佘七幺睜開眼睛,四周靜悄悄的,寬敞的屋子裡除了他以外,一個人都沒有。外頭傳來了蓮花的香味,還有雨水的溼氣,耳朵裡也聽到了“啪嗒啪嗒”的敲打聲。
落雨了。
佘七幺立起身來,發現自己身上又換回了在家裡纔有的一身裝束,而他現在所在的地方也正是九君山佘家大宅的一處水軒之中,他記得很清楚,自己上一刻明明是在廖天驕的家中,然後突地眼前一黑,再睜眼時便到了這裡。
佘七幺擡手,烏銀從他的袖中激射而出,頓時將一隻雕花木凳一劈爲二,木材殘件散落一地,然而過了沒多久,又一隻新的與之前那隻一模一樣的木凳出現在了原地,而原先那隻木凳就慢慢模糊,直到失去了蹤跡。
“搞得跟遊戲刷新似的。”佘七幺低聲罵了一句,推開門出去。
外頭果然是一片水霧濛濛,打理得精緻無比的園子裡一個人也沒有,只有紅的、黃的、白的、青的各色睡蓮盛開在池水之中,舒展着嬌嫩的花瓣,安靜祥和。
這是一個幻境,還是一個以九君山佘家爲背景的幻境,如果不是誰侵入了他的記憶,就是他進到了另一個曾到過九君山佘家的人的記憶中,會是誰呢?會是哪一種呢?目的又是什麼?
佘七幺沿着九曲長橋走去,一面小心留意着周圍的動靜,一面仔細觀察着周圍的一景一物。瓊樹仙花,漢白玉的石桌條凳,一切看起來都與他記憶中並無不同,所以實在無從判斷這到底是自己抑或他人的記憶。佘七幺思索着,也許他該出去看看,如果這是他的記憶,那麼一定可以找到他的房間,他就可以根據房裡的擺設物事判斷出些什麼來,然而佘七幺還未來得及推開園門出去,便聽到外面傳來了什麼人說話的聲音。
“不用勸我,我主意已定。”
佘七幺微微皺眉,這是個男人的聲音,渾厚悅耳,令人一聽而生信賴之感。不僅如此,佘七幺還覺得這聲音有種莫名的熟悉與親切感,可是他又想不起來這是誰的聲音,而且聽這口氣,這人身邊應當還有另一個人在。
“你我都很清楚,這件事遲早要有個了結,如今敵在暗,我在明,放任不管,遲早釀成大禍。”還是那第一個男人說道,“玄武留下這麼個爛攤子,總得有人收拾,而且我總覺得這其中還有許多隱情是我們都不知道的。”
另一個人似乎說了什麼,但是佘七幺聽不清。
“的確,他有可能騙我,但是這時候騙我他又能得到什麼呢?所以我認爲,他也不知道的可能性會更大一些。”
“好了,真的別再勸了。我此去吉凶未卜,也不知多少年才能回來,有些事,我也只能託付於你這樣的老朋友了,你也知道我家……只可惜……”
佘七幺豎起耳朵,但是那男人的聲音卻忽然低了下去,那些字詞話語就像是天上落下的雨滴一般,順着房檐一下子就溜了過去,結果佘七幺什麼也沒聽到。佘七幺瞥了一眼圍牆,一個縱身躍起,落到牆上,放眼往外看去。
鋪天蓋地的一片雨霧。
與身後的花園水軒不同,圍牆外只有一片雨霧,灰濛濛、霧騰騰,什麼也看不清楚,就像是來到了《寂靜嶺》裡的世界一般,所不同的是,雖然景物如此模糊卻絲毫不給人以詭異的感覺,甚至佘七幺覺得這個空間讓他覺得安心。
雨霧的遠處可以看到兩個黑影,那兩個黑影身前有雨幕遮攔,因此如同隔了一層毛玻璃般看不清楚,只能辨別出那是兩個在對話的人,從高度上看,兩人可能都是男人。
佘七幺想要躍過圍牆,再靠近那兩個黑影一些,結果他發現前方似乎有東西擋着自己。結界嗎?佘七幺伸出手,發現自己面前有一堵看不見的圍牆,光是看甚至是伸手撫摸上去的話,那裡都似乎虛無一物,但是隻要起了想要前進的心,便可以清晰感覺到出現了堅固又透明的牆體。
可以看到卻無法接近?
