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羅確實沒有誇張。
玉舒欣看着兩邊因急速倒退而讓她分不清輪廓的景物,又看了看和自己一樣騎在驢背上如閒庭信步的巫羅,忍不住在心中感嘆巫術的神奇。
巫羅笑呵呵的說:“如果要表達崇敬之情,我會含笑聆聽。”
玉舒欣在腦海中翻了個白眼,把誇獎的話硬生生嚥了回去,問道:“說,這次哭着喊着要跟我出診,有什麼目的?”
巫羅拍着心口,誇張的喊:“怎麼能這麼說呢?我可都是爲了關心你才捨身相陪的。”
玉舒欣嘿嘿冷笑,毫不客氣的吐槽:“哼,明人面前不說暗話,少跟我來這套。你對巫門的忠義之心,我可是有領教的。”
巫羅不語,良久之後才道:“見到顏如玉之後,我再確定能否告訴你。”
玉舒欣點點頭,既然巫羅不願說,她也不願強人所難。總之,她只要肯定巫羅不會害她即可。
易卜拉欣這個秘密的外室並沒有住在大陸聯盟總部的所在地北美,而是在陽光充沛的南美洲。
幸好社會進步,交通工具夠發達,否則,老易恐怕得把人生中的大量時間花在看望外室的路上了。
兩人按照雨竹的指示,來到顏如玉的居所前。
巫羅念起咒語,不一會兩頭毛驢漸漸變小,居然是紙剪出來的。
巫羅把剪紙收起,放進兜裡,笑嘻嘻的道:“回程還要靠它們呢!”
從居所來看,很難看出顏如玉是大陸聯盟高官的外室。
小小的花園洋房,坐落在一片別墅區裡,和周圍豪華美觀的建築比起來,毫不起眼。
玉舒欣按了按雕花鐵門上的門鈴,耐心等待主人來開門。
透過鐵門,能夠看到裡面修剪成各種幾何圖形的樹木。花園裡只得一片蔥蘢,連一朵小花也無。
半晌之後,玉舒欣看到一位頭髮花白的老者出現在洋房門口。
老者拖着腳步,慢吞吞的挪過來。
玉舒欣行醫經驗豐富,一眼就看出老者左腳已跛,行動不便,良久纔到門口,啞着嗓子問道:“可是玉舒欣大夫?”
玉舒欣點頭,看見老者的目光看向身後的巫羅,含笑解釋道:“這位是我的助手!”
老者疑惑的問:“怎麼不是雨竹姑娘?”
哦,消息十分靈通!看來此人年紀雖老,腦子卻不糊塗。
玉舒欣道:“雨竹還有重要的事辦。”
老者轉了轉有些渾濁的眼珠,不滿的道:“如果不是雨竹姑娘,那就不好讓他進來。玉大夫先去安頓你的助手,再回來見我們吧!”
玉舒欣不由的想起上次替加佩西安看病的經歷。
不同的待遇,所表示出的傲慢之意卻是一致的。
既然這些貴族豪強喜歡在生命攸關的時刻擺譜,那她大可不必急人之所急。
當下,玉舒欣微笑道:“這個,恕難從命。”
老者急了,翻着眼珠道:“那就不能讓你們進來。”
玉舒欣不與他爭執,轉身就走。
才走得幾步,就聽到背後一個脆生生的聲音道:“玉大夫請等一下。年伯快開門。”
一個妙齡少女打開大鐵門,焦急的道:“玉大夫請進,恕我們失禮了。”可不就是那天去找良宇看病的那位美女阿欣娜•絲蕊•易卜拉欣。
玉舒欣和巫羅交換了個眼色,舉步入內。
老者年伯不滿的道:“小姐你隨便放陌生人進來,我怎麼去和主人解釋。”
阿欣娜對老者相當尊敬,恭敬的回答道:“年伯放心,這件事媽媽會親自和伯伯解釋的。”
老者不再多語,仔細的看了看巫羅,似要把他的長相記清楚。然後咳嗽一聲,拖着左腿慢慢回去了。
阿欣娜抱歉的笑了笑:“兩位請原諒,年伯是看着伯伯長大的老管家,凡事管得稍多一些,不過不是壞人。”
玉舒欣和巫羅微笑頷首,表示並無不滿。
阿欣娜道:“那就請兩位和我去見母親吧。”
兩人跟着阿欣娜直接來到二樓的日光室。
日光室不大,不過房頂和三面牆壁都是大片的玻璃,此時全部打開,坐在日光室內就和坐在露天沒什麼兩樣。
室內站着一位美婦,一手扶着一張躺椅的靠背,笑盈盈的看着他們。
阿欣娜叫了一聲“媽媽”,走過去站到美婦身後。
玉舒欣微微一笑,想起了遠在亞歐大陸的良宇,因爲他比阿欣娜長得更像這位婦人。
美婦柔聲道:“兩位一路辛苦,我是顏如玉。”
巫羅揚聲道:“可是二十多年前名揚各大陸的神醫顏北川之女,顏如玉?”
