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塵帶着我們日夜兼程了大約十天後,我驚訝的發現我們是去了沙漠,雖然我並不知道自己現在所在的地方到底是哪裡,但是這處住所簡直比萬丈紅還要好上千倍。
藍色的大理石屋頂和白色的地面,屋子中間清涼的池水和永遠吃不完的新鮮水果……
一切的一切都讓我和哥哥忘了自己還是個人質,而這個時候,我們同阿塵的關係也明顯緩和了許多,尤其是我,我絕對不相信阿塵是個壞人,而當初之所以把我們從孃親身邊擄走,和雲娘打架,肯定是因爲那個解藥出了什麼岔子……
不過,我覺得對阿塵態度緩和還有一個原因——他換衣服了。
雖然這個原因聽起來很扯,但是以我們的年齡,出現這種“以貌取人”的情況也並不奇怪,首先是和之前不溜秋的顏色不同,阿塵帶我們回到沙漠後,換了一身大紅色的長袍,我和哥哥在萬丈紅見過無數人,卻很少有人能將紅色穿的這樣令人驚豔。
其次,人靠衣裳馬靠鞍,換了衣服的阿塵給人感覺的確是少了些嚴厲冷峻,卻多了些熱情溫柔,這種感覺讓我和哥哥不由得對他變得好了一些,而他,大約是與我們廝混熟了的原因,感覺對我們也好了很多。
比如,他會給我梳頭,會教哥哥一兩招很好看的功夫,會帶我們出去吃一種很好吃的叫做酸漿果灌餅的東西,會給我們買一些動物面具,拿一兩隻放在小罈子裡的小蟲給我看,更神奇的是,狂風竟然很聽他的話,每日都來陪着我和哥哥。
就這樣呆了三四天,我翹着腳給阿塵換胳膊上的紗布,終於忍不住問他:“阿塵什麼時候把我們扔進萬毒窟?”
阿塵雖然對我們兄妹很好,也總是帶着我們嘗試各種東西,但是和我們在一起的時候卻一直不怎麼說話,可是聽我問了這個問題後,他卻反問道:“你知道萬毒窟是什麼地方嗎?”
我搖了搖頭:“應該不是太壞的地方。”
阿塵沉默了一會兒,撫了撫我的腦袋:“如果是很壞的地方呢?”
“阿塵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不舒服?”
“我孃親說你是她可以用生命維護的人,那你原來肯定是很好的人,可是現在卻把我們抓過來讓她着急……所以是不是你那個病還沒好……不過也沒關係,我孃親一定會給你治好的!”
阿塵垂着頭沒有說話,外面突然跑進來一個人向他彙報:“教主,風訊者來報,他們已進入沙漠!”
阿塵聽到這句話後,撫在我頭上的手頓住不動,良久才俯身將我抱到他的腿上,說了句我完全聽不懂的話:“軟軟,如果不是那麼像她該多好!”
“她的眼睛竟然是紫色的,怎麼會也是紫色的,哈哈哈哈哈!”不知哪裡冒出來一個很尖銳的聲音,彷彿能把人的耳朵刺破,“阿塵,快摳掉她的眼珠!太可怕了!十足的小孽種!”
我嚇得四處張望,阿塵卻並沒有安慰我,只是起身將我放下,然後徑直離開,那個笑聲也隨之消失……
第二天,阿塵穿了一件比以往更加複雜的紅色衣袍和我們一起用早膳,我看着他的衣服誇讚道:“阿塵今天真漂亮。”
哥哥翻了個白眼,他卻沒理:“你們最晚明天會看到你們孃親。”
“啪啦——”哥哥手裡的筷子直接掉落在了桌子上,臉都白了,“難道明天就是我們的死期?”
我茫然的瞪着阿塵,想起昨天聽到的那個聲音,不禁嚇得也放下筷子,阿塵卻只是眯着眼睛看哥哥:“你很想死?”
哥哥立即縮了縮腦袋:“早死晚死都是死!反正你抓我們兩個過來肯定沒什麼好事!”
阿塵直接無視哥哥看向我:“軟軟,你那日買的紫色斗篷可是跟你孃親給你做的一模一樣?”
“差不多。”我不知道阿塵爲什麼突然問這個,急忙比劃,“那個花不是那樣的,孃親說好像是叫做,水仙……對!水仙花!淺黃色的!”
“恩。”阿塵點了點頭,對身後的人說了兩句什麼,然後站起身,“給你們準備了酸漿果汁,但是隻可下午飲用,即使在這宅子裡,也不可離開狂風半步,不要信任任何人,直到明天你們孃親過來把你們接回滄瀾。”
哥哥立即點頭如搗蒜:“不許反悔!”
阿塵拍了拍地上狂風的腦袋,然後起身便走,我想了想,出去追上他:“阿塵!阿塵!”
阿塵轉過身:“還有什麼事嗎?”
“今天晚上你什麼時候回來,我們等你一起吃晚飯。”
“吃晚飯……”阿塵似乎嘆了口氣,“恐怕不能,我今晚有些事需要處理。”
“那明天我們回滄瀾,你也一同回去嗎?”
阿塵望着我許久,蹲下身子與我平齊:“一同回去。”
我看着他,不知道爲什麼突然覺得心中有些不安,竟然傻傻的追問道:“真的嗎?”
阿塵笑了笑,伸出小手指:“當然。”
這是我第二次看到阿塵笑,卻從沒想過也是最後一次看到阿塵笑,我高興地伸出小指和他纏繞在一起:“一言爲定!”
“一言爲定!”
……
第二天傍晚,我抱着狂風坐在門口的臺階上等孃親和阿塵一同回來接我們,可是孃親沒來,阿塵也沒來,最後是一個陌生的面具叔叔將我們接走了。
再後來,孃親告訴我這個面具叔叔是我和哥哥的親生父親,是滄瀾國人,哥哥很高興,而我卻對這個素未謀面的爹爹沒有什麼感覺,直到看到他面具下和我一模一樣的紫色眼睛,我才知道,這真的是我爹爹,但是我仍然不高興——因爲阿塵食言了,他沒有同我們一起回來。
那次從沙漠回來後,孃親害了一場很大的病,在**上躺了整整三個月,我每次問他阿塵爲什麼不和我們回來她都會哭,我被嚇到了,再也不敢問這些問題,但是我隱隱感覺阿塵可能再也不會回來了……
我很失落,但看到好的東西會藏一點起來的習慣還是沒變,我攢了很多包裹和小盒子,終究還是希望有一天可以將它們送給阿塵看,無論那一天有多遠。
阿塵似乎充斥了我的整個童年生活,我卻從來都無法分清他是不是僅僅是我的一個幻覺,對他的記憶開始變得模糊不堪,但我永遠不會忘記,某個早晨明媚的陽光裡,有個紅衣如火的男子蹲在我的面前對我伸出小手指,一笑傾城:“一言爲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