佘七幺指尖凝聚神力,正要摧毀結界,但是他想了想,又放下了。幻境大半十分脆弱,尤其是這種看起來似乎是某人記憶的幻境,既然他在這裡感覺不到殺機,那麼一定是有什麼人想要告訴他什麼纔會使得他進入到這裡。是誰呢?爲什麼不讓他前進?
佘七幺正想着,耳朵裡終於聽到了第二個人的聲音。
“是,我明白了。”
畢恭畢敬的口氣,只有五個字,但佘七幺一下子認出了那個聲音。
“單寧?”佘七幺忍不住喊了出來。隨着他這一句,佘七幺的腳下忽地一空,像是從萬丈高空墜下,他整個人就這樣毫無反抗之力地摔到了軟綿綿的地上。
怎麼回事?佘七幺想要起身,卻發現自己根本無法動彈,四肢身軀都像是不再受自己支配一樣,他此時連動一根手指頭都難,甚至就連剛剛還好好的視野也縮小成了小小的、近近的一塊。腳步聲在他耳中響起,很快,他看到了一襲白色的衣服出現在了自己的上空。
“單寧,是你嗎?這是你的記憶?你想給我看什麼?”佘七幺問,知道來者可能是山鬼單寧後,倒也並不驚慌於目前的處境了。
隨着窸窣的布料聲,有人蹲了下來,將他扶起。佘七幺腦袋不能轉動,於是拼命轉動眼珠想去看,正當他的目光順着對方的腳移動到膝蓋,又向上進一步移動,眼看就要看到單寧的臉的時候,忽然憑空伸出一雙手狠狠地掰過了他的頭顱。
“等……”佘七幺的視野裡赫然闖入了一張臉,一張他很熟悉的年輕男子的臉,那張臉現在正飛快地朝着他越湊越近、越湊越近,而且嘴巴還是張着的,然後……
“噝?”佘七幺張大眼睛,五感統統回來了,他驚訝地看着那張熟悉的臉孔,那張熟悉的臉孔上微微閉着的眼睛還有眼睛上顫抖着的一排睫毛,同時感受到了嘴巴上軟軟熱熱的東西。
“呼——”
臉擡起,然後又一次:“呼——”
再擡起,再一次……
“停!”佘七幺說,然後就像施展了定身術一樣,那個人就着嘴巴張成“o”型的動作定在了半空中。
“你在幹嘛噝?”佘七幺問,說着轉動眼珠看了看周圍,發現自己果然回到了現實中。
“人……人工呼吸……”廖天驕張着嘴,額頭上滲出了一層汗,看起來呆呆傻傻的。
“人工呼吸?”
“你、你剛剛呼吸停了。”廖天驕說,“我以爲你……”他說到這裡才猛然醒悟過來,馬上直起身來,手忙腳亂地解釋,“我我我不是故意要佔你便宜的,你聽我說,我我不知道你沒事,我看你呼吸停了,所以我……我想我又不會盜仙草,對街的寵物店今天元旦也休息……”說到後來,聲音就輕了下去。廖天驕疑惑地看着佘七幺,他自己都意識到自己說錯了,結果對面這傢伙這會既不吐槽也不罵人,竟然只是靜靜地聽他說話?
佘七幺問:“所以我剛剛呼吸停了?”
廖天驕趕緊點頭:“嗯,你突然就倒下去了,然後我一摸,你呼吸沒了,心臟也不跳了,我都快嚇……嗯……我稍微嚇了一跳。”
假死狀態?怎麼會無緣無故地進入到假死狀態?是因爲單寧的那個回憶?佘七幺擡眼望去,剛剛被廖天驕拿出來打鳳皮皮掌心的手杖就扔在一邊,看起來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地方,難道剛纔的一切都是這根手杖引起的?
佘七幺站起身,將那根手杖拿到手裡仔細端詳了一番,又試着感受了一下手杖上的靈力,然後他疑惑地皺起了眉頭。手杖上已經再無靈力,似乎隨着主人的煙消雲散,這根手杖也完成了自己的使命。按常理來說,這是個正常現象,但是放到眼下的情形來看,這實在有點怪異,一根不再具有靈力的手杖,單寧爲什麼非要將它留給他們呢?是因爲它能提供一個記憶的幻境?單寧到底想告訴他什麼,他又曾經和九君山佘家的什麼人認識呢?
難道是……
“佘七幺?”
