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益在十點半趕到了省廳,秦河與謝雲志還沒有到,會議在下午,耿建清提前把陳益叫過來是想和他聊聊關於陽城案的初步調查結果。
昨天剛剛接到報警,全面調查工作還沒有開始,陳益將目前所掌握的線索仔細和耿建清說了一遍。
“繪畫?”
這兩個字相當敏感,至少三起命案的三名受害者,都能和畫扯上聯繫,唯一比較牽強的就是寧城的畢雪蘭只是女兒學畫畫而已,她本人並不懂。
耿建清沒有去分析可能,等秦河與謝雲志到了,大家聚在一起再聊不遲。
臨近中午,謝雲志出現在了省廳,他離陽城近,是開車過來的。
“耿局!”
耿建清對他來說是高高在上的存在,謝雲志立正敬禮,表情嚴肅。
正局直接叫局長,副局姓氏加職位去掉副字,體制內的稱呼可不能亂叫。
耿建清沒有多說什麼,讓謝雲志陳益先吃飯,等秦河的飛機落地。
省廳食堂,陳益和謝雲志打好了飯菜,面對面坐在一起吃了起來,耿建清不在,應該是去找方鬆平了。
“陳支,又見面了,很遺憾因爲案子。”謝雲志率先開口,“陽城和帝城的殺人手法,真的和寧城畢雪蘭一樣啊?”
陳益點頭:“我看過寧城和帝城的卷宗了,完全一致,連角度都沒有多少偏移。”
謝雲志吃着菜,說道:“那兇手挺專業啊,選擇刺創致命是否和習慣有關?”
陳益微微擡頭:“比如呢?”
謝雲志:“從軍背景,醫生,一個普通人是很難做到一擊斃命的。”
陳益:“昨天我和耿局交流了一下,提出帝城案並非第一案的可能,如果不是第一案,那麼兇手的作案手法具備成長性,首案也許非常粗糙,耿局正在全國範圍內排查,現在還沒有結果。”
謝雲志:“不是第一案?嗯……有可能,等等看吧。”
午飯結束後,兩人在省廳休息了個把小時,下午兩點秦河的飛機落地陽城,三點趕到了省廳。
熟人見面沒有寒暄,會議馬上開始。
方鬆平沒有出席,他也有任務,耿建清將排查全國案件的工作交給了他,代表省廳刑偵參加會議的是魏劍風。
會議開始直接切入正題,秦河表述帝城案,謝雲志表述寧城案,陳益表述陽城案,因爲陽城案剛剛發生,陳益說的不多主要挑重點。
在場都是經驗豐富、能力很強的刑警,當陳益話音落下後,大家都察覺到三起命案出自同一人之手的可能性極大,表情皆有些凝重。
耿建清開口:“405專案組馬上成立,秦河任專案組組長,以陽城案爲調查起點,各位有意見嗎?”
“沒有!”
秦河是帝城刑偵總隊的隊長,他有這個資格。
耿建清點頭:“好,在此期間我不會離開陽城,眼下陽城案的調查剛剛開始,受害者蔡雯雯的人際關係還未摸排,陳益剛纔已經提出了可能,這次兇手可能是熟人,其他兩位隊長怎麼想。”
秦河看向謝雲志,後者也在看他,最終說話的是秦河:“蔡雯雯從未有過夜不歸宿的情況,第一次主動開房就被殺了,從目前所掌握的情況看,熟人的可能性很大,而且和繪畫領域有關。”
“我同意陳支的判斷,嫌疑人通過繪畫和蔡雯雯相識,在開房的過程中將她殺害,蔡雯雯一廂情願,而兇手要的是她的性命。”
謝雲志緊跟着開口:“如果是熟人的話,全面排查應該會有收穫,就算無法鎖定嫌疑人,最起碼能覆蓋到,不過帝城案和寧城案兇手都沒有留下任何線索,這次有點冒險了,間接說明他目標非常明確,必須要殺了蔡雯雯,哪怕冒險也在所不惜。”
秦河:“掠奪性強迫症。”
衆人看向秦河。
秦河繼續開口:“從作案時間到作案手法,以及殺害蔡雯雯的冒險行爲,兇手可能存在病態的強迫症,不求財不求色只求命,那麼他的掠奪性應該就和強迫症形成因素有關。”
畢竟是帝城刑偵總隊的隊長,雖然剛剛到陽城剛剛瞭解所有案情,卻能在第一時間提出新的可能。
強迫症兇手在動機的判斷上,相對更容易一些。
強迫症?
陳益若有所思,時間間隔基本一致,作案手法完全一樣,那麼兇手殺人就是爲了自我強迫性收穫。
收穫什麼呢?心理上的舒緩嗎?
