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一陣微風吹過,淅淅瀝瀝的小雨從天而降,打溼了地面一層浮土,空氣也清新了許多。
馬子才一馬當先,走在最前面,一米九幾的身高配上堅毅硬朗的外表,走起路來龍行虎步,舉手投足之間,揮灑出一股豪邁不羈的俠氣,這樣一個人,無論出現在什麼地方,都沒有誰敢小視。
抱香花坊的店員也不例外,遠遠便瞧見這樣一條大漢闊步前來,再看臉上表情,凝重之中帶着怒意,完全不像是買花的模樣,不由得緊張起來,若不是在這條大漢身後,還跟了一位淡若秋菊的女子,只怕有人已經忍不住要去報警了。
龐謝跟在兩人身後,平心而論,他身高一米八有餘,皮膚雖然黝黑了些,面容卻算英俊,再加上一種由內而外的勃勃英氣,無論在什麼地方,都很吸引眼球,可是今天,有馬子才和黃英走在前面,幾位店員居然都沒有注意到他。
三個人步伐都很快,眨眼之間,便穿過馬路,來到花坊門前,也不打招呼,大步進了花坊,繞過正前方的鐵質花架,來到花坊正堂,坊內的一切頓時清清楚楚呈現在三人眼前。
就在屏風後面,東西兩面牆壁,貼牆擺着兩排花架,架子上是中外各種花卉,既有華國傳統名花,如牡丹、綠菊、春蘭、月季、杜鵑、水仙之類,也有從世界其他區域傳來的鬱金香、石楠、矢車菊、火絨草、大麗花等等。
龐謝打量一眼,花草品種極多,大部分他都不認識,雖然每種都只有一盆,但也將架子佔得滿滿當當,幾乎沒有空餘的地方。
在兩組花架中間,擺着一張寬寬大大的實木茶几,幾面是由一整塊紅木切成,沒有刷漆,略經打磨而已,茶几上方放着一個石頭茶海,茶海後面是一個木墩,一人盤膝而坐。
這人看年紀在四十歲上下,白白淨淨,戴一副黑框眼鏡,身材瘦削,穿一件淡灰色的唐裝,一雙黑色布鞋,低着頭,彎着腰,正在用鑄鐵小壺燒水,旁邊擺着茶壺,看樣子是準備沏茶,手邊還擺了副文玩核桃,看起來十分閒適。
聽到三人的腳步聲,這人擡起頭來,目光從三人身上掃過,最終停在走在最後面的龐謝身上,呵呵一笑,面色從容,說道:“幾位一路辛苦,水就要燒開了,咱們稍等片刻,喝杯茶潤潤嗓子,有事稍後再說。”
三人對視一眼,互相點了點頭,示意不必着急,於是龐謝微微一笑,說道:“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茶几前面還有幾個木墩,三人各自取了一個,坐在茶几前面。
這人見龐謝等人坐下,也笑了笑,擡頭衝着店門口喊了一聲:“松濤,過來一下。”
話音未落,一名店員快步走了進來,大聲問道:“老闆,怎麼啦?”
