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石城外,青州大營。
自從數年之前,歸一宗席捲天下以來,江北各大勢力紛紛南渡,在這諸多勢力之中,青州絕不算強大,甚至可以說,是最弱小的幾股勢力之一。
這其中原因說來簡單,其一,歸一宗興起於青州,青州軍自然首當其衝,接連幾場敗仗,主力大軍都已被屠殺殆盡,只有少數殘軍才逃了出來,總數不過一兩萬人,只比全軍覆沒,跨海逃亡的遼州殘軍略強半分。
其二,青州張家做了數代節度使,雖無割據之名,卻有割據之實,與朝廷早已貌合神離,如今落到這般下場,朝堂之中,不知多少人暗中叫好,不知多少人磨刀霍霍。
老實說,若不是歸一宗大軍在側,恐怕朝廷早已對青州軍動手,徹底剿滅張家。也就是有歸一宗在此,朝廷纔沒對青州軍動手,只是雖然沒有直接動手,卻也不會給青州軍任何兵源補充,就連武器、糧草這些給養也是諸軍最差的。
面對此情此景,張準也無可奈何,只能勉力支撐,幸虧青州幾大武林門派識大局,知大體,明白合則兩利,分則兩敗的道理,堅定的與張準抱成一團,雙方互相扶持,才勉強支撐到現在。
與他們境況相同的冀州兩萬多殘軍,領軍大帥手段不足,底下人心又不團結,早早被朝廷分割,編入四五個不同的大營之中,當做炮灰頂在前面,已經摺損了十之五六。
今日,一向低調、沉默,甚至有些蕭索的青州大營,終於迎來了幾年以來的第一絲歡慶氣息。
半個時辰之前,白石城中傳來消息,東海下凡的仙師要在青州大營落腳,要營中諸人快快做好準備。
消息傳來之後,舉營歡呼,興奮不已。
若是換個人來,衆人只當是有人裝神弄鬼,以爲是江湖騙子一流,可是,就在數個時辰之前,這位仙人剛剛在數十萬人面前,展示了什麼叫做凌空虛渡,什麼叫做一劍沉江,自然不可同日而語。
青州大營上下,當即行動起來,黃土墊道,淨水潑街,打掃的乾乾淨淨,準備迎接這位臨凡的仙人。
“莫師兄,那位仙人真的如傳聞中那麼強大麼?”
大營之外,數十名年輕武者列隊站成兩排,準備迎接龐謝的到來。
“當然,那位仙人出手的時候,我距離江面不遠,親眼瞧着那十多艘蒸汽船沉入江中。你也知道,那些蒸汽船都是鋼鐵打造,極難破壞,就在仙人出手前的一刻鐘,我還親眼看到一發火炮打在船幫上,只是稍微打了一點凹陷。”
說話這兩人,都是落英島的門徒,先前問話的叫韓嘆,回答他的則是落英島年輕一代第一高手莫隼。
莫隼回答了韓嘆的問題之後,轉回頭看了看身後幾位師弟稚嫩的面孔,不由嘆了口氣。
曾幾何時,落英島年輕一代高手也有不少,實力遠超過他的有白城,與他相提並論的也有弟弟莫鷂。
可惜數年之前,不知何故,這兩人竟然一起憑空消失,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都只剩他獨撐大局,幸虧前年,韓嘆也突破先天境界,這才分擔了他一點壓力。
不過,與其他幾大門派相比,他們落英島還不是最慘的,至少比回春谷幸運的多。
……
“範姑娘,高兄怎麼不在?”
莫隼看了一陣,忽然瞧見隊伍最後的範紅英,卻沒見一向與她形影不離的高鋒,忍不住走了過去。
範紅英本是朝中大臣之女,後來父親被權宦冤殺,她也被送入勾欄,成了官妓,流落青州。
這位權宦人仍不滿足,派出朝廷暗殺機構掩月廳的高手前去追殺,結果正好被高鋒和白城救下,再往後,就送回落英島,成了落英島的客人。
如今山河破碎,落英島固然流落他鄉,那位權宦及手下的掩月廳也沒落得好下場,他們都在北方帝都做事,歸一宗大軍攻下帝都時,曾經屠城大索三日,滿城軍民幾乎被屠戮一空,這一段恩怨也就成了往日雲煙。
這些年,範紅英也好,高鋒也罷,都與落英島十分親近,日子一久,也就成了自己人。 шωш. TTkan. ¢ ○
不過,高鋒雖然與落英島親近,當年卻承了張準一份情,如今是張準手下頭號大將,任職黑山軍統領,今次張準傳令迎接仙人,別人或許能偷懶,高鋒卻不應該不出現,如今隱遁營中,卻不知是何緣故。
“這個……剛剛大人傳令過來的時候,高大哥忽然說是有故人來訪,說是要做些準備,去取幾罈好酒。”範紅英輕聲說道。
“故人?是誰?”
莫隼一怔,高鋒與他們一樣,都是從青州來的,本地並無熟人,要說故人,只能是青州來客,可是來的會是誰呢?
“高大哥並沒有講。”範紅英搖搖頭。
“哦。”莫隼眉頭微皺。
“你們聊什麼呢?”
就在兩人閒聊之間,高鋒不知何時,已經漫步走了出來,一身黑色勁裝,懷中抱着柄斬空劍,臉上帶着若有若無的笑容。
“小弟正在問範姑娘,高兄說的故人是誰。”莫隼笑道。
“呵呵,不可說,不可說。”高鋒哈哈一笑,並未回答,大步向歡迎隊列的最前方走去。
就在幾人說話之間,一陣馬蹄聲音傳來,接着,就見一隊人馬向軍營方向行來。
馬隊最前方兩人同乘白馬,齊頭並進,其中一位正是青州節度使張準,另一位則是一個年輕人。
看到這個年輕人的瞬間,莫隼忽然覺得有點眼熟,隨即又搖了搖頭,確定從未見過這個人。
盞茶功夫之後,馬隊來到大營邊上,張準翻身下馬,在前面帶路,龐謝同樣下馬,一同往大營走去。
大營這邊,守在門前的隊伍早已迎了上去。
“龐仙長,這位是青州金剛寺慧相……禪師。”
張准將營中諸人一一介紹,頭一位就指向一位老僧。
他說順嘴了,本來要說慧相神僧,忽然想到仙人就在身旁,若是引起不快就不好了,急忙改口爲禪師。
“阿彌陀佛,老僧見過龐仙長!”慧相一揖到地,絲毫沒有倚老賣老的意思。
“見過禪師。”龐謝微微一笑,同樣還禮,絲毫沒有倨傲之色。
“這位是青州鍛鋒堂的焦熔,焦堂主,這位爲落英島的莫少俠。”張準一一介紹。
這三人是青州三大門派的代表,慧相和焦熔都是兩家門派身份最高的人,至於落英島,白城不在,莫隼已是首徒,島主方佩玉雙腿折斷,不良於行,故此,一向都是由莫隼出面。
龐謝一笑,分別與這兩人見禮,隨即問了一句:“來的路上,我聽如意僧說過,青州有四大門派,如今怎麼只剩三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