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城,瀛府,落櫻閣
“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龍櫻雪有些急切地問,她打算醒了之後掘地三尺也要把他找出來!
“回了家就知道了,不可說!”男子滿眼的笑意。
“好吧!”龍櫻雪有些失望地努努嘴。“就信你一次!”
“到了。”男子眼神一亮,猛地將龍櫻雪打橫抱起,輕聲說,“乖,閉上眼睛,爲夫抱你回去!”
“嗯。”龍櫻雪點頭聽話地乖乖閉了眼睛,雙臂環緊男子的脖頸,“可以偷看嗎?”龍櫻雪羽睫輕顫地俏皮問道。
“當然……不可以。偷看會變醜!”男子言語中溢滿了藏不住的笑意。“走了!”
緊閉雙眸的龍櫻雪突覺天旋地轉,身體瞬間飛了起來,瞬間又從高空墜落,良久之後悄然墜地,竟沒有痛覺,只感到渾身充滿了活力,飢餓感也隨之而來,身旁卻沒了方纔男子的身影。
慢慢睜開雙眼,龍櫻雪卻是呆了!
內間臥室裡,瀛蕭磐蹙眉來回踱着步子,時不時掃一眼正在牀邊忙活的嚴棣。
“老爺……”終於得出了個不可能卻是事實的結論,嚴棣起身低聲回稟,還遞給瀛瀟磐一個爲難的眼神,他負手一揖,欲言又止,終是隻肯吐露“老爺”二字。
“都下去。”不用瀛蕭磐出聲,管家雲岡便了然命令,一旁伺候着的下人收到雲岡示意都快速退了出去。
“老爺,小姐……有喜了,剛一個月……”嚴棣小心翼翼地低聲說着,微欠着身子用餘光觀察着瀛瀟磐的反應。
“嗯?”瀛瀟磐眼中掠過一絲精光,有又震驚、憤怒,還有一絲殺意。電光火石只一瞬間,瀛蕭磐又略微收拾起了紛亂的心情,示意嚴棣道,“說下去。”
“是,老爺。從脈像上看,小姐胎像甚穩。而且小姐也並未昏迷,只是睡着了,睡得很沉,身體並無任何不妥。嗜睡是女子懷孕初期的常有表現,老爺不需多慮。”極力壓下內心裡涌現出的重重疑問,嚴棣只言簡意賅地講出了龍櫻雪的病情,其實這哪裡是病情啊!
“可櫻雪已經這樣昏睡近七日了,一點甦醒的跡象也沒有啊!”瀛瀟磐無奈的一句話惹得一旁本是一臉無色的嚴棣大驚。
龍櫻雪是自小長在他們身邊的,雖然她的親生父母常年在外,但龍櫻雪乖巧懂事,很討人喜歡,身體也健康得出奇,從不見生病難受。正因如此,對瀛蕭磐的話嚴棣直接蒙圈了,未婚有孕、長久昏睡,這都是幾乎不可能發生在龍櫻雪身上的事,可它就真真實實的發生了!這可讓瀛蕭磐如何跟龍櫻雪的父母交代!?
“七日?!老爺,小姐是突然這樣的嗎,還是?”嚴棣整理了一下思路,抓住一個身爲醫者眼下最關心的問題趕緊問。
“不,櫻雪大約應該是一個月前開始出現問題的。她剛開始只是偶爾嗜睡,雲蘭前來回稟,我只當是近日天氣寒涼,而且她一向貪玩些,人難免睏乏。何況府裡沒什麼需要她做的事,我就沒當回事。可是後來櫻雪一日比一日醒着的時間短,甚至到了隨時隨地出狀況的地步,我才感覺到了不對勁。我命雲岡請了城中有名的三盈堂張郎中來診,可都診不出病因,只說是季節天氣所致,而且那張郎中並未提及櫻雪有孕啊。無奈之下,我才差雲岡到靜心小築找你。”
嚴棣是瀛府家醫,醫術精湛,最近都在靜心小築閉關研習換骨之術,瀛蕭磐不到萬不得已是絕不會去打擾他的。
“原來如此……老爺,小姐醒着的時候可有什麼不同尋常之處嗎?”嚴棣點點頭又問。
“並無異常,只是櫻雪的容貌……”說着,瀛瀟磐帶領嚴棣走近龍櫻雪牀邊,指着她豔若桃李的小臉道,“你是看着櫻雪這孩子長大的,應該也看出了問題所在--雖然櫻雪從小肌膚勝雪,發如濃墨,脣若點絳,可如今這顏色更勝從前了,仿若精心妝飾過一般,說是用顏色細細描畫過也不足爲過啊。”說着,瀛瀟磐輕輕用鋪滿薄繭的手劃過龍櫻雪的臉頰,像是欣賞一件完美易碎的藝術品一般,小心翼翼,愛不釋手。
