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了整整二十四小時的玉舒欣終於對加佩西安的病情有了一個初步的把握。
他中了一種糾纏在腎臟內的奇怪熱毒,毒勢隨着時辰的推移會有不同的變化,剛好與人體陽氣運行的大周天之勢相反。
從午時起,熱毒由腎入心經,而後隨着時間的推移逐步向十二正經擴散,在陽氣最弱的亥時,蔓延之勢達到最盛,此後又逐步轉弱,在巳時與午時之交又回納入腎,幾乎無法探得。
隨着毒勢的蔓延,加佩西安表現得越來越狂躁。特別是在亥時,滿面潮紅,嘶聲吼叫 ,手足揮舞,不住的張嘴做啃咬狀。若非他雙手雙腳兼被鎖在大牀上,玉舒欣幾乎無法爲他切脈。
而他的脈象亦是隨着時辰不斷的變化,亥時的脈象尤爲詭異,浮取即得,而且連連湊指,頓有頓無,如雀啄食,居然是“七怪脈”中的雀啄脈,分明是心臟極度衰竭,生機已絕的表現。但一過亥時,脈象就逐步轉向正常,人也漸漸平靜。
毒雖在腎,但是一日之間五臟六腑皆受其害。每日要身受如此折磨,難怪加佩西安會形銷骨立。
整整二十四小時,黑影樸桑和美女琅兒跟着玉舒欣一起見證了加佩西安的發病過程,可是正妻依蓮雅卻不見蹤影。
看着同樣一臉疲累的樸桑,玉舒欣提議:“黑兄累了一整晚了,不如回去休息。”
又轉身對依然蜷縮的牀前的琅兒說:“琅兒小姐要不要也去休息一會。免得身體吃不消。”
琅兒轉過頭來,深深地看了玉舒欣一眼,臻首輕搖,披垂的秀髮隨着她的動作緩緩拂動,泛出美麗的色澤。
玉舒欣心裡立刻“咯噔”一下,因爲琅兒的小臉在黑髮的映襯下白皙異常,但是絲毫不顯疲態,依舊透着瑩瑩的柔光。
玉舒欣細細打量着這位絕世佳人。忽然見到她的手背上被加佩西安抓出了幾道血痕,在白皙的肌膚上顯得尤爲醒目。於是淡淡地說:“琅兒小姐的手受了傷,不如讓舒欣爲你上點藥,免得留下疤痕。”
琅兒依舊默默地看着她,黑眸幽幽,深不見底。
樸桑輕輕扯了一下玉舒欣的衣襬,低聲道:“琅兒小姐不會說話。”
如此佳人,居然是個啞巴。玉舒欣不禁喟嘆。
見琅兒又轉過頭去,癡癡的望着加佩西安,玉舒欣和樸桑悄悄退出了小室。
“琅兒小姐究竟是什麼身份。”玉舒欣還是忍不住問樸桑。
樸桑猶豫了一下,還是答道:“玉大夫要是想知道,還是問夫人吧。”
“也好,”玉舒欣輕嘆一聲:“麻煩黑兄通知夫人一聲,關於西安先生的病,我已經有點頭緒了,請夫人來詳談救治的方法。”
再見依蓮雅,已是黃昏時分。
她如同大病初癒一般,精緻的狀容難掩憔悴。還沒說話就先灌了三大杯酒,然後問道:“如何?”
“基本可以確定是中毒,也有了救治的初步方案。”
“好,”她又灌一杯,輕輕敲打着桌子道:“玉大夫果然厲害,不枉那人的極力舉薦。”
玉舒欣雙目一瞬,向她直視過來。
依蓮雅一個激靈,叉開話題:“那應該怎麼救治呢?”
玉舒欣撥弄着眼前的竹籤,淡淡地說:“基本可以確定的是,西安先生身上的毒會隨着時辰的變化而變化蔓延,從戌時到卯時這段時間危害最大,傷及臟腑,且使他無法睡眠。所以只要在這段時間內,用銀針封住他的足少陰腎經,阻止毒性增強,其餘的時間,即使毒性仍在體內流轉,也不會對身體造成太大的傷害。只不過,這樣的話,每天都需要施針,而且不能治本。”
“只要能減輕西安的痛苦,每天施針就每天施針,沒什麼大不了的。”依蓮雅的堅決很是讓玉舒欣吃驚。
看着玉舒欣詢問的眼神,依蓮雅自嘲的一笑:“你一定想知道,既然我這麼愛他,爲什麼在他最痛苦的時間卻沒有陪着他。”
玉舒欣微笑着表示認同。
“那是因爲我傷害了他最愛的女人,他到現在都恨着我。
“你說的是琅兒小姐?”
“正是。”
“可現在你對她很好啊!”
“那是我已經放棄對付她,想挽回西安的心。可惜一切都已經太晚了。”依蓮雅的眼中已經有淚。
此時的她,斂去了一身的驕傲,只是個受傷的女人,陷入了痛苦的回憶中。
“我家和西安家是世交,我們兩人青梅竹馬,成年後順理成章的結爲夫妻,婚後生活也很甜蜜。我一直覺得,他是我的天,我是他的最愛,這樣的生活永遠都不會改變。直到有一天,他帶回來一個狼女。”
“剛開始,我對那狼女也極好,因爲她曾經救過西安。西安希望我做的事,我一定會做到最好。於是我決定親自**這個狼女,讓她可以回到文明社會。我很快發現這個狼女是啞巴,可我還是重金聘請最好的老師,把狼女**成一個名門淑女。”
“她雖然不會說話,可是極其聰慧,在老師的**下越來越光彩照人。正當我爲自己的成就沾沾自喜的時候,我忽然發現,我的丈夫,西安,他的眼裡已經再也沒有我了。”
“我哭過,鬧過,也曾把這個狼女送到其他大陸,讓她離開西安的視線,可是西安一次又一次的把她找了回來,看她的眼神也越來越沉迷。”
“終於,我下定決心,要讓這個狼女從世界上永遠消失。我把狼女騙到野外,派出了最忠於我的侍衛去殺她,可惜失敗了。”
“我記得很清楚,那天晚上,下着大雨,巡視的僕人發現了昏倒在門口,渾身是傷的狼女,把她帶了回來。幾天以後,狼女甦醒了。她給西安畫了幅圖,那是她被人襲擊的地點。西安派人前去,找到了屍身已經被狼羣啃咬的不像樣子的侍衛。雖然面目全非,可是從他身上搜出了我的信物,我無言以對。”
“西安從此不再對我說話,反而時刻把狼女帶在身邊,不允許我靠近。我的愚蠢把自己的丈夫推給了情敵。”
依蓮雅仰頭靠在椅背上,雙手捂住了臉龐低低哭泣,塗成紫色的指甲在燈光下閃着魅惑的光,可惜欣賞者卻不是她心愛的人。
玉舒欣無力地安慰她:“西安先生現在不過是在氣頭上。時間久了,等他發現你不過是一時糊塗犯下的錯誤,慢慢會原諒你的。”
依蓮雅睜開紅紅的雙眼幽幽的說:“只怕是無望了。爲了讓他重新看我一眼,在他生病的時候,我一肩擔下了他所有的工作,爲他穩固地位。可是,這些,他根本就看不到,我的嘔心瀝血根本就比不上人家牀前朝夕的陪伴。西安他現在,已經完全不需要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