耿建清:“繼續說。”
現在是暢所欲言階段,影響着接下來的調查方向,專案組組長的任務不是領導,而是協調判斷,畢竟陳益和謝雲志都是一城的支隊長,能力絕對不是虛的。
秦河:“剛纔陳支提到了繪畫,我很同意,唯一無法對號入座的就是寧城的畢雪蘭,但如果把思路打開的話,我們可以把推斷方向放在畢雪蘭的女兒身上。”
“女兒學畫畫是條線索,不能忽略,畢雪蘭在陪同女兒學習的時候接觸到了兇手,不無可能。”
“因此,我認爲共同點不是繪畫,而是繪畫延伸出的交集。”“帝城的夏青文也是一樣,大學裡主修美術,和兇手產生繪畫交集很正常,陽城的蔡雯雯就更不用說了,她熱愛油畫,在人際關係中,繪畫交集佔據很大比重。”
經過秦河這麼一分析,此案在大家眼中彷彿清晰起來,偵破的可能性越來越大。
耿建清轉頭:“陳益覺得呢?”
陳益開口:“按照秦隊的判斷,兇手是繪畫老師的概率不小。”
秦河點頭:“對,我想說的就是繪畫老師,謝支查過受害者女兒所在的培訓班嗎?”
謝雲志迴應:“查過,那是畢雪蘭去過的地方,所以並未遺漏,但沒有往深了查,畢雪蘭和繪畫培訓班的人毫無糾葛,很快就排除了,既然此案不是仇殺,那我們可以再查一遍。”
秦河嗯了一聲:“帝城師範大學我這邊也要重查,只要受害者見過的人都列一份名單,比對過後如果有重合點,那就是重大嫌疑人。”
耿建清目光亮起,這個方向非常靠譜。
陳益思索這種可能性,秦河的切入點還是非常刁鑽的,抹掉了畢雪蘭繪畫共同點的不合理性,就算是特徵上的隨機也必須得見面,只要能找到重合點,是兇手的可能性極大。
但他想的不是這種流程性排查,而是兇手選擇三人的原因。
流程性排查結果誰也說不好,只要知道兇手動機,清晰的犯罪側寫就會出來,能真正推進調查進展。
話雖如此,排查工作肯定是要做的,萬一找到了呢?並且陳益也認爲能找到的概率不小。
“陳益,你這邊抓緊時間。”耿建清看向陳益。
陽城案剛剛發生,陽城支隊必須用最短的時間,全面覆蓋受害者蔡雯雯的人際關係。
陳益點頭:“是,耿局。”
嫌疑放在了繪畫老師身上,陳益想起了邱文姝的油畫工作室。
油畫工作室通常是集多種職能爲一體的藝術機構,除了創作和銷售外,可能存在繪畫課程。
這樣的話,共同點和共同交集就有了,帝城師範大學的繪畫老師,寧城培訓班的繪畫老師,陽城油畫工作室的繪畫老師。
結果如何,就看調查了。
會議繼續,幾人聊到了地域問題,兇手四年內打一槍換個地方,大家一致認爲是工作需要,全國各地的跑,到哪個城市就在哪個城市殺人。
這樣的兇手心理素質往往極強,不存在心理安全區,在兇手看來,安全性根本比不上殺人重要,這也是非常自信的表現。
陳益開口:“冷靜,執拗,反偵察能力強,作案動機未知,具備一定的強迫症,如果是繪畫老師,我傾向於高智商高學歷,並且在幼年的時候形成了心理障礙。”
秦河補充:“單親家庭最有可能,比如單親媽媽對兒子的高壓教育。”
謝雲志:“也有可能是單親再婚爸爸,後媽的冷漠讓嫌疑人壓抑的黑暗面在成年後爆發。”
秦河點頭,表示同意。
人多力量大,簡短的時間讓整個案子如畫卷般詳細展開,兇手的形象也具備了輪廓。
陳益:“還有一個問題需要討論,兇手的殺人手法雖然一致,但作案過程卻有着很大的區別。”
“帝城案,兇手是襲殺,寧城案,兇手用七氟烷迷暈受害者綁架,並在受害者清醒的時候將她殺害,而陽城案死者胃裡檢測出了三唑侖成分,從死亡狀態看,她是在昏迷中被殺的。”
“這是有目的性的改變,還是全憑喜好呢?”
會議室安靜下來,這件事還真的不太好去分析。
耿建清看了過來:“你怎麼想?”
陳益:“分割成兩方面去看,第一方面是兇手的作案准備,第二方面是兇手的作案結果。”
“先說作案准備,兇手在帝城殺害夏青文的時候沒有使用藥物,原因應該在於非必要性,他根本不需要使用迷藥,即可將夏青文在墓地刺喉。”
“寧城案,兇手在寧城對畢雪蘭下手的時候需要綁架,所以他必須想辦法讓畢雪蘭失去抵抗,七氟烷是很好的選擇。”
“陽城案就比較奇怪了,兇手和死者處在密閉的空間內,他沒必要使用三唑侖。”
“再說作案結果,寧城案和帝城案死者是在清醒狀態下被殺的,而陽城案死者是在昏迷狀態下被殺的,這裡面如果沒有目的倒也罷了,如果有,那麼必然和作案動機高度關聯,不同的人,需要不同的作案手法。”
“這兩個方面相輔相成,我們分析的時候要互相都能說得通。”
陳益的話將本案帶入深層次,查是查不到的,考驗辦案人員的邏輯性和犯罪心理學造詣。
連環兇手的犯罪心理很難揣摩,尤其是在沒有受害者相同特徵的情況下,會議室一時間變得沉寂。
大家都在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