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天庭六界有數不清的各類神仙,萬物分陰陽剛柔,有雌雄男女之別,西王母便是女仙中的女仙,所有女仙之首。凡飛昇或即將飛昇的女仙都要來第五界大赤天參拜西王母,至此纔算真正成了神仙。
西王母住在少陽宮,卻不是少陽宮真正的主人。
真正的主人其實是他老公——六界男神之王,東華帝君。
但,東華帝君近來心情十分之不好,帝君心情不好,總有人會倒黴的。少陽宮裡的小仙卿各個如芒在背,走路說話一輕再輕,連大氣都不敢出。
據說,帝君這幾日在神霄殿上,已經連着剔了兩個上仙的仙骨。他們被天雷劈成炭一樣黑,頭上還冒着青煙,從誅仙台上掉下去胳膊腿滿天飛的樣子,仍歷歷在目。
仙卿們毛骨悚然的同時,也都爲雷神捏把冷汗,那倆被除籍的上仙,按人間說法,可謂雷神的左膀右臂,一個是左胳膊青雷將軍,一個是右胳膊石雷將軍。
幾個月前,人間有兩個部族打起來了,凡人渺小粗鄙,戰爭也無外乎三個理由:地盤,好吃的,女人。很久之後,後世給這次大戰取了個學術名詞,叫黃帝大戰蚩尤。
本來,這不過是一場戰爭而已,往往人間大戰,都有雷部諸神在天上觀視,偶爾還會鼓雷助威。這場戰爭,卻牽扯進一位上仙。
這位上仙與別的上仙有所不同,是古往今來唯一一位沒有拜見過西王母的女神,更是唯一一位不肯上天庭的女神。她一直隱居在人間崑崙仙山中,從不與天庭往來。
她就是大名鼎鼎的正義女神,百鳥中最閃亮耀眼的鳳凰,九天玄女。
但,玄女娘娘如何不與天庭扯上關係,也依舊不能掩蓋她是上仙的事實。天庭裡有個規矩,自然萬物相生相剋,神仙不許插手凡間諸事,那是犯了天條的死罪。
當日一戰,雷部諸神在天上察覺出九天玄女用神力助戰,當機立斷引天雷下界,將她劈死了。
被東華帝君處置的兩位上仙說來很是冤枉,他們按雷神旨意放雷,卻有兩道劈得有些歪,這一歪不得了,人間霎時多出許多冤魂,紛紛聚在冥界討說法。
可衆仙依然覺得,東華帝君的懲罰太過嚴重。奈何帝君陰着臉在神霄殿上下旨,竟沒一個敢出來忠言逆耳,這種時候反着刮龍鱗,簡直是自掘墳墓。
1.野雞之王
小黃一直覺得自己十分想得開,但命運就是喜歡捉弄她,因爲她的體質很倒黴。生活中總會有那麼幾個人擁有這種倒黴體質,什麼缺丁少卯的事都能讓他們趕上。
她就是在這樣一個沉重又詭異的氣氛中,拜訪了少陽宮。
人間有句老話,風水輪流轉。
可能小黃從前太過倒黴,這次終於走了回運——她不經意的莫名其妙的成仙了。事情的經過是這個樣子的:不久前,她趴在系昆之山的共工臺下打瞌睡,夢裡被無數美男環繞,有的英俊瀟灑,有的風流倜儻,正欲上前一一調戲之,卻被一股極其濃郁的仙氣震醒。
在一片刺眼仙光中,一個瑞氣千條的身影從天而降,身影周身仙氣繚繞,待仙光斂去,纔看清他有着一張比夢裡所有美男還要俊美無數倍的極其俊美的臉。
只見那挺拔修長的身影擺了會造型,自報家門道:“吾乃大赤天玉清真王,今日與你有緣,你可願跟我回天庭?”身影說完,又繼續道:“就知道你願意,那便隨我走吧。”
小黃還在癡呆的望着他,便已經稀裡糊塗地成了仙——紫雲閣裡的一隻仙禽。
小黃這個名字也是真王取的,玉清真王說她渾身絨毛細軟瑩黃,叫小黃再合適不過。她還知道,紫雲閣裡有隻豔麗的火狐,叫小紅。
小黃今日能化成人形,和小紅其實有很大關係。
玉清真王好養花草仙獸,尤其是那些幼稚可愛稀奇古怪靈氣不一般的。小黃在紫雲閣呆了些日子,親眼見到小紅每次都從眼梢裡打量她,她已經習慣倒黴,卻不是傻子。紫雲閣目前只有兩隻靈獸,真王的寵愛好比一個白白胖胖的大饅頭,一人吃管飽,兩人吃就要一人一半,臥榻之旁豈容他人鼾睡,小紅當然希望她越快離開紫雲閣越好。
玉清真王哪裡都好,唯獨有時會犯傻,尤其對待靈獸這件事,每犯必傻。
小紅對真王說:“真王!小仙在人間修煉時,曾聽聞有一種野山雞雖爲雞類,卻靈氣襲人十分稀少,成年後比一般山雞巨大數倍。它們有閃亮的五色花毛和七彩尾羽,飛翔時渾身發光,尾羽在空中上下飄蕩,見過的人都說,簡直比鳳凰還要美麗不知多少倍。”
玉清真王憧憬地聽着,小紅繼續說:“這隻小黃雞被真王看重帶回來,一定是靈氣不一般的雞,說不定就是那幾萬年也尋不出一隻的野雞之王!”