“我有點事情跟這幾位談談,你出去給其他幾個夥計說一下,今天就不用忙了,放大家一天假,你們這會就走吧,記得走的時候,把門關一下,順便把暫停營業的牌子掛上。”這人笑着說道。
“啊?老闆,真的沒事嗎?”這位叫做松濤的店員狐疑的看着龐謝等人。
“沒事,沒事,能有什麼事?”這人揮了揮手,示意店員趕快出去。
店員遲疑了一下,還是退了出去,大聲招呼着其他幾個人關門打烊,掛上了“暫停營業”的牌子,片刻之後,幾人離去,花坊裡面頓時安靜下來。
……
“水開了,咱們先把茶泡上,邊喝邊聊。”
店門關好的時候,水也差不多滾了,這人一面說話,一面揭開茶壺的蓋子,放了點茶葉進去,又從旁邊取出幾個錫紙包,全都打開,裡面是不同種類的乾花瓣,各自捏了一點,一起放到茶壺裡面,澆上剛剛燒開的滾水,一股獨特的清香頓時瀰漫在空氣之中。
“老闆怎麼稱呼?”龐謝問道。
“敝人姓離,名草,你們叫我離草就行。”離草雖然在跟龐謝說話,眼睛卻盯着茶壺不放。
“離離原上草,一歲一枯榮,這名字很有意思啊。”龐謝笑道。
“客人誤會了,當初給我起名字的時候,家裡人可沒想這麼多,上面有個大哥叫離樹,有個姐姐叫離花,排到我只能叫離草了。”離草說着話,取出幾個茶杯來,將壺裡的茶水,悶了悶,差不多了,倒了四杯出來,分別遞給龐謝、黃英和馬子才。
黃英和馬子才接過茶杯,輕輕放在身前,連嘴脣沾也沒沾一下,要是韓笑沒有騙人,眼前這位離老闆,就是桃花教中六慾使者之一,他沏的茶還是不喝的好。
唯有龐謝沒有客氣,端起茶杯,不顧開水滾燙,仰頭一飲而盡,頓覺脣齒留香。
與其他兩人不同,他有“醫藥”神通護體,這茶水中縱然有些不妥,也傷不到他,無需顧及什麼。
“爽快!”離草讚道。
“不就是喝杯茶麼,有什麼爽快的?”龐謝笑道。
“誒,那不一樣,幾位前來抓我,還敢喝我的茶,這份豪情我是沒有的。”離草話鋒突轉。
“嗯?你知道我們的目的?”馬子才就是一驚,霍然站起身來。
他們此次前來,只有韓笑和趙雪燕知道,趙雪燕已經昏迷了一天一夜,離草要是提前知道他們要來,只能是韓笑傳的消息,可是韓笑一直在他眼皮子底下活動,若是還把消息傳出去了,只能說是他的失職。
“當然。”離草笑道。
“韓笑告訴你的?”馬子才追問。
“韓笑?”離草臉上露出迷茫之色,思忖片刻,方纔恍然大悟,說道:“哦,是哪個小子啊,原來你們是從他那得的消息。”
“啊?你不知道?你是在詐我!”馬子才聞言一愣,隨即老臉一紅,他也算是老江湖了,沒想到一時不查,竟被離草一句話詐出內情,頓時有些惱怒。
“那倒不是!”離草擺了擺手,輕輕吸了吸鼻子,笑着說道:“尊駕不要緊張,坐下來說話,尊駕身上惡意太濃,還沒進店我就聞到了,怎麼可能不知道尊駕是來做什麼的?”
“惡意?”馬子才緩緩坐下。
“世間萬事萬物都有其獨特氣味,人爲萬物之靈,自然也不例外,而且人類與其他事物不同,生而有靈,心念電轉,因爲心思不同,每時每刻都會向外散發出不同的氣味來,離某隻要聞聞尊駕身上的氣味,就知道諸位是來做什麼的了,又何必費心打聽什麼?”離草細細解釋。
“你當我會信?”馬子才臉色沉下,此人說話荒唐,未免太過無稽。
離草一笑,也不反駁,衝着馬子才輕輕抽了抽鼻子,笑着說道:“尊駕年前去過一趟涼州,半年前去過一趟豫州,還在神都賞過幾天牡丹。”
“你查過我?”馬子才又是一驚。
離草笑了笑,輕輕搖了搖頭,卻沒有說話,似是不屑解釋。
馬子才面沉如水,離草對他居然知道他半年前就去過那裡,看來早有準備,今日之事恐怕難辦了。
“子才,你不要着急,要是我猜的不錯,這位離先生沒有查過你,他是覺醒了佛門八識中的鼻識。”龐謝忽然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