“嗯?”佘七幺回過神來。
“你真的沒事了嗎?”廖天驕小心翼翼地問,生怕佘七幺再倒一次,剛剛那一下真的把他嚇得夠嗆,除了120、寵物店,他甚至都想打給動物園了。
“嗯,應該沒事了。”佘七幺說,伸手一寸寸撫摸着那根手杖。難道是你嗎?祖父。
“哦,那就好,那就好。”廖天驕說,語氣裡多少有些失望,“你那個……是不是因爲那時候在血咒空間裡受的傷引起的啊,有什麼辦法可以治療嗎?”廖天驕想起了佘七幺那一身傷痕,不由得又擔心起來。
“那些傷只是外傷,我已經處理過了,不礙事,過一陣子就會好。”佘七幺說着話,看向廖天驕,“怎麼了噝?”佘七幺覺得廖天驕現在看他的樣子好像有些怪怪的。
“沒、沒什麼。”
“對了,佘爺餓了,你去弄晚飯吧,晚飯要吃辣子雞、椒鹽九肚魚、油燜筍、酸辣湯,再加道甜點就……炸鮮奶吧噝。”
“哦,那我去買菜。”廖天驕說,轉過身,想了又想,還是忍不住轉回身來,“佘七幺!”
“幹嘛噝?”
廖天驕嚥了口口水,最後憋出一句:“我、我不會做椒鹽九肚魚。”
佘七幺微微一挑眉說:“都去樓下小飯館買吧噝,今天你也累了噝。”
“哦。”
“佘七幺!”廖天驕又喊了一聲。
佘七幺看向廖天驕:“你到底想說什麼噝?”他放下手杖,看向廖天驕。
“我想問你,你聽到我剛纔說的話了嗎?”廖天驕下定決心問道。
“剛剛的話噝?”
“對,就是你暈倒前我說的那些!”
暈倒前?
等等!佘七幺看向廖天驕,眼神突然變得無比犀利,把廖天驕嚇了一大跳。這這這是什麼意思?他就想問問那婚約什麼的事情是不是真的,佘七幺現在這表情是……
“怎麼可能?”佘七幺低聲道,他怎麼糊塗了呢?手杖有沒有靈力其實並不重要,關鍵在於,一個屬於因果的殘影怎麼竟然能夠將一件實物交給了現實中的他們呢?
廖天驕的魂魄裡有那件東西,雖然目前被他的神力封印住了,廖天驕因此能夠進入某個人的因果空間,甚至與因果空間中的一個殘影產生交流和互動,這是說得通的,但是那件東西並不能讓廖天驕從一個殘影手上得到一件實物,除非……佘七幺看着那根手杖,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廖天驕看了佘七幺一眼,後者顯然已經沉浸到別的事情中去了,完全不再搭理他。他失望地嘆了口氣,心想果然是自己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了吧,佘七幺怎麼可能和他有婚約呢?
“那我出去買菜了。”他說,轉身帶上了門。
“那啥,你回來再給佘爺買點零食……噝?”從思緒中回過神來的佘七幺看了一眼空蕩蕩的屋子,不由得嘀咕,“跑這麼快啊噝。”
既然廖天驕走了,也就不用再顧慮什麼,佘七幺在屋子周圍設了個結界,以單寧的手杖爲中心,一點點地釋放出自己的神力,他倒要看看這根手杖裡究竟有什麼名堂!
“先生,麻煩您稍等一下,今天元旦客人多,廚房有點來不及,要不您留個地址,我們一會給您送過去?”
“沒事,你們忙,我等着就行。”訂了菜,廖天驕也不想回去,看看滿員的小小飯店,乾脆走到外面等着。
驚險了一上午,刺激了一下午,現在天色已黑,華燈初上,將這附近點綴得溫馨而充滿煙火氣。廖天驕立在行道樹下,不由得又細細回味起剛剛佘七幺的回答。
“怎麼可能?”好像不是感嘆的語氣,而是帶着點疑問,也許佘七幺剛剛想說的是怎麼可能聽到了他剛纔的話?
“別傻了喂,自欺欺人有什麼意思啊!”廖天驕拼命撓頭髮!想想也是,兩個男人還是一個人一個妖神怎麼可能會有婚約,誰家的父母親會希望自己兒子打小就跟另一個男人訂婚啊,果然還是自己自作多情了,但是他媽的,真不甘心啊!
