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怪這具身子原本的體質差,纔會如此不堪重負的。
高風瀛手裡端着藥碗,心疼的要死。因爲李雲裳的身體狀況,他很清楚。
手上的調羹握着,眼中帶着不滿,遞到了李雲裳嘴邊。
李雲裳急忙把頭別開,想要自己伸手去接勺子,卻被高風瀛已把打開。
“難得本王願意伺候你,快點喝,趕緊好,本王要睡覺。”
“……”如此不懂風雅,除了他高風瀛,估計再也沒有第二人了吧。李雲裳低眉,急忙一口咬下勺子不放。
大牀上,人影交錯,從紙糊的窗子看去,兩人正在嬉戲打鬧。
只是當李雲裳和高風瀛在若干年後各自回憶起這段往事時,其中甜蜜和苦澀夾雜,又有誰會知道,這是他們之間僅有的一點小幸福呢。
月兒一個人默默地守在門外,聽着裡面的打鬧,不禁將自己蜷縮在了牆角里,她不該癡心妄想,尤其王爺的心裡,從來就沒駐足過她的身影不是嗎?
翌日大早,高風瀛便衣冠整齊地在銅鏡前來回了幾圈,十分滿意地點頭掐了掐牀上熟睡的人,杏花眼眯縫地老長。
“今今日你就體驗下當家主母地滋味,本王就自個兒出去啦,你要我給你帶點什麼東西回來嗎?比如說桂花糖,冰糖葫蘆什麼的。”
“我又不是三歲孩子。”李雲裳一把從被子裡坐起,白了男人一眼,光着腳丫子便走下了牀。
只是她的腳剛挨着地面,便被高風瀛一把像拎小雞般拎起,微微慍怒,那好看的劍眉蹙到一起,帶着斥責,“昨兒個才上吐下瀉,還不仔細身子,着涼了又得勞煩本王。”
本是關心的話,到了他嘴裡卻變成了狗嘴裡吐不出象牙,怎麼聽都不順耳。
高風瀛大手一撈,將李雲裳的小身板送到牀沿,烏黑的靴子旋即朝着一雙白色的宮鞋踢去。
不偏不倚,將鞋子踢到了李雲裳腳下,“喏,穿上。”
李雲裳呲牙不滿,眼睛一白,很不情願地將腳伸了進去。如果現在站在她面前的人是高崚駿,情景肯定不是這樣,依稀記得那個像風一般的男子,在黑色的夜中,雙手溫暖地握着她的冰涼小腳。
觸景生情,立即沒了開玩笑的心思,秀眉低垂,心中立即便迷濛上了一絲憂愁,李雲裳忽然默不作聲,起身便朝着衣架走去。
高風瀛還以爲是自己惹惱了她,急忙湊到她身邊來逗她,只是李雲裳絲毫不理睬,繼續自顧自地穿衣。
“你又發什麼瘋!”一聲煩躁地怒吼,李雲裳瞪着眼前的男人,高風瀛收回剛纔在李雲裳額頭上肆虐的手,他也不知道爲什麼,一旦看到這個女人沉默,他的心裡就會忽然變得不安,並會想盡辦法逗她,哪怕是惹惱她也在所不惜。
頭髮被高風瀛的大手弄亂,半隻眼睛被遮住,讓此時發飆的人顯得十分嚇人。
“你敢丟臭臉給本王,本王就惹你。”
並不服氣,高風瀛理直氣壯地擡頭挺胸,一副我是老大你敢怎樣的神態。
“你以爲我是銅像還是石尊?你不高興了還會撒潑,就不許我擺臉色了?快走吧,免得讓你的狐朋狗友等急了。”
說畢,一把就把人朝外面推了推。
“你,你自己憋屈吧,不知好歹,哼!”
高風瀛氣歪了嘴,一甩衣袖,氣呼呼地大步便朝外面而去,他走得太急,差點沒和迎面而來的月兒撞一個滿懷。
“跟你主子一樣笨!”
瞪了眼月兒,看着她手裡端着銀盆,那銀盆裡的水差點就要潑到高風瀛身上,這要是當初在衛府,他們還是初識,月兒一定會耍足了潑辣,與高風瀛理論半晌。
可如今,她只能委屈地抿嘴,將一肚子的苦水忍回去,人生若只如初見,若是當初,她並沒有喜歡上這個風流的男子,是不是結果會不一樣,她是不是現在會好受一些?
擦了擦臉頰,回望了眼高風瀛急匆匆的身影快速消失在院子裡,月兒急忙加緊步子走了進去,將銀盆放到架子上,見李雲裳一個人獨坐在鏡子前發呆。
“小姐,怎麼又和王爺鬧了呢?昨兒個你們還那麼好,月兒還以爲你們今後都不會再吵了。”
邊說着,邊擰了擰帕子,緩緩走到李雲裳跟前。
李雲裳看着鏡子裡的自己,雲鬢微微凌亂,這是剛纔高風瀛用手弄亂的,“是我今日煩躁。”
步子一緊,月兒將帕子遞給李雲裳,“可是爲了廣陵王爺的事而煩擾?”
