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界,皇宮,太平殿
劉謄淵眼睛亂瞟的樣子更激怒了小蓮,她忍無可忍地伸手捏住劉謄淵肥嘟嘟的下巴問他,“你在看什麼?”
“數……數人頭……”劉謄淵一激靈脫口而出。
“爲什麼?”小蓮擰眉不解,又鄙夷地放開了劉謄淵的下巴,厭惡撇嘴地甩手。本來他們是打算嚇唬一下劉謄淵,治好城外軍營中的癔病之後看他們兄弟手足相殘的,這也算是大快人心。如今劉謄淵的話倒是引起了她的興趣,難道劉謄淵還會關心螻蟻的生命嗎?
劉謄淵打量着好奇的小蓮還有臺階下的一衆男子,雖然他們言行衣着與常人很接近,但還是有自帶光環,氣質上很容易跳脫出來。 再加上小蓮似乎對無憂仙人派去三界的先遣部隊的任務並不十分清楚,心中對他們的身份又多了幾重疑影。
“你們究竟是誰?”劉謄淵又問了一次,他死也要死個明白!
“劉謄淵,你親眼看着無憂仙人把我們送進了三界,怎麼這麼快你就不認得我們了?”宥茳上前一步冷聲質問。他以爲劉謄淵在裝傻充愣,因爲這是當年賜死他的昏君最拿手的伎倆。
“不敢不敢!”劉謄淵連忙擺手搖頭,心裡不禁感嘆,脫胎換骨入了三界的人果真是不一樣啊!“那國師今在何處?可是他派……請你們來接寡人上去的?”
宥茳聽了劉謄淵的異想天開不禁想笑,這個昏君真真的是沒有一點危機意識啊!
“沒錯,不過還要再等等,時機未到。”
小蓮的敷衍回答在劉謄淵聽來卻是極有道理的,不禁連連稱是。畢竟無憂仙人有言在先,事成之後也還是要等上七日的。可小蓮只是想拖延些時間讓城外兵馬恢復,然後近距離看一場亂刀砍狗的大戲,根本沒有劉謄淵臆想的那麼複雜。
“你剛爲什麼數人頭?”宥茳並沒有忘記劉謄淵方纔的古怪行爲,看他這會兒心情不錯,便又問他。
“你們……”劉謄淵爲難地看着小蓮,目光極力閃躲道,“其實寡人也並不十分確定。既然事成,那便不該再有女子的。”
“此話怎講?”小蓮聽出此事與自己有關,更好奇了。
“你們是不是還有人沒來的?”
“是啊。”小蓮如實回答。爐旦確實沒來,至於巒心嘛,她想來也來不了了啊。
“那……你是女子嗎?”劉謄淵閉眼做好了捱打的準備。
小蓮聽到身後有人噗嗤輕笑,很鬱悶地翻了個白眼,深吸一口氣,挺起胸前還能看出來的曲線幽幽道,“你瞎嗎?”
“哦,那就真的是有問題了。等寡人上去之後再由國師爲你解釋吧,寡人也說不清楚。”其實劉謄淵是不敢說,他可不敢保證自己說出事實之後會不會由那些男的按着,再被這女的打死。
“你說不說!”小蓮雙手叉腰,一腳踩在劉謄淵胸口使勁道。她都不知道無憂仙人現在孟婆婆那裡遭受什麼待遇呢,等她去解救無憂仙人那是門兒都沒有!
“放開!你快把寡人放開!”劉謄淵慌張撲騰着命令。他好賴也是一國之君,被一個女子這麼“款待”成何體統!
小蓮根本不吃劉謄淵這一套,她又用腳尖好好提醒了一下劉謄淵,直到他乖乖就範。
“說吧!”小蓮抱臂翹起二郎腿坐在空牀邊的小凳上好整以暇。而臺階下的男人們也湊了過來,伸長了耳朵準備旁聽。
劉謄淵提了好幾次氣,總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急得旁邊的人紛紛亮出可手的傢伙表明立場。
“寡人以下說的絕對沒有一個字是假的,所以你們聽完了就算再驚訝氣憤也不能遷怒於寡人,能做到嗎?”劉謄淵思量再三,一開口就要求先立個君子協定。
小蓮考慮了一下,還是覺得先知道事實真相要緊,於是慎重點了點頭。劉謄淵這才斷斷續續說了起來,沒辦法,雙拳難敵四手,他也怕死,措辭自然要慎重衡量一下。
下界,皇宮,太平殿
“當初國師一共挑選了三十四男兩女加以訓練,最終派遣了十七男一女去上面執行任務。男子都是與事先選好的目標,也就是上面的男子一一對應後,與其置身換命之後取而代之的。至於那名女子嘛,國師安排的是她做火種載體的,如果第一次事情真的順利,那……”劉謄淵深深看了一眼小蓮道,“你按說是不該再出現的。”
小蓮不禁怔了一怔,因爲巒心的鬼怪模樣再次浮現在了她的腦海中,她渾身都沒忍住哆嗦了一下。
“等等,你是說十七男一女?”妖界的景斌環顧四周又思量了一下才蚊聲質疑道,“加上沒來的也應該是一共十六男兩女啊!”