“還有她的眼睛……”說到這裡,瀛瀟磐卻陷入了深深的沉默,像在回憶一個不願提起的夢,眼神中也透漏出莫名的傷感或是恐懼。
“眼睛?老爺,小姐的眼睛可是出現了紅藍兩色交替的情況?”不等瀛瀟磐說話,嚴棣已率先替他講了出來。
被嚴棣從沉思中拉出來的瀛瀟磐先是意外,而後又驚喜地接了下去,“對,紅得像驕陽,藍得像夜空……這種情況只是出現在每次櫻雪即將睡去的一瞬間,她黑色的眼睛瞬間有紅色出現,像風雲變換似的,忽然再變成藍色。只是那麼一瞬間,起初我以爲是看錯了,沒想到……”瀛瀟磐說得愈加激動,一向沉穩如他竟有了近乎崩潰的表情。
若真的是病了倒也罷了,只是散去金銀盡力醫治即可,可龍櫻雪的情況是前所未有的,瀛蕭磐聞所未聞的,這種類似於中邪的樣子比任何一種絕症都更足以摧毀一個人的堅定信仰,無從掌握的瀛蕭磐就正處於信念隕落的懸崖邊上。
“老爺,請保重身體!”嚴棣適時提醒道。
兩人經過長時間的沉默,嚴棣決定提一提陳年舊事。他率先開口道,“老爺,不知您是否還記得十八年前二爺夫人產下小姐時的情景?那日府上來了一位自稱……司徒衍的人。”
嚴棣所說之事都是煙火珠中事先設定好的記憶,根本沒發生過,可對於服下了煙火珠的人而言,那就是親身經歷!
“啊……那日……是!是有這麼一個人!”說着瀛瀟磐的思緒漸漸飄遠,由模糊漸漸變得清晰起來,“我想起來了!那日陸臻是中午時分產下的櫻雪,那司徒衍早在當日早晨便等在了府門口,說是來道賀的。他說陸臻會在正午時分產下一名女嬰。雲岡看他頗有仙風道骨,只當他是哪位得道的世外高人,便請入府中,好生款待。到了臨近正午的時候,陸臻果然出現了生產的跡象。說來也怪,從陸臻出現生產的跡象到她產下櫻雪僅僅用了半個時辰不到!櫻雪出生的時刻正是正午時分!”
“老爺,那司徒衍當日留下了一件信物,您可還記得?”嚴棣循循善誘地適時提醒着面有喜色的瀛瀟磐。
“是有這麼回事,他說……櫻雪是雪櫻仙子轉世,天生註定有奇巧命盤。他以那隻玲瓏玉鐲爲信,說他日若有一少年持另一隻玉鐲作爲信物登門,且與我手中的玉鐲相和,那便是櫻雪的命盤啓動了,我只答應了他的要求就是。多年來那隻玉鐲一直戴在櫻雪手上。”
瀛蕭磐眼中似有極光點亮,他俯身從錦被中小心拉出龍櫻雪的右手,展示給嚴棣看,一隻只應天上纔有的絕美玉鐲正戴在她的手腕處。
“老爺,我近年來遍走天下,聽聞過不少奇聞異事。有一件是這樣的。老爺請坐,且聽我細細說來,也許可以解釋小姐如今的怪像。”嚴棣做出一個請的手勢,邀瀛瀟磐坐在了落櫻閣前廳主位上,自己則撿了瀛瀟磐右手邊位坐下。
“老爺,約是三年前,我遊走至大理一帶,聽那裡的老人說過這樣一件異聞。說是很久以前,大理有一戶人家生了個女娃。在那女娃落地當日,有個高人送予那戶人家一半玉璧,說是以後會有人持另一半玉璧登門。那女娃十八歲那年患上了怪病,眼睛常有紅藍兩色交替出現,且一日比一日嗜睡。直至她十八歲生辰當日,一少年持一半塊玉璧登門提親,那女娃方纔轉醒。這兩人一見傾心,成了一對璧人,傳爲了一段佳話。”
“這異聞中可有提到女子有孕?”聽及此處,瀛瀟磐趕緊問道。
“這倒沒有,不過這關乎那女子名節,想是隱去了吧。”嚴棣的解釋很說得過去,瀛蕭磐極容易就接受了。
“嗯……你說那女娃是十八歲生辰當日醒來的。若真是如此,那八日後便是櫻雪十八歲生辰了!難道真要等到那一日?”瀛蕭磐幾乎已經預見到貴客登門的情景了!