“恩。”李雲裳並不隱瞞,現在她身邊唯一能說心事的人,也只有月兒了。
毛巾擦過,將臉上的憔悴也抹乾淨,銅鏡裡忽然出現一張微笑的臉,“無礙,我知道怎麼處理。”
“小姐,你真的知道麼?捫心自問,你是不是還沒忘記廣陵王?若你想得到廣晉王的愛,若是心裡還裝着別的男人,是不是太貪心了?”
話一出口,便感覺自己失了分寸,月兒立即後退,作勢想要抽自己一巴掌,自己這是怎麼了?小姐平日裡怎麼對自己的,怎麼可以如此沒良心說這樣的話。
苦澀一笑,李雲裳並沒有怪月兒,而是贊同地點頭,“你說得對,我本就貪心。”
“小姐,月兒不是那個意思。”
月兒搖頭十分慌張,可是李雲裳臉上卻一片雲淡風輕,緩緩起身,上前一把拉住月兒的手,“傻子,我又不怪你,咱們是閨蜜,不是麼?”
“恩恩。”月兒拼命地點頭,眼眶裡有類似晶瑩的東西在打轉。
梳洗了一番,楚幕婉來拜見時,李雲裳早已穿戴整齊,斜靠在軟榻上閉目養神。
月兒將伺候的丫鬟都吩咐了下去,在李雲裳耳邊嘀咕了幾句,李雲裳只是慵懶地擺了擺手。
月兒會意退下,把林媽也一併帶了下去,整個屋子,瞬間安靜,只剩下兩人。
“既然王爺昨日明說了,要把王府交給姐姐打理,那妹妹自然是落了清閒,這裡是庫房的鑰匙,明日四王爺的壽辰,就由姐姐打點,若是姐姐覺得忙不過來,隨時可以喊婉兒,畢竟婉兒更得心應手。”
“自然。”李雲裳輕輕頷首,眼睛不時瞟向了茶几上的鑰匙,呵,這楚幕婉的架子好大,對自己的不信任也夠深。這掌權人馬上就是自己了,她的架子倒也不減。
只是這一切地不滿她都悉數僞裝好。
“那不送妹妹了。”李雲裳擺擺手,也沒再多說話。
等到李雲裳帶着月兒去了庫房後才愣住了,這楚幕婉表面上是放權了,可實際上,她只是作秀給高風瀛看吧。
偌大的庫房,只有一個年過七旬的老頭子在那佝僂着背來回忙碌。
見李雲裳來了,急忙上前作揖,可那一福身,差點永遠沒起來。月兒急忙上前攙扶,兩人這纔跟着老管家進去,不禁被眼前的景象給嚇到了。
堆積如山的賬本,好像塵封了許久,上面沾滿了蜘蛛網和灰塵,指尖輕輕碰上,上面立即便留下了一道指印。
月兒掏出絲帕揮了揮灰塵,臉上滿是不滿,剛想要發牢騷,卻被李雲裳扯了扯。
“賬房原本整理好的呢?”
聲音清冽,但並不想爲難老管家,畢竟她心裡清楚,這是楚幕婉的故意刁難。
老管家佝僂着背,耳朵似乎也不太好,幾經溝通,這才明白,“夫人說這些得由王妃你親自整理,若不重新整理,出了紕漏,茲事體大。”
看着老管家躬身出去,月兒的眉頭幾乎擰到了一塊,“什麼茲事體大,楚幕婉這明擺着是要爲難小姐您。”
“呵呵,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秀眉緊蹙着,李雲裳嘴角雖然帶着淺笑,可是心裡卻倒吸了一口涼氣,按照表面上,楚幕婉是三王爺派來監督高風瀛的,可是她心裡清楚,楚幕婉的心卻是向着王府的。
表面上,她必須做足了監督的樣子,若是說這皇家的幾個兄弟個個城府極深,那麼這個外族的女人,也定不輸給他們。
“今兒個整理也沒時間,咱們先去庫房點點東西,想想該給他置辦些什麼禮物。”
他,不言而喻,指的是高崚駿。
月兒低頭不再說話,此時心情複雜,這樣子難辦的事,交給小姐,當真窩心。
“小姐,你身份尷尬,若是覺得不好送,不如讓月兒來幫你挑,若是滿意的,你只管點頭,不滿意地,我再選。”
看着月兒如此貼心,李雲裳只淡淡點頭,然後找了把椅子端坐了下來。
雪國的進貢貂皮,皇太后賞賜給高風瀛的,還有夏國的水墨樓緊字畫,玉竹短簫,焦木長琴……琳琅滿目,卻沒有一個是李雲裳中意的。
那個男子,溫柔地就像靜風,觸碰不到,但卻能隨時感覺得到他的存在。一種莫名的溫柔,帶着一點點的心痛,縈繞心頭。
“罷了,不看了,我想出去走走。”
今日本是要在王府裡打點的,可偏生越到關鍵時候,她的心裡就越安穩不下來,去屋裡換了便衣,執意要出府走走。
雲都的集市依舊繁華,街道鱗次櫛比,光聽着耳邊的一聲聲叫賣,就夠開心的。
今日李雲裳特地選了件鵝黃色的裙子,走在大街上,一陣清新,少不了引來側目。像這般出落脫俗的美人,走到哪裡都會是衆人的焦點。
將軍府是不能去的,即便心裡想着娘,可是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老回孃家,外面指不定怎麼胡說了。
步子漫步目的,卻不知不覺,是朝着一個方向而去。
連李雲裳自己都未發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