“咦……?”
剎那間,野中胡桃睜大了雙眼。就在逆空而行的電光由下擊中飛馬前,亞多米勒斯的巨鐮簡單地向下一揮,便如避雷針般使得閃電改變路線,擊中巨鐮。但是,亞多米勒斯沒有因此受到傷害;胡桃施放的閃電積蓄在巨鐮之內,使其刃部發出蒼白光芒。
“份大禮,我可收不起啊。”
亞多米勒斯微笑着向胡桃揮下巨鐮——同時在劇烈雷鳴中,遭增幅數倍的閃電朝胡桃傾注而下。
胡桃急忙設下護壁。閃電隨即擊中在千鈞一髮之際布展完成的護壁,激出劇烈鳴爆聲,將她周圍完全染白。儘管擋下了雷擊,刺眼的電光仍燒灼了胡桃的眼。
“唔……!”
眼閉得臉全皺了的胡桃急着想恢復視力,但是——
“太慢了!”
當亞多米勒斯的聲音出現在面前時,她整個人已被猛力撞飛。
“啊啊啊啊啊啊……!”
野中胡桃瘦小的身軀在左右巖壁數度彈撞,每撞一次就墜落一點;最後摔在地上,揚起塵煙。
“唔……啊……唔、呃……!”
全身骨架都彷彿被拆散的劇痛,讓胡桃表情扭曲地擡頭。
見到乘坐飛馬的亞多米勒斯向她徐徐接近。
野中胡桃明白自己發生了什麼事。在電光奪去她視力的那一瞬間,亞多米勒斯立刻縮短距離,以飛馬衝撞了她。
大概是在放出閃電時動身的吧。
失算了……沒想到他居然會這樣……做!
戰術反遭利用,使自己只能下意識地張設護壁,完全是自己的錯。
懊悔得咬牙切齒的胡桃,發現眼前地面有個東西。
那是亞多米勒斯在開戰前交給她的——慕寒天的制服鈕釦。
大哥哥……!
“呃……唔……!”
即使亞多米勒斯已經近在咫尺,胡桃仍拼命地伸長左手,勉強抓住慕寒天的鈕釦——但那隻手卻被飛馬前腳狠狠踏下,甚至底下的堅硬地面都“咕渣”一聲被它踏裂。
“啊啊啊啊啊啊!”
痛得胡桃仰身擡頭,口中迸出淒厲的慘叫。
“真是傷腦筋啊,怎麼可以設計我呢……我不是請你輸得漂亮一點嗎?”
亞多米勒斯以只有胡桃聽得見的音量說道:“不過你這麼做,倒是讓戰況精彩了點。那麼,我也得安排一個不遜色的結尾才行——我一定會讓你一刀斃命的。”
巨鐮伴着殘酷笑容高高揚起。
規則註明,不得攻擊投降的對手。
然而,胡桃尚未投降;而亞多米勒斯用那巨鐮斬下她首級的速度,一定比她喊投降快得多。胡桃雖不喜歡爲了自救而加重他人的負擔,但她們已事先約好,一旦遭遇一定會喪命的狀況,就要立刻投降——絕對要大家一起活着回去。
不過亞多米勒斯,可不給胡桃投降的選擇。
“謝謝你陪我跳了一支愉快的舞……勇者小妹妹。”
亞多米勒斯的巨鐮,朝胡桃的頸項斜掃而下。
胡桃就這麼在這一斬下身首異處,喪失她年輕的生命——原該是如此的。
下個瞬間,“喀鏗……!”的尖銳金屬撞擊聲冷不防地響起。
砍飛胡桃的頭,不會發出如此硬質的聲音。
等死的胡桃慢慢睜開緊閉的雙眼。因劇痛扭曲的視野中,有個布展在她身旁的物體保護了她——一面黑曜石護壁。
闖到胡桃面前張開護壁、毫不費力地擋下亞多米勒斯那一記強勁揮斬的,是個擁有褐色肌膚的美麗女魔族——潔絲特。
胡桃見到有如姐姐的潔絲特的背影,知道自己已經得救;於是她再度緩緩閉上雙眼,就此放鬆全身力氣。
昏了過去。
“喔?……你這是在做什麼呢?”馬背上的亞多米勒斯含笑地問道。
“勝負已經分出來了。”潔絲特輕聲道出事實。
胡桃的狀況已無法再戰。
“我可不這麼認爲——既然她還沒投降,戰鬥就要繼續下去。”
“那我以穩健派代表的身份宣佈胡桃小姐戰敗,這樣就行了吧?”
