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雲裳捂着肚子便往後退,跌坐在凳子上,而就在此時,靈香帶着人破門而入,便驚慌大喊了起來,“來人啊,來人啊,王妃出事了,王妃出事了……”
夜裡正妃居出了事,驚擾了整個王府,高風瀛也匆匆忙忙趕來,事情很快便傳到了宮裡去了。
夜帳下,燭影斑駁,太醫給李雲裳把着脈,臉色卻相當地難看,看李雲裳現在的脈搏,的確是沒了喜脈跡象,但是氣血並不太差,並不像小產後應有地脈象。
“如何?”帳子外,高風瀛坐在長椅上,一直神色微凜地盯着帳內的一舉一動。
太醫起身方要開口,莫離便上前一步,站到了太醫身後。
“你們先退下。”高風瀛衝着衆人擺手,靈香帶着衆丫頭便退了出去。
那太醫當然也是見多識廣,知道高風瀛這麼做,也定是有其它隱情的,於是把頭低下,片刻都不敢動一下,“回稟王爺,王妃確實是滑胎了,只是氣血……”
他深知高風瀛和李雲裳都深諳醫理,這奇怪的症狀他沒辦法解釋,於是只好實話實說。
“你只需向太后稟告王妃確實小產了就可以,其它多餘的話,本王不希望你多說。”高風瀛淡淡道,那清冽的眼眸裡雖笑盈盈,卻讓人感覺到一陣前所未有地壓力。
彼時,莫離便把刀子架在了太醫的後背。
那太醫只覺得後背一涼,立即便趴在地上應聲起來,“微臣知道怎麼做了,請王爺放心。”
“恩。”高風瀛閒閒地擺了擺手,“莫離,送太醫出去。”
“是。”待莫離帶着太醫除了屋門,高風瀛這才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現在他在外人面前還裝瘸子,但在李雲裳面前就不必了。
牀上的錦被有些薄,雖然已是八月末,但近日李雲裳卻覺得很意外,半夜總能感覺到一陣涼意。高風瀛起身走過來輕輕掀開半透明的帷帳,淡淡地笑了。那雙黑得嚇人的眼睛深如寒夜,他臉上沒有一絲表情:“王妃還好吧?”
李雲裳對視着他的眼眸,她討厭被他用這種眼光俯視,抱着錦被便坐起來:“還好,只是和王爺的孩子不保了,不知道這會不會影響我在王府的主母地位呢。”她淺笑着,卻是那麼諷刺,他們明明都心知肚明瞭,孩子根本就不存在。
李雲裳在試探高風瀛的容忍度,今晚他對太醫的態度,她很滿意。
“看來王妃丟了孩子很開心?”高風瀛仍舊站着笑,一點也沒有寬衣解帶的意思。也沒有要坐下安慰人的意思。他在傷心,若她腹中的孩子是真的,孩子沒了,她還會不會這麼高興。他很想問,究竟在她心中,到底有沒有在意過他。
可是儘管心裡有恨意,他卻還是發不起怒來,對於她,他真的不捨得發一分的脾氣。
“王爺若是氣惱,發怒便是了,若是一直忍着,容易內傷,那樣臣妾可擔待不起啊。”李雲裳輕笑着,指了指自己的心口處。
“呵呵,王妃倒是挺關心本王,不過這江山天下需要本王,本王還沒那麼容易內傷。”高風瀛放下手,任帷帳垂落,接着道,“時候不早了,王妃早點睡下吧。”說着,從牀前轉身。
“王爺!”李雲裳忽然有些慌了,拉着錦被跳下牀,喊住了高風瀛“別走。”
高風瀛頓住腳步,並不回頭:“王妃還有何事?若是爲了今晚的事,本王的態度已經表明了,既然讓你假孕是由本王挑起的,這事本王便會負責到底,你無需擔心。”
“我陷害了駱雨蝶,你也不生氣?”李雲裳光着腳丫子站在高風瀛身後,看着他頎長的背影將自己籠罩。
高風瀛緩緩回頭,勉強笑了笑,“本王也沒想過王妃竟是這般小肚雞腸之人,蝶兒她只不過是暫住在王府,本王也跟你解釋過了。可是你知不知道,今夜之事,蝶兒她可能會因此喪命你懂不懂?段映雪,你也不過如此!”