小蓮緊繃的神經一下子就爆開了。毫無疑問巒心纔是那個作爲載體的可憐女子,那她呢?是……男的!?察覺到周圍的男人都換上了劉謄淵看她時的獵奇表情,小蓮終是沒忍住自己的拳腳和情緒。
“姑奶奶……姑奶奶……寡人叫你姑奶奶還不行嗎!你就當寡人剛……剛放了個屁……不是!你就當寡人剛是說夢話呢,完全是在胡謅啊,千萬別當真!千萬別當真啊!”鼻青臉腫腰痠背痛的劉謄淵眼泛金光地捂着高高腫起的腮幫子狼狽求饒。他真恨自己忘了“唯女子與小人難養”的聖人古訓,竟然還異想天開地跟對方講什麼君子協定,他真是智商欠費了!
小蓮剛舒了口惡氣,就聽耳邊傳來雪靈的通知,城外軍營中的癔症已全部解除,隨時可以打開城門迎戰了。小蓮縮回了即將掐上劉謄淵脖子的纖纖玉手,擼下扁高了的衣袖,突然換上了假笑,頗爲友好地說,“咳,時機已到,你準備一下。”
“不是要等七日嗎?”劉謄淵沒眼力勁兒地瞎問,捂着臉的他像朵向日葵?
小蓮瞪大了眼睛很沒耐性地低吼,“你到底去不去!?”
景斌還想看着劉謄淵以最好的狀態迎接他的兄弟呢,被小蓮嚇死了可不行。於是景斌上前一步客氣道,“國師親自出馬自然事半功倍,你快去準備一下,到城門上去吧。”
劉謄淵這才稍有激動地掀被下牀,一拉牀頭小鈴鐺,傳進來四名婢子和一名太監。
“更衣。”劉謄淵放下了擋臉的雙手轉而垂在身側,又換上了威嚴的聲音。
小蓮等人早已退到屏風後,婢子和太監一起動手,眼觀鼻鼻觀心地殷勤恭謹着伺候劉謄淵。這也是劉謄淵敢把臉露出來的的原因,試問哪個奴才敢正眼瞧他!
“擺駕紫昇門。”劉謄淵接過婢子遞來的茶盞漱過口,又吩咐太監。太監應了一聲,領着四名婢子退了出去。
小蓮等人這才走了出來。當他們看到衣着華麗的劉謄淵臉上奼紫嫣紅的美豔造型時,均很沒品地樂了。劉謄淵只當沒看見,聽到轎輦在門外落地的聲音,他挺胸擡頭地走了出去。接着便是太監尖聲宣佈起駕,待腳步聲漸遠,小蓮等人才尾隨過去。
下界,皇宮,紫昇門
劉謄淵一下轎輦就筆直站在城樓之上遠眺,絲毫沒注意到腳下城門中來來往往的人羣和遠處熱切注視着他的熟悉目光。
“三哥,咱們什麼時候行動?”早已等得着急的劉炳淵問一旁不發一言的劉正淵。“他不仁就休怪咱們不義!三哥,你看他這次使的陰招兒害咱們損失了多少兵士!還有十弟,他今夜就到了,難道你是真的想等他一起嗎?”