“老爺,小姐目前身體狀況很是穩定,就是我想給她醫治也無從下手,不妨等到她十八歲生辰那日再做打算。我也會再去尋找治療小姐的方法,您看如何?”
“嗯,如今也只得如此吧。”瀛瀟磐無奈地說着,看了一眼交由雲蘭照看的龍櫻雪,隨嚴棣退出了櫻雪閣。
洛城,瀛府,落櫻閣
“老爺。”
雲岡筆直立於落櫻閣前廳堂下,等着向主座上的瀛瀟磐回稟事務。眼看到了龍櫻雪極有可能甦醒的日子,瀛瀟磐放下了所有事務,一刻不離地守在這裡。瀛恪早就可以獨當一面了,瀛蕭磐也極早放了權,不是萬不得已,雲岡很少來打擾瀛蕭磐。
“嗯,都備好了?”瀛瀟磐正襟危坐於廳內主位上,呡一口茶纔開口。
雖是府中幾乎一切事情都交由瀛恪去辦,但瀛瀟磐這樣日夜擔憂龍櫻雪的心情還是讓他身心俱疲。日漸消瘦的面頰和眼中的血絲時時不忘提醒着他人,此刻瀛瀟磐不是那個江湖上令人聞風喪膽的玉面修羅,只是一個心繫家人卻只能無奈等待的蒼老男人。
“是,老爺。小姐生辰的各項事務都已齊備,只待小姐醒來。”跟隨瀛瀟磐闖江湖數十年,雲岡只在他夫人陸爲霜失蹤時見過這樣的瀛瀟磐。雲岡知道自己現在唯一能做的事就是爲瀛蕭磐辦好所有他吩咐下來的事情,爲他分憂。
“嗯,不錯。嚴棣那邊可有消息?”儘管知道傳說不可盡信,但瀛瀟磐還是讓嚴棣一早便等在瀛府會客廳--風雲樓,以備隨時歡迎貴客上門。可是這上午都快過去一半了,還是沒消息傳來,瀛蕭磐緊張得心臟病都快犯了。
“目前尚未有消息傳來……老爺,嚴棣一直等在風雲樓,一有消息即刻便會差人來稟,您請放心。”知道瀛蕭磐內心的急切,雲岡也只能口頭表示寬慰。
“嗯。你先下去吧,我去看看櫻雪。”
“是。”
“櫻雪可有醒來?”瀛蕭磐輕手輕腳步進內間臥房,小聲問在牀邊坐着的龍櫻雪的乳母雲蘭。
“還沒有。只是老爺請看。”說着雲蘭輕輕掀起沙粉色窗幔一角,指向睡在牀上的龍櫻雪,眼中帶笑地柔聲問道,“老爺可有看出什麼不同?”
“呃……沒看出來。”瀛瀟磐仔細看了看龍櫻雪,又看向一旁的雲岡,一臉不得要領的表情。
“呵呵,老爺,只怕小姐那有緣人就要到了--您看小姐手上的玉鐲!”不再吊瀛瀟磐的胃口,雲岡拉起龍櫻雪露在錦被外面的右手手腕,開口提示道。
“哦?”順着雲蘭的指示,瀛瀟磐看到了龍櫻雪腕上玉鐲的變化後大喜。“玉鐲出現了藍色!什麼時候的事情?”
“就在您剛在前廳跟雲岡說話的時候。小姐自己無意識地把手臂露出了錦被,我正要給她放回去,卻發現了玉鐲的變化。剛開始只是很淡的顏色,幾乎看不出來,現在越來越明顯了!”雲蘭開心的說着,聲音裡隱約有了哽咽。這可是她照看了近十八年的孩子啊!昏睡了十四日終於有所變化了!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有變化就好!來人!”瀛瀟磐不再壓抑激動的心情,他快步走到前廳,控制着音量喚來了一名家丁。
“老爺。”
“速去風雲樓看看可有消息傳來!”
“是,老爺!”
洛城,瀛府,風雲樓
“報!”
一名小廝快速走到風雲樓堂下,恭敬行禮後站定。瀛府風雲樓中一上午積壓下的緊張氣氛在他這一聲稟報後更是進入了近乎缺氧的高壓狀態。
“講。”一直在風雲樓拼命踱步的嚴棣立刻住了腳,轉身看着小廝命令,聲音中抑制不住地輕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