李雲裳未動,嘴微微上揚,笑得很苦澀,這就是她心心念唸的男人,心裡卻有那麼多的憐憫,他憐憫那個心如蛇蠍,三
番五次想要害死自己的女人。
不想解釋,甚至是不屑解釋,李雲裳微微張了張嘴,“那王爺你又好到哪去了?表面儒雅溫潤,實則包藏禍心,像你這種表裡不如一的人,讓人覺得噁心!”
不過如此,令人噁心。
兩人最後對彼此的評價竟然是這樣的。
看着高風瀛邁着堅定的步子走出了房門,李雲裳猛地跌坐在地上,從今以後,她就不會再有感情的牽絆了。
由夏轉秋,天氣漸漸變涼,自上次以後,高風瀛便再也沒踏進過正妃居,而駱雨蝶也因爲‘毒害’世子被判流放西陲。
於是原本熱鬧的王府,頓時變得十分蕭條。
“王妃,您回來啦。”院落內,靈香帶着丫頭急忙迎接從外而來的李雲裳,她穿着一身簡單的花布衣,身後還揹着一個籮筐。
李雲裳把籮筐交給靈香,然後吩咐道,“把裡面的草藥分類,給我準備紙墨筆硯。”這是李雲裳平日消磨時光做的事,采采藥,然後歸類藥,並寫下藥名。
這幾個月每日清閒,李雲裳因此也得了空儲備了好些藥材,在正妃居的西苑便騰出了一個藥房。
“王妃,有件事不知道當講不當講。”靈香並沒有立即去拿紙墨筆硯,而是矗立在原處,神色似乎有些爲難。
李雲裳一邊抖落着身上的塵土,一邊不經意擡頭,自從那一晚高風瀛從她屋子裡走出,說她不過如此的時候,她已經對任何事都漠不關心了,也沒有什麼事能夠讓她關心的,現在,除了潛心研究醫理,她平常就養養花,種種草。
“王妃,王爺下江南了……”靈香半晌纔開口,擡眼看了看李雲裳。
李雲裳點了點頭,並不清楚靈香究竟想說什麼。不過高風瀛下江南這麼大的事,她這個當王妃的卻一點都不清楚,說出去了未免可笑。
“恩,我知道了。”李雲裳擺了擺手,轉身就朝着屋子而去。
靈香話沒說完,咬了咬牙,將李雲裳喊住,“聽說王爺一直在查一個女子,那名女子就在江南……”
王府裡剛走了一個駱雨蝶,可能馬上又要來一個新主子了。如今王妃已經被王爺冷落,這要是新主子來了,以後王妃的日子,怕是不好過。
“我知道你是在爲我擔心,不過放心,即便王爺擁有多少女人,我這王妃的位置也動搖不了。”李雲裳淡笑着,高風瀛需要段家,需要她爹,又怎麼會給她臉色?
她也無心爭寵,之前對駱雨蝶下狠手也純屬是以牙還牙,駱雨蝶想要加害她,她只是反擊而已。更何況,經過駱雨蝶的事後,她與高風瀛之間便不用再那麼尷尬地相處了,現在這樣彼此漠然,反倒覺得很好。
“唉,王妃,奴婢去拿筆墨紙硯。”靈香搖頭,知道有一些事不可強求,王妃的心太硬,她決定的事,誰都無法去更改。
就像月兒那般,到現在爲止,王妃都不肯理會月兒。
墨不夠用了,靈香中途出了正妃居想去雜院取墨。
遊廊的旁邊,站着兩個女子,都是盛氣凌人的模樣,一個是阿樂,另一個靈香並不認識,而地上居然跪着一個,是月兒。
月兒捂着臉,一直在搖頭。小臉也早就哭花了,似乎受到了什麼大的委屈,可不是麼,自從月兒被趕出正妃院後,王府的人便都敢欺負她。
“你們幹什麼呢?”靈香呵斥着,就過去,把月兒一把扶起。
“月兒姐姐。”靈香親切地呼喚着。
那兩個丫鬟見月兒來了,也趕緊行禮。
“靈香姐姐好。”
“好什麼?欺負王妃身邊的人叫好?”靈香瞪了眼前面的兩人,撐起腰,把月兒擋在身後。
“奴婢不敢,只是她偷了阿樂寄給孃家的錢,阿樂只是想好好要回,並沒有……”
阿樂解釋着,靈香卻一下子火大了,月兒是什麼人,她可是王妃從段將軍府帶來的陪嫁大丫鬟啊,怎麼可能會手腳不乾淨。
“阿樂妹妹,你不會是搞錯了
吧,月兒姐姐是王妃身邊的人,你說月兒姐姐手腳不乾淨,不就是在暗罵王妃麼,再說了,明顯王妃比你有錢,她即便要偷,也不會偷一個月奉才幾兩銀子的丫頭,你們說是不是?”