“十弟爲人正直忠厚卻衝動,我怕他中了大哥的道兒。左右咱們都已經等了這麼多天了,也不差這一時半刻的。咱們兄弟三人一起行動也能有個照應。”劉正淵沉穩卻也有些按捺不住。眼見劉謄淵就站在城樓之上,卻不能手刃了他,劉正淵也覺得有些對不住因癔症死去的兵士們。可他還有劉博淵這個小弟要照顧,若不是劉博淵深明大義,他和劉炳淵恐怕也不敢貿然出兵對抗劉謄淵。
“那三哥,咱們的人今日城門關閉之前就能全部入城了,咱們是等十弟的人一起進去,還是……”劉炳淵無法反駁劉正淵的理由。
他也明白劉博淵在此次行動中所佔的重要地位,而且他們的這次行動只能成功不能失敗,因爲臨界的琉函國也在躍躍欲試了,劉正淵不久前截獲的那封密函就是鐵證。如果摯粼國再沒有新君上位,那他們馬上就要成爲琉函國的階下囚了!
“咱們這次行動驚擾的人越少越好,尤其是百姓。一旦政變外泄,再失了民心,就算事成咱們也睡不安穩。”劉正淵第無數次重申行動的注意事項,“等十弟到了,就看他什麼情況。如果他能立刻行動,那咱們今夜就進城,不然就等他休整好了,選一個合適的夜裡行事。然後咱們早晨一開城門,讓剩下的兵士進城,整編之後一切就步入正軌了。”
“好,聽三哥的!”
劉謄淵從早晨等到了深夜,也不見有人前來接應他,他三餐都在城樓上解決了,小蓮等人就在整個皇宮中閒逛。
是夜,劉博淵帶着劉謄淵心心念唸的救兵提前到了,劉謄淵收到其密報之後命其夜襲劉正淵和劉炳淵。劉博淵假意遵命,一場“激戰”過後,劉博淵綁了劉正淵和劉炳淵去找劉謄淵覆命。沒有無憂仙人從旁指導,劉謄淵將城門大開迎了劉博淵進城,並在城門上設宴款待,他可不想錯過上去的機會。這是劉博淵等人沒想到的,他們本想着入了內宮後將劉謄淵軟禁起來的,可如今衆目睽睽,冒險行事就算成功也只會落人口實,讓劉正淵的上位之路顯得名不正言不順。
小蓮等人分散各處暗中觀察天色星象,劉博淵將兩名“俘虜”交給宮中侍衛之後便專心應付劉謄淵。劉謄淵一心想着要灌醉劉博淵,劉博淵存的也是這個心思,畢竟兄弟一場,當面動粗誰都下不去手。
幾輪推杯換盞之後,年長的劉謄淵終敵不過小他近兩輪的劉博淵,首先醉趴在了桌上。同樣頭重腳輕的劉博淵讓太監扶了劉謄淵回太平殿休息,他則找機會退下去找劉正淵和劉炳淵。
下界,皇宮,太平殿
劉博淵找人並沒費什麼工夫,整個皇宮的宮人基本都被他們的人給換下了,劉正淵和劉炳淵自然也沒受所謂的牢獄之災。劉博淵沒走兩步就已經有“太監”轉告他有人在太平殿等他了。
劉博淵推門進了太平殿,守在門口的四名侍衛和兩名太監一同退了出去。劉正淵和劉炳淵坐在距離龍牀很遠的桌邊不發一言,見劉博淵進來,他們緊張的神色才略有放鬆。
下界,皇宮,太平殿
“來了?”劉正淵語氣尷尬地問動作有些僵硬的劉博淵。
“嗯。”劉博淵同樣小心應道,“來了。”
劉博淵落座後,三兄弟一杯接一杯地喝茶,誰都沒說下一步該怎麼辦。那龍牀上躺着的可是他們的親哥哥,說是要軟禁他,可臨到開工誰也不忍心去做這事。
“三哥,這眼看天就要亮了,你得給拿個主意啊。”劉炳淵看了一眼窗外,已經開始有人影走動,這是服侍劉謄淵的宮人們開始一天的準備工作了。
劉正淵捏了捏手中的瓷玉茶盞,抿嘴咬牙道,“咱們先把大哥安置於此,讓他對外稱病,然後由我代他監國,你們看行嗎?”