頭頂上落下了一個白色的輕飄飄的東西,廖天驕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沒管它,然後又一顆白色的東西掉了下來,廖天驕讓了一下,緊接着居然“噼裡啪啦”地掉下來了一堆白花花的東西,全衝着廖天驕的腦門來。
“靠,什麼玩意!”廖天驕不得不中斷自己的傷春悲秋,伸手捋了把頭髮,他的手掌裡頓時多了幾顆白花花的爆米花。
……鳳皮皮?!
廖天驕猛然擡起頭來,果然看到上頭樹枝的陰影中蹲着鳳皮皮,他一手抱着高壓鍋,另一手正撈着爆米花吃,時不時還丟把下來砸廖天驕,廖天驕這一擡頭剛巧被砸了個正着,一臉的爆米花渣渣。
“你幹嘛啊!”廖天驕怒了。雖然剛剛纔吃過鳳皮皮的虧,也知道自己根本不可能是一隻鳳凰的對手,但是廖天驕這會可火着呢。
“幹嘛?吃東西唄。”鳳皮皮痞痞地回答。
“你吃你的東西,扔我幹什麼?”
“扔你?”鳳皮皮斜挑起眉來,“哦,不好意思啊,我還以爲下面是個垃圾桶呢。”說完,又是一把爆米花衝着廖天驕的腦門直接砸了過來。
廖天驕想讓開,結果身體不知怎麼被定在原地,就這麼被砸了一臉。這把爆米花的力度比剛纔可大得多了,砸得廖天驕疼得倒抽了口冷氣。
“你有病是不是啊鳳皮皮!”廖天驕憤怒地吼,“幼不幼稚!”
鳳皮皮說:“誰準你叫我鳳皮皮了,那是暱稱,是隻有佘七幺那樣的人才能喊的!”
“誰還稀罕喊你不成!”廖天驕雖然身體不能動,嘴巴卻利索得很。或許是彼處失戀,此處遷怒的緣故,對鳳皮皮一點都不客氣,“我跟你有什麼仇啊,啊?你剛纔要害我性命,現在又來找我麻煩,你不是隻鳳凰嗎,鳳凰不是祥瑞嗎?你特麼有做鳳凰的職業道德嗎?”
“誰說我沒有了!”一聽到自己的專業,鳳皮皮立刻收起嬉皮笑臉,一臉嚴肅道,“我自問成年以來敬忠職守,兢兢業業,我的風評好着呢!”
“我怎麼沒覺得,你除了會給我帶來麻煩還能帶來什麼?”
“誰說我只會給你帶來麻煩了!”鳳皮皮猛然直起身來說,“你看着。”
他話才說完,那頭飯店裡有人喊了聲:“54號廖先生,你的菜好了。”
“哎。”廖天驕應了聲,回頭看了鳳皮皮一眼,“放開我,我要去拿菜。”
“好像誰有功夫困着你似的!”鳳皮皮說。
廖天驕試着動了一下手腳,發現自己果然能動了,於是瞪了鳳皮皮一眼,往飯店裡走去。誰想到他才走了兩步,突然聽得“轟”的一聲,一塊巨大的陰影猛然砸了下來,就落在廖天驕跟前三步路的地方,小石子彈起來打在廖天驕的褲腿上,帶來些微的疼痛。廖天驕嚇了一大跳,定睛看去才發現那是飯店的招牌,不知怎麼掉了下來。
廖天驕氣急敗壞地喊:“鳳皮皮!”
“對不起對不起,客人!”飯館老闆聽到吼聲,趕忙跑了出來,手忙腳亂地圍着廖天驕轉,似乎想動手檢查下他有沒有事又不敢冒犯的樣子。
“老闆,是固定招牌的兩根鐵條斷掉了。”一個夥計查了下地上的招牌說道。
老闆應了聲,抹了把汗對廖天驕說:“對不起啊這位先生,您有沒有受傷?您看這,我們真不是故意的,要不我陪您去醫院看看?”
廖天驕看了自己一眼,除了褲子上弄髒了點和受了點驚嚇,倒是沒其他損傷。
“哦,沒事,就嚇了一跳而已。”廖天驕說,“不用去醫院。”
老闆這才鬆了口氣說:“那要不我給您去對面藥房買點消毒水和紗布什麼的?”
