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爲一個血氣方剛的單身狗,又高居領主之位,還抱有“領主就應該過着驕奢淫逸的生活”這種腐朽墮落的念頭,葉蘇幾乎一眼就被面前這個美麗的精靈俘獲。
他停了一下腳步,回過頭上下打量了眼前的精靈少女一眼,就登登登地下樓了,只丟下一句“你願意的話就待着吧,不要出府邸,也不要給克瑞爾和綺羅她們惹麻煩。你什麼時候願意走了,直接離開就可以。”
自此開始,領主府邸中就多了一位侍女,她一直十分努力在工作。
幫綺羅在廚房打下手時,經常把自己的手弄破;自告奮勇替克瑞爾整理文件時,一不小心摔了一跤,把好不容易整理出來的文件全部弄亂;給葉蘇領主端茶送水時,經常打翻茶杯,把葉蘇燙得齜牙咧嘴。
葉蘇暗暗發笑,這哪是個侍女,分明就是個大小姐。
不過,這位名叫洛川的大小姐照顧熊熊卻十分在行。
她好不容易克服了內心的恐懼,摸了摸熊熊。出人意料的是,在對東境之戰中殺死了不少精靈的熊熊對她卻十分友好。洛川爲它刷毛時,它一點也不鬧。有一次,洛川壯起膽子騎到了它背上,它也沒有絲毫反抗,異常溫順。
葉蘇有的時候會邪惡地想,放在自己所在的那個時空,高冷的克瑞爾就像職場麗人,貼心的綺羅是二次元美少女,小巧的美子是青梅竹馬,美麗的洛川是女僕……想想都犯罪。
就在葉蘇浮想翩翩時,克瑞爾抱着一堆文件走進了書房,順便打開了窗戶透氣。
葉蘇這時才發覺,外面下雨了,雨勢很大。紅色的閃電就像魔鬼的利爪一般將夜幕開膛破腹,轟隆的雷聲簡直要震碎整個精靈大陸,撲天的大雨洗刷着漫漫長夜,雨氣讓葉蘇感覺到清醒了不少。
種子問題看樣子是無解了,與其等着被轟下臺,還不如提前跑路。
“對了,克瑞爾,你和老領主還有撫子爲什麼選我做領主呢?畢竟,我也是剛從玫瑰領學院畢業,學得還是沒什麼用的人文專業。你知道嗎,在前世,沒工作經驗連世界政府公職人員都沒資格考。”
克瑞爾一臉驚愕地說:“領主大人,我只聽懂了第一句和第二句。”
葉蘇這才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他慌忙說:“我要說的就是前兩句。我的意思是,我沒有治理領區的才能,也缺乏熱情。雖然我很喜歡在府邸的生活,不過爲了玫瑰領居民考慮,你們最好還是另擇人選爲好。”
克瑞爾睜大瞭如湖泊一般湛藍和清澈的眼睛,吃驚地看着葉蘇,過了半天才說出話來:“領主大人,你是希望我誇你幾句嗎?選你擔任實習領主的過程我不能透露。但我們一致認爲,你是唯一有可能帶領人類世界走出困境的人。”
“你不知道自己上任一個月來的風評,第一個月我們對你是有些失望,你只知道埋首案卷。可是最近半個月來,你收服了魔獸,又以一人之力擊退了東境。在上次的東境入侵中,我們死了兩萬人才勉強退敵。”
“雖然我多次覺得你的決定有些冒險,甚至於可以說是故意作死,但事實證明,你是對的,我們是錯的。你知道嗎,一直口頭上說你是蠢貨的老領主也對你讚不絕口,覺得提名你出任領主是他領主生涯中最正確、最明智的一次決定。”
克瑞爾湖水一般的眼睛看着葉蘇,“所以,領主大人,爲了玫瑰領,爲了人類,也爲了我,請你繼續加油吧。再有半個月,你的實習期就滿了,我希望能一直爲您服務。不要給自己太多壓力了,請早點休息。”
葉蘇還在回味“也爲了我”這句話的意思時,克瑞爾已經悄然離開了。
就在這時,他聽到了一陣細細的腳步聲,一睜眼就看見了穿着米色連衣裙和藍色罩衫的綺羅,她把蛋糕和牛奶放在了葉蘇的紅木書桌中,給了葉蘇一個甜美的笑容,轉身離去,走到門口時,停住了腳步,輕輕地說:“領主大人,你要拋棄我們嗎?”
葉蘇還沒說話,綺羅就轉過身來,白皙的臉上滿是淚水,“你剛纔和克瑞爾說的話,我都聽到了。這幾年裡,我接觸過好幾位實習領主。克瑞爾姐姐說的太不坦白了,其實她一直覺得你是位優秀的領主。在我眼裡,你是最好的領主。”
葉蘇走了過去,掏出手帕,替綺羅擦了擦眼淚,又拉着綺羅坐了下來,誠實地說:“綺羅,我挺感激你們的,但我總覺得自己不屬於這個世界。我知道自己說的會讓你感到迷惑,可是,我暫時還無法對這個世界產生認同。”
綺羅明亮的大眼睛看着葉蘇,“不,我能聽明白,您有些看不起這個世界,對嗎?”
葉蘇一聽綺羅的話,感覺自己恍若被一輛急速行駛的列車撞中,渾身一震。
他驚愕地看着眼前的麗人,心中思緒翻滾。對啊,自己真正想離開這個世界的原因根本不是什麼種子問題,而是他打心底裡無法接受這個荒蕪、破敗、凋敝的未來,覺得人類世界已經無望了。
綺羅看着臉色陰晴不定的葉蘇,不知道他心裡在想什麼,更不會知道葉蘇心裡正在進行深刻的反省:一直到第一次工業革命前,世界對絕大多數人而言都極其不友好,如果人類都抱着自己這種坐享其成的心態,他們就什麼都不用幹,坐等世界滅亡好了。
他們並沒有,所以前世的葉蘇才能享受到七次工業革命和科技革命帶來的成果。作爲人類,對自己的族羣,多少要負點責任吧?拋開這些宏大敘事,往小處說,自己實在是不忍心看到領民餓死。
綺羅覺得自己可能是觸動了領主的一些心事,就低聲說:“領主大人,如果我冒犯你了,請像以前那樣,不要放在心上。克瑞爾姐姐說您是在作死,我並不認同,我認爲那是責任感和勇氣的體現。”
說到這裡,綺羅踮起腳來,紅脣在葉蘇臉上輕輕吻了一下,“領主大人,不要放棄我們,請爲我們帶來您所暢想的未來……”她話還沒說完,一個炸雷響起,綺羅嚇得扔掉了盤子,雙手捂住頭蹲了下來。
葉蘇將花容失色的綺羅送到她的房門外,看着綺羅絕美的面龐和苗條的身段,心中突然起了一陣悸動,他丟下一句“早點睡吧,謝謝你”,就落荒而逃。
綺羅走進漆黑的房間,背靠着門,涼涼的夜風微微吹動着她的裙子。她既高興,又隱隱有些失落,輕輕說了一句:傻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