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九君山佘家只有佘七幺一個嫡系子弟在人界,那鐘錶鎮就不該有佘家嫡系子弟纔有的蛇蛻,但是鐘錶鎮又確實出現了這種不一樣的蛇蛻,那就只有兩種可能,要麼就是佘七幺判斷錯了,要麼就是在佘七幺不知道的佘家秘辛裡,真有一個流落在外的嫡系子弟。
廖天驕看向佘七幺,後者的臉上帶着沉思的表情,一言不發。
廖天驕試探着建議道:“佘七幺,你再仔細看看,會不會這並不是佘家人才有的蛇蛻?”
佘七幺真的依言又仔細將那小小的薄片看了一番,隨後搖搖頭:“沒有弄錯,確實是佘家嫡系子弟纔有的蛇蛻。”
廖天驕嚥了口口水問:“那,會不會你們家真有什麼……呃,子弟流落在外頭啊?”廖天驕本來想說私生子之類的,話到嘴邊又改了口,查案要是查到佘七幺多一個兄弟姊妹什麼的,那也是挺驚悚的。不過如果真有這麼個流落在外的佘家人,他跟鐘錶鎮事件又有沒有關係呢?
佘七幺猶豫了片刻說道:“其實佘家的確是有一個流落在外的嫡系……”
“哦,是誰?”
佘七幺看向廖天驕:“這個人,你也知道。”
“我也知道?”廖天驕愣了一下,隨後才反應過來道:“不是吧,你是指佘……你祖父?”
佘七幺點點頭:“就我所知的範圍,目前在人界活動的佘家子弟只有我,還有他。”佘七幺說到這,面色變得格外嚴肅起來,他看着掌心中的蛇蛻說,“但是,這片蛇蛻還是不太對勁。”
“不對勁?”
“對,從這片蛇蛻的顏色和質地來看,這個人應該剛剛纔成年。”
廖天驕鬆了口氣說:“哦,那就不可能是你祖父啊!”
佘七幺低低“嗯”了一聲,但是表情卻顯然不是那麼回事,廖天驕覺得佘七幺似乎已經無比確信這片小小的、不對勁的蛇蛻屬於他的祖父,儘管無論從哪條線索來看,這都是不合邏輯的。廖天驕不知道是不是因爲佘七幺他太想找到他的祖父,所以纔會這麼想,與佘七幺不同的是,他反而是有點怕那位素未謀面的大妖神的。佘玄麟神秘、強大、從未現身卻似乎無所不在,廖天驕總覺得自己並不太想與那尊大神打交道。
佘七幺將那片蛇蛻小心收好,隨後像是不經意地問廖天驕道:“剛剛你們說什麼了?”
“什麼?”廖天驕還兀自沉浸在思索裡,被佘七幺這冷不丁的問題問得一愣,下意識地反問道,“什麼說什麼了?”
佘七幺的小細眼睛頓時就眯了起來,看起來不甚愉快的樣子說:“就剛剛,周家那個小子同你說什麼了?”
廖天驕簡直無語了,他還以爲佘七幺剛纔不提這檔子事是因爲沒看到呢,怎麼原來是要秋後算賬啊?當然周理說的話,他可不能如實跟佘七幺說,什麼非我族類,其心必異之類的,佘七幺聽了還不得生氣?
廖天驕想了一下說:“他無聊吧,所以跑來刺激我們。”
“哦?”
“他說讓我們加油解開老何謎題,這樣纔夠資格做他的對手。”
佘七幺冷冷笑了笑說:“就憑他也配?”不過他還是正了正面色對廖天驕說,“蠢媳婦,你以後看到他們周家的人要記得躲遠點。”
廖天驕想說我不叫蠢媳婦,我有名字,猶豫了一下覺得還是不要跟佘七幺這種小孩子爭這種小事的好,他現在越來越覺得自己比佘七幺成熟多了,對此他還頗有點自豪。廖天驕說:“爲什麼?”
佘七幺說:“方、莫、周、袁四大世家本來以方家爲首,自從方家那位老太太昇天以後,方家的勢力慢慢頹敗,莫家位處西南,有自己一套行事規則,袁家是四大家中實力最弱的一家,存在感比較薄弱,只有周家,這些年來一直想要取代方家的地位,野心很大,動作很多,對於妖、鬼,也是最爲手段毒辣的一派。過去妖協沒跟他們少起衝突,這一家的人,能不沾邊儘量遠着點。”
廖天驕心想這就對了,周理給他的感覺就是年紀輕輕已經頗有城府,一個人的家教是他性格、氣質養成的最直接的熔爐,從他身上也能看出周家確實是不太尋常。所以廖天驕很認真地回答佘七幺說:“嗯,我知道了,我會注意小心的!”
廖天驕答得這麼爽快,佘七幺反而倒是愣了一下,嘀咕着說:“你這次怎麼這麼聽話啊噝?”
廖天驕說:“什麼啊,我一向不都是這樣,只要有理,我就都聽。”
佘七幺還在那嘀咕說:“我怎麼沒覺得啊,就你那小孩子脾氣,難搞得很。”
廖天驕沒聽清楚說:“什麼?”
佘七幺趕緊收了口說:“沒什麼,我說周家那小子雖然年紀輕,但是估計難搞得很。”
廖天驕半信半疑地看了佘七幺幾眼,才說:“其實他難不難搞目前跟我們關係不大啊,我們本來來這裡可不是爲了老何謎題,而是爲了救出jsking啊!”