“也不用了,沒受傷就用不着。”
“哦哦,那就好。”老闆回身吩咐,“小王,把這位先生訂的菜打個包。”然後說,“這位先生,讓您受到驚嚇了是我們的不對,這頓飯我就不收您錢了,您給我個地址,我讓夥計給您送去,還有,”他掏出口袋裡的一疊鈔票,迅速數了幾張出來說,“這五百塊就當是小店給您的精神賠償,您拿着。”
“啊?”廖天驕愣了一下,忙道,“真的沒關係的老闆,我沒事,您不用這麼客氣。”
“不行不行,差點就傷到您了,還害得您褲子弄髒了,這是應該的、應該的。”老闆說着,硬是把錢塞到了廖天驕的手裡,然後要了他的地址又賠禮道歉了一番才進店去了。
“看到沒有?”有人在背後說話,廖天驕轉過頭去就看到了不知什麼時候下樹來的鳳皮皮,他斜斜地靠着樹幹說,“你還敢說我沒有職業道德?”
廖天驕皺眉道:“可是我差點就被招牌砸到。”
鳳皮皮笑了笑:“你不是以爲天下真有白吃的午餐吧,一切都是一種平衡。”
“平衡?”
“中彩票的人也許是過去失去太多,青年運辛勞的人到中年以後也許會順利許多,命不硬的人中了彩票也可能會橫生枝節遭遇不幸,好事做多的人則可能在別處獲得回報……”
“因果報應?”廖天驕問。
“差不多吧,世事大多如此,此消彼長,因果相連。”鳳皮皮說,“因爲你險些有了生命之虞還受了驚嚇,所以纔有了免單和五百塊的補償。”
“那個招牌不是你故意弄下來的嗎?”
“不是。”鳳皮皮說,“或者應該說,不是我親手有意識地去弄下招牌,只是因爲有飯店這個基礎環境量,再有了我這個變量的加入,你這個變量的加入,還有你想要見識我的職業道德這個變量,促使條件發生了一定變化,經過因果力的運算,得出了這樣的結果。”
廖天驕皺了皺眉問:“因果力到底是什麼?”
“是一種存在於天地之間看不見的力量,非常強大,你可以認爲這是世間一切規則的締造者。”
“照你這麼說,那過去所謂帝皇將相受命於天,見鳳則天下大昌是怎麼回事,那不是你們一族帶給他們的特殊命運?”
“是同樣的道理。有人能量大,有人能量小,有人願力高,有人願力低,不同的變量疊加組合就會有不同的計算結果,從而生出不同的效果,比如你和我疊加組合就不會有天下大昌的結果,因爲你沒有這個能量,我也沒興趣幫助你去得到這個能量。”
廖天驕想了想,轉頭往某處走去。
“喂,你幹什麼去?”鳳皮皮問,好奇地跟在廖天驕身後。
“做實驗。”廖天驕說着,迅速跑到街邊的小亭子買了兩張彩票,然後又往kfc門口站着的幾個乞丐碗裡一人扔了幾塊錢,並在其中年紀最老的一個乞丐手裡多塞了張彩票——做這些事的時候,他差點被另一堆乞丐圍起來,花了點力氣才逃出來。
“然後?”
“看有什麼結果。”
“你以爲那個乞丐會中獎?”鳳皮皮“切”了一聲,“就算我可以帶給你好運,也並不代表着你的好運可以再原樣複製傳播給對方,何況其中還有他本人這個變量的影響。”
“這樣啊……”廖天驕有點失望。
“不過,我給你的好運其實也間接影響到了他們。”鳳皮皮說。
“你是指我給他們的錢。”
“對。”
“這麼複雜啊。”廖天驕思索着。
鳳皮皮問:“你爲什麼想做這種實驗?”
“爲了瞭解因果鏈作用的方式,然後我可以據此推斷三生……”廖天驕說到這裡突然住了口,因爲他想起來他和鳳皮皮根本是敵非友,就算是友,這件事也不適合讓鳳皮皮知道。
“三生石對吧,”鳳皮皮卻說,“我來這裡找佘七幺不僅是因爲我們的私人關係,也是妖協的長老們派我出三生石任務的原因,所以我們日後可有得是見面的時間。”
廖天驕戒備地看着鳳皮皮,似乎不怎麼相信他的話。
鳳皮皮說:“信不信隨你,反正你跟我從來都不是朋友。”
廖天驕聽到這話像是想起了什麼問:“對了,你之前說我們倆是情敵的事是真的假的?”
“當然……”鳳皮皮說到這裡,眼珠子突然轉了一下說,“對了,你是不是……”
“是不是什麼?”
鳳皮皮忽然笑了起來,然後輕聲道,“有意思。”
“什麼有意思?”廖天驕茫然,不知道鳳皮皮又想到了什麼,壞笑得厲害。
“哦,沒什麼。”鳳皮皮改口道,“其實不應該說我們是情敵,應該這麼說,我和佘七幺是天生一對,你是第三者。”
“我?第三者?”