小黃聽了它的話很鄙視,簡直是非常鄙視,野雞的確長得比家雞好看那麼一點,但說比鳳凰還耀眼好看,絕對是扯淡。可這麼扯淡的話,偏偏真王他就信了。
玉清真王用前所未有的熱烈目光注視着小黃,只思索片刻,便伸出細白修長的手,放到她天靈蓋上。於是,小黃越過成鳥階段,直接幻化成人。
說來很慚愧,真王傳法力時太過激動沒控制好力度,傳過了頭。這樣一來,小黃又有了一個新的身份——仙女野雞之王。
既成了仙女,按照天庭的規矩,當然要入仙籍,叩拜西王母。於是,在少陽宮正被陰雲籠罩的空當,她來了。少陽宮的氣氛已經沉默死寂到能感染每一位神仙,所以,小黃行走其中,竟有種想立刻灰飛煙滅的衝動。
西王母高高在上,三跪九叩宣誓畫押之後,她終於成仙了。小黃一走,玉石砌成的仙階上,西王母命人挑起重重冕簾,緩慢而威嚴地問:“這隻雞……身上靈氣很不尋常,有沒有查到,紫雲閣那位怎麼將她帶回來,又爲什麼這麼快修成人形?”
簾外一位三色仙衣的仙女恭恭敬敬地回道:“回娘娘,那隻雞的確纔出殼沒多久,玉清真王幾日前走訪人間尋回來的,和從前那些動物來歷差不多……聽紫雲閣的小紅說,玉清真王遇到修爲不努力的動物,會親自傳些仙法,可這次真王將那隻雞當成不多見的野雞之王,也不知什麼原因,她即刻便能幻化人形,口吐人言,真王喜歡得不得了,才留在身邊當了仙卿。”
西王母嘆了口氣:“本宮也不想整日猜來防去,有失仙家威儀,但,那位玉清真王實在太不合常理,連帶着紫雲閣的小仙一個個都跟着不合常理。他若在別的天上也就罷了,偏偏和帝君在同一界同一重天。”她換個姿勢,繼續說:“一個沒有神職的上仙在帝君身邊,又行爲怪異,叫人怎能不防?這幾十萬年,你們確實辛苦了,爲了帝君安危,六界相安無事,一刻也不能放鬆,明白嗎?”
仙女行禮道:“小仙明白娘娘苦心,娘娘打理六界,仙威浩蕩,比小仙們不知辛苦多少倍。”
西王母滿意地點點頭:“嗯……還有一事,幾個月前,帝君下凡去請的那位很有格調的上仙,死的徹底嗎?”
仙女道:“人間已過了幾百年,小仙曾派人四處搜尋,未找到九天玄女靈魄,看來玄女仙體也已跟着靈魄消失殆盡了。”
西王母鬆了口氣,眼帶憂傷地說:“並非本宮容不得人,只是那九天玄女是帝君請來的,又死於帝君之手,她若消失得不徹底,還會威脅到帝君。你做的很好,且退下吧,遇到合適的機會,我定會將你升爲上仙,也不枉你多年來跟隨本宮。”
小黃回到紫雲閣,幾個小仙卿湊在一塊嘰嘰喳喳說着什麼,她興高采烈地大吼一聲:“幾位姐姐!真王呢?”
那些仙卿嚇了一跳,見是她,立刻圍上來過來七嘴八舌地問:“小黃小黃!西王母有沒有不正常的地方?”“她說話嗓音是沙啞還是低沉?”“西王母臉上有沒有很憔悴很哀傷?”“你快說呀!”
小黃被一連串的問題衝昏頭腦,滿臉問號:“啊?”
掌事仙卿合歡排開衆人,一馬當先:“你們這樣問她,她還怎麼答?”合歡拉住小黃的手,語重心長地說:“告訴姐姐,知道西王母是誰不?”
小黃一臉傻兮兮地笑:“不知道!”
另幾個仙卿聽說她連西王母都不知道,一臉鄙視一臉懊惱:“居然連西王母都不知道?那你知道今天去叩拜的是誰嗎?”
小黃又被問傻了。
合歡打了那仙卿一下:“弗婁,總是你嘴快!她纔剛成仙,歲數有沒有小紅大還不好說,你這麼問,她還怎麼說?”合歡摸摸小黃頭頂:“告訴姐姐,今天叩拜行禮的時候,坐在最上面的是男神仙還是女神仙?”
“女神仙!”
“真好!那,這個女神仙說話像男神仙一樣沙啞,還是和女神仙一樣清脆?”
“女神仙!”
“這個女神仙長得漂不漂亮?”
她坐在不知道多少層簾子後面,漂不漂亮小黃哪知道:“和布簾子一樣漂亮!”
合歡眯起眼睛對她笑:“姐姐的問題問完了,真王在後院刨土可能沒空理你,先去別的地方玩好不好?”
“好!”小黃屁顛屁顛跑到一旁石凳上坐下來,背脊挺得筆直,瞪大眼睛看仙卿們繼續聊天。
小仙卿都很惋惜地看着她:“可惜了水汪汪的一個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