雖然現在知道老何手裡很可能有一塊三生石碎片,這屬於突發事件,但是就緊急度來看,救出姜世翀顯然還是佘、廖兩人目前最迫在眉睫的任務。畢竟三生石碎片在何處現在他們還毫無頭緒,敵手也尚且隱在暗處,但是姜世翀那邊卻誰也不知道還能等多久。
佘七幺看了一眼依然被人山人海被包圍着的老何鐘錶修理鋪後說:“我們先去市公安局跑一趟,晚上再過來。”
而被兩人牽掛着的姜世翀呆了老半天,這時候纔回過神來。
“你、你說什麼?”姜世翀雖然不善言辭,但是犯結巴病卻是好幾百年都沒有過的了,“你說你曾曾曾祖父……抓抓……抓過一隻蛇妖叫佘、佘、佘……”
“叫佘玄麟!”李輝被姜世翀結巴得難受死了,趕緊接嘴道,“我們老家祠堂裡樹着的碑上有寫。你別看我們家鄉很偏僻又窮,我們李家在我們那兒可算是大戶,我老家祠堂裡供着列祖列宗的神主位還有祖上的光榮事蹟,我曾曾曾祖父那塊碑是最大的一塊。”
姜世翀好容易定下神來說:“那是多久前的事,具體是怎樣的,你知道多少,快說給我聽!”
李輝被他的態度搞得莫名其妙,不過這時候反正也沒什麼事情做,難得可以炫耀一下自己祖上的光輝歷史便一五一十地說起來。
這事發生在一百八十年前,那時候李輝的曾曾曾祖父李岄是遠近聞名的天師,因爲一次抓鬼的因緣際遇,認識了一個同行的朋友。這個人頗有能耐,並且品行高潔,談吐出衆,李岄與之一見如故,很快結爲莫逆之交。
那時候正是清朝道光年間,神州大地雖還未至水深火熱,時局卻也已經有了羣魔亂舞之像。一般人不知道,每當天地大變,國運交替之時常會有邪靈妖魅紛紛出巢作祟,李岄感傷時事,憑着一腔熱血,遂與那位友人一同行走四海,誓要澄清宇內,降妖除魔。
兩人當時一路聯手,辦了不少好事,不僅降妖除魔,遇見兇徒也從不手軟,因此走了一路,得了不少俠名,這一日到了z省地界,聽說此地有個叫更漏鎮的地方,鎮裡有妖邪作祟。民間傳言說,不知從何處來了一條蛇妖,盤踞在鎮中,不肯離去。更漏鎮的鎮民都被他攝了心智,成了他的走狗,遠近但凡有經過更漏鎮附近的人,也都會被那蛇妖騙去吃了。官府曾經請了附近的道士和尚來捉拿蛇妖,卻都敗下陣來,反而平白送了蛇妖幾個好用的手下。
李岄一聽頓時怒從中來,當下就決定要和朋友一起將那條蛇妖斬於寶劍之下。他的朋友也贊成李岄的想法,但是那位朋友說,這條蛇妖恐怕不是易與之輩,他們需要多做準備,再行擒拿,而他決定親自出面去請幾位以前結交的同行,大家一起出謀劃策,合力降服那條蛇妖。在交代了李岄不要輕舉妄動之後,那個朋友就上路了。
然而,不知是什麼原因,那個朋友一去就是一個月沒有隻言片語傳回。李岄獨自在附近鎮上等待,每天聽聞更漏鎮的事情,越聽就越是心焦。
修行之人多半不拘塵世禮節習俗,雲遊四方三年五載不見回也是常事,李岄猜測他的朋友是沒能找到那幾位同道,所以耽擱在了路上,而他又實在等不下去了,於是在某天終於決定自己隻身前往更漏鎮捉拿蛇妖。
“你祖父是一個人去的?”姜世翀驚訝地問道。他既已知道佘玄麟是佘七幺的祖父,九君山佘家曾經的當家,妖界當時最負盛名的大妖神之一,便確信普通的人類天師根本不會是他的對手,即便是四大世家的掌門出面,恐怕也佔不到什麼便宜,更何況李岄看來並不是什麼家學深厚的道門中人。
李輝興沖沖地說:“你聽我說下去啊。”剛剛緊張的情緒反倒是跑了。
李岄因爲等不及,就修書一封,差了使令給他的朋友送去,信裡說他實在不忍附近百姓受苦,是以打算隻身入虎穴,當然也寫了如果君見信還望速速趕來,以及如若李某遭遇不測,請代爲照料一家老小之類的言辭。李岄做完準備後,就獨自前往更漏鎮。
“碑上說,那更漏鎮附近人煙荒蕪,十室九空,越是靠近便越是荒涼,我曾曾曾祖父到得那小鎮附近,但見一塊界碑,上書‘更漏鎮界’四字,鎮子周圍卻是一片白茫茫迷霧,根本看不清鎮裡面貌。”李輝正說在興頭上,所以並未留意到自己說了什麼,而姜世翀聽到這裡卻不由得愣住了。
白茫茫一片迷霧包圍的小鎮,難道不正是他們目前身處的鐘表鎮?而鐘錶與更漏,又豈不正是古今計時的兩種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