“三哥,我們肯定是沒問的,就是大哥不知會不會照辦啊。”劉博淵覺得劉正淵的主意很不錯,武力奪權本就不是他們的本意。
“無妨,咱們讓大哥寫一份詔書,再由他身邊的李公公當衆念出,太醫院的人從旁作證,相信問題不大。”劉正淵又道,“大哥還是咱們的大哥,咱們衣食無缺地供着他,他會理解的。”
“三弟,你!你們!”劉謄淵早就醒了,他只是懾於殿中三個弟弟的威脅而不敢吭聲。如今聽到三人沒有爲難自己的意思,劉謄淵終於拿出了存貨不多的勇氣打算給自己搏個好名聲,而這個行動就從他驚訝詫異的輕呼開始。
“大哥。”事到臨頭,劉正淵反倒鎮靜了下來。他起身平靜地喊了劉謄淵一聲,看他沒有明顯抗拒,便大着膽子走了過去。
“大哥,你醒了!”劉正淵站在龍牀邊,居高臨下看着靠牀頭而坐的劉謄淵。
“嗯,早醒了。”劉謄淵只瞄了劉正淵一眼便又看向牀尾,“你們既有此打算怎不早一點告知寡人。”
無視劉正淵等三人緊張躲閃的目光,劉謄淵蹬靴下地,自顧自走到桌前倒了杯茶飲下後,坐到了桌前。
“三弟,你也來坐。”劉謄淵平靜無波地招呼劉正淵坐在自己身邊後說,“寡人……爲兄心思長久不在朝政,卻又苦於被瑣事牽絆無法解脫。如今你們商量好了對策給爲兄分憂,爲兄自然願意配合。爲兄這就傳位於三弟你,希望你能代替爲兄照顧好弟弟妹妹們,把咱們劉氏一族發揚光大。”
說着,劉謄淵拉鈴喚太監送來文房四寶,親筆洋洋灑灑百十字書寫了自己的決定,之後交給了他的近身太監李公公。
“待會兒早朝你們就隨爲兄前去,爲兄必定爲你們安排妥當。”劉謄淵逐個拍過三個弟弟的肩膀要他們安心後,便開始自己去更衣洗漱。他從未感到如此輕鬆過,他相信不久的將來自己每時每刻都會是這樣。
早朝過後,劉正淵繼位爲帝,劉炳淵和劉博淵被新帝任命爲左右護國大將軍,朝廷其他需要調整的事情劉正淵會盡快着手解決。劉謄淵禪位滿朝文武並沒有過多挽留,一是因爲他這些年的所作所爲確實不靠譜,二是因爲新帝也是劉家人,更是劉謄淵的親弟弟,名正言順。
無官一身輕的劉謄淵每日在紫昇門居住,只等某位天使大姐把他領走,可日復一日,奇蹟並沒有發生,直到七月十五。
仙界,陰司,忘川河
小蓮等人在下界無所事事就又回到了三界,而且他們都想快些解開小蓮身上的疑團。
鄭婆婆早就被閻王安排去投胎了,她和猷魔王妃都不知道自己一時口快惹了多大的禍。猷魔王是知道的,此事他難辭其咎,不過昱靈王也只讓他多加註意。
無憂仙人沒了投胎輪迴了機會,三界的大神們又沒可能接收他進入自己的麾下,所以他最終也不過是看着下界劉氏一族的故事結束之後,被交由小蓮等人處置。
劉謄淵在下界告訴小蓮的事孟婆婆自然也是知道了的。這事傳到了三位少主耳朵裡,免不了又來了一次公審。
七月十五這日,方立霄、司徒擎雪和瀛燎又來到了忘川河淺灘,以結界阻隔成了一個臨時公堂。他們的三對父母和兩位師父也都來了,這幾位大神也想知道無憂仙人這次的計劃究竟是哪裡出了差錯,查明瞭事實真相才能收爲己用,不,應該是防患未然,知己知彼。
“徐豐?”聽到一把極舒然人心的女嗓喊自己,無憂仙人不自覺就擡起了頭去尋聲音的主人。徐豐是無憂仙人的本名,爲防露餡兒,他已經很久沒讓自己聽到過這兩個字了。他就是無憂仙人,而不是下界封都穎橋那片公墓的看墳人。
擡頭意外看到三對,不,應該是四對顏值爆表的男女,徐豐也判斷不出方纔聲音的主人究竟是誰,因爲單這四名女子的氣韻樣貌已經讓他迷醉得一塌糊塗了。徐豐目光迷戀頻咽口水地來回掃視着四名女子,不料有人很“善意”地提醒了他。
“啪”的一聲脆響,就見昱靈王和恪妖王已經在側身爲自己妻子戴面紗了。徐豐風中凌亂腦袋嗡響地覺得整個臉都腫脹了起來,舌尖在兩邊嘴角過了一下,腥鹹的味道便在他口中瀰漫了開來。
昱靈王和恪妖王對視一眼,眼中盡是讚賞。想不到他們的忍耐力如此接近,扇出的那一掌幾乎同時打在了徐豐臉上,而且位置整好對稱,誰也不耽誤誰出氣,哈哈!