潔絲特代替胡桃,對態度戲謔的亞多米勒斯表示投降。
“可是規則上……”
當亞多米勒斯仍有話要說時——
“可以,我接受穩健派的投降。”
樞機院議員馬多尼斯的聲音在戰鬥空間中響起……戰鬥空間同時解除,擂臺恢復原狀。救回了胡桃的性命,讓潔絲特鬆了口氣,然而……
“但是——就算是爲了解救同伴,你仍在勝負分曉之前介入了這場決鬥。如此污辱決鬥崇高精神的蠻橫行爲,本席可不能視而不見。”
競技場觀衆排山倒海的附和聲中,潔絲特一句話也抗辯不了。
“犯規的,不是那個名叫野中胡桃的少女——而是潔絲特你自己。”
馬多尼斯帶着笑意說道:“所以由本席看來,判你所出場的第四戰,因穩健派犯規而自動落敗最爲公平……不知你意下如何?”
潔絲特不甘地咬脣。縱然有滿腔的不服,但自己的重大違規的確是事實,繼續頑抗下去只會讓己方的立場更糟,弄不好還會讓胡桃再次陷入危險處境。
“我明白了。”
潔絲特接受不戰而敗的處罰後,競技場中又是一陣喧騰。
在出自惡意的歡呼中,潔絲特抱起胡桃步下擂臺;進入通往休息室的通道後走了一段,看見有個人站在前方。
那是繼潔絲特之後的第五號參戰者——柚希。見到她出現,潔絲特垂下眼說道:“對不起……我實在忍不住。”
含潔絲特的不戰敗在內,穩健派已是三連敗。也許,動手前應該先徵求柚希或澪等其他同伴的意見纔對。雖然這場戰鬥採取一對一決鬥的形式,實質上仍是魔界兩大勢力的決戰。即使大家相約盡最大努力一起平安回去,然而決鬥本來就是隨時可能喪命的事,胡桃心裡也一定有此覺悟。
不過,潔絲特怎麼也按捺不了。無法忍受自己當妹妹般疼愛的胡桃平白死在自己眼前。
“胡桃怎麼樣了?”
聽見抽希輕聲這麼問,潔絲特將懷中的胡桃抱到她面前。只見胡桃傷痕累累,但呼吸依然安穩。
“她沒事……至少沒有生命危險。”
“謝謝你救了胡桃。”
“不客氣……”
當潔絲特簡短回答神情稍微放鬆的柚希時——
胡桃手中掉出某樣東西,在石板地上敲出清脆聲響滾向一旁。仔細一看,是慕寒天穿的聖阪學園制服鈕釦。
爲什麼胡桃小姐會有這種東西?
在懷起這般疑問的潔絲特眼前,那鈕釦畫了個圓後停止不動。柚希代替雙手抱着胡桃的潔絲特蹲下,伸手撿它——沒想到連碰都還沒碰,鈕釦竟維持不了形體似的散成細粉。
見到這畫面——潔絲特立即明白了一切。胡桃的表現爲何黯淡失色,以及亞多米勒斯那樞機院的爪牙對她用了什麼伎倆,全都昭然若揭。
“卑鄙小人……!”
潔絲特帶着壓抑不了的激憤咬牙切齒地轉身……轉向擂臺,爲糾舉亞多米勒斯的齷齪行爲而循原路邁開步伐——但沒能踏出去。潔絲特不是自願停下。有隻手輕輕按上她的右肩,彷彿想拉住她。一般而言——她的怒火絕不會被這點程度的制止澆熄,要甩開它簡直輕而易舉。
但是——潔絲特辦不到。因爲站在身旁,將手輕放在她右肩的少女所散發的氣息,冰冷得幾乎要將她凍結。
心愛的妹妹,對慕寒天和潔絲特等同伴的重視,竟遭人利用、踐踏得支離破碎。
無可饒恕的憤怒,瞬時轉變成絕對零度般的冰寒殺氣。
“胡桃就拜託你了。我相信他一定會趕回來的。”
柚希注視着陰暗通道彼端——決戰的擂臺,淡淡這麼說之後就留下抱着胡桃的潔絲特,緩步前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