靈香咄咄逼人,眼睛的怒火夠把人燒死。她以前可是高風瀛的貼身丫鬟,如今跟了李雲裳,脾氣自然也小不了,在王府,她除了聽兩位主子的話,似乎還不把誰放在眼裡過。
“彩蝶,親眼看見的。”阿樂不服氣,語氣已經有些傲慢了。
她拉了拉身旁那個叫彩蝶的丫鬟,彩蝶看着靈香,哆哆嗦嗦,“是,彩蝶,親眼看到,是這個人進了阿樂姐姐的房間。”
阿樂點着頭,眼裡暗藏着一絲得意。
“切。”靈香不願跟她們糾纏,分明就是栽贓,眼前那個叫彩蝶的,至始至終都沒敢看她一眼。
“月兒,我們走,我相信你。”
月兒哆嗦着,簌簌便啼哭了起來,“靈香,我真沒有。”
“月兒姐姐,誰敢欺負你,得過我這關,幾個臭錢你能有?她說沒偷就是沒偷!”再說下去,都覺得掉身份了,靈香拍了拍身上的衣服,嫌棄和她們呼吸相同的空氣,拉着月兒就大搖大擺走了。
“阿樂姐姐。”彩蝶弱弱地拉了拉她的衣襟,“算了,人家是王妃的人。”
“王妃又怎樣?”阿樂狠狠地咬牙,眼裡已有恨意,她要爲姑娘報仇,要不是王妃害地駱姑娘成了階下囚被流放,也許駱姑娘早就得到了王爺的寵愛了。
阿樂狠狠捏緊了拳頭離開。
彩蝶看着阿樂憤恨的背影,嘴角一彎邪笑。
與此同時,從遊廊的一個房間裡,走出一個女人,“阿蘭姐姐。”
“做的很好,這裡。”
“這是?”
“阿樂的東西,我拿去當了,換成銀子,全給你。”
“可是……”彩蝶臉上有點爲難。
“放心,當票我也給你,錢都你的,我不要,我呢,只是看着妹妹日子不好過,我們是好姐妹,可不能委屈了你,再說,王妃平日也不管事,對我們也不好,咱們這些下人自己不多擔待點自己,誰擔待咱們呀。”
阿蘭一席話,讓彩蝶感動地要死,她趕緊接過銀子和當票,點了點頭,行了禮,趕緊退下。
阿蘭看着空蕩蕩的院子,冷冷一笑,就算髮現錢不是月兒偷的,也不會懷疑到她身上,畢竟,當票在彩蝶身上,讓人一搜她屋子不就人贓並獲了?她是帶着斗笠去當的,當鋪老闆更加不認得是誰。果然是人爲財死鳥爲食亡啊,可她阿蘭偏偏偏愛權力!
這一次,她就要先把月兒除了!
靈香一路拉着月兒來到北苑,又給她端了水給她洗臉,只是越洗她越哭得厲害。
“靈香,你對我真好。”月兒抓着靈香的手,哭得越加傷心起來。
“好姐姐,這事究竟怎麼回事啊?不許哭。”靈香拿手帕給她,安慰着。
“今天我就像往常一樣起來給王爺打水啊,可是忽然來了一個姐姐,說後廚那邊的媽子今日告假,讓我去暫時幫忙,當時我也沒多想,可是去往後廚地半露上,卻不想半路阿樂和彩蝶就跟來,然後就說我偷東西了。”
“那早上那個傳話的丫鬟你還認識麼?”
月兒搖搖頭,可是忽然,她點了點頭,“那個人手心上有顆胎記,她一直低着頭,就和我說了一句話,可是當時我手裡有銀盆,就交給她,接過來的時候,我看見,她手心有紅色胎記。”
“不着急,姐姐,這事還得讓王妃做主。”靈香緊緊抓住月兒的手安慰道。
月兒卻猛然將手抽出,忽然十分排斥的別開頭,急忙推辭,“不……必……了,王妃她不想見我。”
“現在是關係到姐姐清白的大事,我相信王妃一定不會坐視不理地。”靈香又再次抓上了月兒的手,拉扯着她。月兒想要推脫,卻還是抵不住靈香的勸誘和拉扯。只是兩人都不知道,阿蘭背後的陷阱究竟有多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