昱靈王妃和恪妖王妃已被自家的兩個小氣男擋在了身後不便開口,王母也不想跟這樣的豬頭多說一句,便又把事情全權交給了三個年輕人。她只搖搖頭訓斥道,“徐豐,是我叫你,你亂看什麼!”
徐豐這才懵懵懂懂地看向王母,可王母等人都是着的便裝,徐豐並不能分辨出王母的身份。
“王母,跟他廢話什麼,燒了不就一清二楚了嘛!”佛羅悠哉提醒,順便幫徐豐點明瞭王母的貴重身份。
“王、王母!”徐豐長久被定身在奈何橋頭當“中流砥柱”,剛被撈上了岸,聽聞王母的身份,再看一眼她身旁似笑非笑的男子,腿上一軟撲通跪在了地上。
跪在地上的徐豐在心中不停揣測,天上應是玉帝王母稱帝爲尊,從未聽說有其他大神與其並駕齊驅,靈妖兩界也只是稱王而已。可方纔同時打他的兩名男子竟敢在玉帝王母面前放肆,且肆無忌憚,玉帝王母還不加責難,可見其身份也是尊貴無二的。還有點明王母身份的那個女子,也絕非尋常人物,她竟敢直接在王母面前隨意說出自己的想法,連敬語都沒用,不一般啊!
正當徐豐在心中胡思亂想之際,又聽得那日扮作猷魔王妃的男子笑他道,“徐豐,難道你連頭頂上是個什麼樣子都不知道嗎?”
玉帝有命,讓方立霄他們趕緊幹活,他們不得不從啊!
仙界,陰司,忘川河
徐豐無解地望着司徒擎雪,這是他第二次見到眼前的三個年輕人。那日聽他們自稱少主,徐豐只以爲他們是同父異母的三兄弟,是玉帝后宮團們生下的。如今見到了玉帝、昱靈王和恪妖王三對夫婦,徐豐依着各人的氣質相貌倒是有了個新的判斷。
瀛燎眼見徐豐被自己父王打臉,心中大聲叫好。看徐豐已經沒有回答司徒擎雪問題的可能,瀛燎又問,“小蓮,劉謄淵在下界不是告訴了你們一個大秘密嘛,你跟徐豐說說吧。”
“是,少主。”小蓮正着急沒機會問清楚自己的事呢,瀛燎就把話頭丟給了她,她可是感恩戴德啊!
“徐豐,我問你,你派上來十七男一女,女子明明是做火種載體的,除了那一個就不該有其他女子牽涉其中了,爲什麼我卻被捲了進來!?”小蓮上來就是一通噼裡啪啦惡聲惡氣的質問,搞得徐豐一愣一愣的。
其實小蓮只是在隱藏她內心的糾結。她回三界後仔細回想過,那日徐豐潛入三界之時,喊她用的是“紅婉”這個名字,這是多麼女性化的名字啊,怎麼可能屬於一個男人!她不禁僥倖,或許巒心體內那個才該是個男人,左右巒心已死,她只要透過徐豐還了自己清白也夠了。
徐豐聽了小蓮機關槍似的問話反應倒是很快,他不僅沒有疑惑的表情,反倒有些得意洋洋,這可真讓旁觀的人有些摸不着頭腦。
“十七男一女是皇上……劉謄淵知道的數量,實際操作中稍有所調動也很正常。”徐豐說起自己做的事舌頭順溜了許多,陷進回憶中的他也沒那麼怕眼前的場景了。“當初我們選了三十四男兩女進行訓練,選拔後剩下了十七男一女來執行任務。爲了保證我自己的利益,我在這些人中安插了自己的心腹。選拔那兩名女子時,我的人在比賽中敗下陣來,劉謄淵竟說依例是要滅口的。我存了私心,就暗中將她二人換了身份。原本該被處死的紅婉就成了來此執行任務的你。”
徐豐已經明白,自己的計劃全盤失敗了。他定定地看着小蓮,遺憾又惋惜地搖頭嘆氣說,“可你終究不是她,我失敗了。”
“什麼意思?”小蓮聽出自己還確實是女子,內心總算鬆了口氣。
“爲了保住紅婉的命,我私自改變了計劃。本來她是要作爲火種載體的,我把她的任務變成了引火種上來,然後將動了手腳的火種瓶子交給需要它的人。我想大概就是火種載體由凡人變成了仙人,所以才導致我的失敗的。如果按照原定計劃,紅婉帶着火種自焚,接着點燃銀河,大約你們現在都已經變成了擁有下界凡人記憶的仙人,劉謄淵也能……解脫出來了。”
徐豐剛說完,小蓮又追問,“爲什麼要選一對男女……歡好的時候把火種散出去?明明可以讓你的人把火種悄悄撒在任何地方,而你的人也不會受到傷害。”
“人不爲己天誅地滅。伴君從來如伴虎,我總得爲自己安排打算。劉謄淵一旦位臨天帝,他萬一有朝一日一個不如意踢開了我,我總不能就此認栽吧!”徐豐意味深長地一一看過玉帝等人,這些人都是權力金字塔頂端的存在,一定明白他的意思。“我爲自己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自己的人先送進來。左右劉謄淵並不清楚這其中的門道和過程,那還不都是隨我說嘛!我特意將上來的人全部換成了我的人,尤其是紅婉,哈哈哈哈!”