美婦神色黯然,眼中泛起一縷神往的光芒,不過很快就黯淡下來,低聲道:“二十年過去了,想不到還有人記得!”
巫羅臉露驚喜之色,剛要說話,就被玉舒欣打斷。
“既然如此,夫人大可不必向我求醫。當年我師傅和您父親齊名,二十多年前,您的聲名已經能和他們相媲美,而我當年還只是個十來歲的黃毛丫頭,連入門級都算不上。”
顏如玉神色悽苦,慘然道:“我遭逢大難,荒廢家學,拋卻了尊嚴託庇在故人的羽翼下苟且偷生,哪裡還有研習醫學的熱情,本事連當年的一半都不到。”說道此處,咳嗽連連,竟然止不住。
阿欣娜焦急的爲她拍背順氣,顏如玉顫抖的指着桌上一杯水。
玉舒欣拿起遞給她。
顏如玉喝了兩口,這才止住咳嗽,喘着氣道:“慘劇發生之時,我被傷了心肺,雖然保住了性命,可從此留下了病根,一輩子都要與咳嗽爲伴了。”
玉舒欣乘機爲她搭脈,過了一會搖頭道:“積年沉痾,我也只能治標,不能治本。”
又看了眼方纔顏如玉所喝的水,補充道:“恐怕我能配的藥不會勝過夫人方纔所飲。那我就不多此一舉了。不過,只要夫人一直要住在溫暖溼潤之地,保持心境平和,相信要活到耄耋也非難事。”
顏如玉微笑道:“多謝你。診病本來就是藉口,我請你來是爲着其他事。”
如此直接,倒也省了玉舒欣發問,於是接着顏如玉的話題道:“可是想知道良宇的事,或者是想和他取得聯繫?”
顏如玉示意衆人坐下,自己也坐回到躺椅上,看着窗外鬱鬱蔥蔥的熱帶樹木,悠然道:“和他取得聯繫我已不指望了,絲蕊找了他這麼多次,他都不肯來見我。現在,我只是想請玉大夫和我說說他的事,滿足一個失職母親的心願罷了。”
玉舒欣皺眉道:“那我想先問夫人一個問題,您是怎麼丟掉良宇的?”
顏如玉道:“不是我丟了他。當年我抱着絲蕊,禮哥抱着良宇分頭逃避追殺,我們失散了,如此而已。”
玉舒欣又追問:“既然如此,夫人獲救之後,爲什麼沒有去找他?”
顏如玉長嘆:“我身受重傷,抱着絲蕊跳河逃命,後來被穆哈塔所救,纏綿病榻三年有餘,期間曾派人四處打聽他們父子的下落,可送回的消息都是他們已經被害。幾年之後,我也就斷絕了希望,接受了穆哈塔的提議,成爲了他衆多妻子中的一個。直到最近幾年,良宇大夫聲名鵲起,我意外看到了他的照片之後,才懷疑他就是我的兒子思瑞。”
玉舒欣推測道:“所以你曾經派絲蕊小姐多次去找良宇確認?”
絲蕊奇道:“難道你知道?每次我去找哥哥都避開了你,只除了最後一次。”
玉舒欣搖搖頭:“我不知道。不過,良宇一直都恪守大夫的職責,雖然冷言冷語,待人卻十分溫和,最近一年來性情大變,經常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我一直想找出原因卻不得法,今日來到這裡纔算明瞭。”
顏如玉感嘆:“想不到給他製造了這麼多的麻煩。不過,以後我們都不會再打擾他了,所以才請您來,想問問他這麼多年是怎麼過的,他……他可還有其他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