“對,我跟佘七幺從小感情就很好,我們倆的關係是牢固的、不容破壞的,他現在跟你混在一起只是工作需要罷了,你可別自作多情!”
廖天驕說:“蛇和鳥也能算天生一對?”
鳳皮皮噎了一下,吃爆米花的手都停頓了幾秒,他說:“佘七幺又不是普通的蛇,我也不是普通的鳥,我們當然可以在一起,哪像你,你見過蛇會和人在一起?”
廖天驕聳了聳肩:“白素貞和許仙啊。”
鳳皮皮又噎了一下說:“那你們倆都是公的。”
廖天驕說:“難道你是母的?”
鳳皮皮嘴巴張合了幾下,最後說:“我不跟你這個愚蠢的人類說話!”說着往自己嘴裡塞了一把爆米花,別過頭去,咬得“嘎嘣”響。
廖天驕笑了笑說:“好了,你跟着我到底是要幹嘛,佘七幺剛纔已經跟你說過了吧,不許你惹我。”
鳳皮皮說:“誰說我是跟着你了,我就到處閒晃一下,剛好看到你罷了。”
廖天驕說:“哦,那你繼續晃,我回去了。”跟鳳皮皮說了會話,廖天驕反而心情開朗了,因爲從鳳皮皮的話裡,他聽出來了一些意思,這是他之前忽略了的——鳳皮皮認識他,而且恐怕認識了很久了,所以鳳皮皮第一眼就認出他並叫出了他的名字,所以鳳皮皮會一上來就說他倆是情敵。那麼只有一種可能性,他和佘七幺過去也許真的是認識的!
一想到之前的那個夢和婚約的事很可能並不是自己yy和癡人做夢,廖天驕就下定了決心,回去,再問佘七幺一次!
“喂,你……”
不顧鳳皮皮在後面叫喊的聲音,廖天驕往家的方向飛奔。長這麼大好容易喜歡一個人,廖天驕可不想放棄!
“喂,你以爲你能跑得比我快嘛!”結果才跑出去沒多遠,鳳皮皮就撲扇着翅膀追了上來,爲了表現自己的厲害,他還特地一把把吃着爆米花,悠閒地繞着廖天驕飛了一圈。
廖天驕懶得理他,繼續往前跑,眼看就要到家了,卻忽然被鳳皮皮一把拉住。
“等等。”鳳皮皮說。
“幹嘛?”廖天驕問。
“有危險。”鳳皮皮戒備地看向遠處,廖天驕一驚,跟着看過去,模糊看到個人影。
“是殭屍。”鳳皮皮說。
“殭屍?”廖天驕愣了一下,喊,“姜世翀?”
果然,那頭很快走過來個人:“廖天驕。”說着話,姜警官也看了廖天驕身旁的鳳皮皮一眼,不過沒有理會。
“喂,你什麼態度!”鳳皮皮不高興了,把高壓鍋往懷裡一放,那鍋子就神奇地不見了,他擺出一副要打架的陣勢。
“這是我朋友姜警官,不是壞人。”廖天驕趕緊說。
鳳皮皮說:“啥?殭屍也能當警察?你還找了個殭屍當朋友?”
姜世翀皺了皺眉,以他的一貫淡定,這已經屬於很不淡定的表現了。他對廖天驕說:“我查陳斌的事查到些東西,想找你談談。”
廖天驕說:“那我們上去。”
正說着,不遠處又走過來幾個人,廖天驕一開始沒注意,帶着姜世翀等人往家走,結果對方竟然直直地衝着他們走來。
廖天驕疑惑地看了一眼,發現那是三男一女,都上了歲數,看起來有四五十歲,其中那個女的,廖天驕覺得有些眼熟。
姜世翀拉住廖天驕,自己走上前亮了一下警官證道:“殷北區銀杉街道的民警姜世翀,幾位有什麼事?”
帶頭的一箇中年男人看了姜世翀一眼,又看了鳳皮皮一眼,似乎露出了驚訝,然後他便上上下下打量了廖天驕幾番後問:“請問你是廖天驕嗎?”口氣算比較客氣。
廖天驕疑惑地應了聲:“我是,請問您是?”
那中年男人上前一步道:“我是方晴晚的父親方國棟,小晚出事了,能不能請你幫幫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