話說至此,徐豐已有些癲狂,他看着小蓮放聲狂笑道,“我爲了她不惜犧牲那個作爲火種載體女子的生命,我爲了她不惜冒着讓所有人萬劫不復的危險,我甚至爲了她放棄了我修煉了幾十年的道行!如今完了!全完了!你不是她,她也不是她!”
在場沒人覺得落魄癲狂的徐豐有任何可憐之處,從他的敘述中已知他爲了一己私慾欺上瞞下,視他人性命如草芥螻蟻,試問這樣的人如何能得安樂!
方立霄將碧宸宮中的紫銅大鼎弄了過來,立在了徐豐面前。爲防上次無意間錯過查案捷徑的事再次發生,儘管已覺得徐豐無用,方立霄還是隻拔了他的一根頭髮來喂紫銅大鼎。
黑心藍焰燃起,徐豐的生平如地鐵一般匆匆上映。
徐豐是個棺材子,吃百家飯長大,人人都可憐他可又覺得他晦氣,肯賞口飯吃已是大恩,怎願再收留他。他在穎橋的公墓--他出生的地方,支了個棚架子,時不時往上添磚加瓦,慢慢也就有了個自己的家。徐豐偶爾餓得難受,就偷偷吃些墳前的香果貢品。這可不是人人都有膽量嘗試的事情,於是久而久之徐豐有了些與衆不同的能力,比如活見鬼、進墓中做客、窺探天象等等。慢慢接觸瞭解得多了,徐豐就成了有些名氣的“野仙”。
徐豐並不滿足於此。他向朝廷自薦,毫無意外地被當時正迷戀修仙的皇帝劉謄淵重用。爲了彰顯自己的非凡能力,徐豐對劉謄淵的各種離奇要求基本全都會想盡辦法滿足,來者不拒,他自然也名利雙收。徐豐從劉謄淵這兒得到的最珍貴的賞賜莫過於一名叫做紅婉的女子。徐豐極在意紅婉,她在府中地位與女主人無異,但徐豐從不碰她,只好好待她。
直到有天深夜,從夢中驚醒的劉謄淵急急召見徐豐,跟他說了好一會兒話。說話間徐豐不似平日那般信心十足侃侃而談,相反地,他眉頭深鎖面有難色,幾乎不發一言,只在最後很是勉強地給了劉謄淵一個滿意的答覆。之後的徐豐就是快速地蒐羅年輕男女,勤觀星象,頻繁地遊走於穎橋、他的府邸和皇宮之間,一遍一遍地同劉謄淵商量着修改他的登天宏圖。
機緣是個奇妙的東西。正當徐豐爲了他的“先鋒隊”登天探秘的方式頭疼之時,他竟從鄭婆婆墓中帶出了數十條黑紅摻雜的穿心蚰。想來這是鄭婆婆通過入夢從猷魔王妃手裡得來的。
徐豐給所有“先鋒隊”成員體內都植入了穿心蚰,不同在於被刷掉的人體內都只有黑色穿心蚰,而活下來的人體內卻有紅黑兩色穿心蚰。很快由十七男一女組成的“先鋒隊”就形成了。在這個過程中,雙手一向乾淨的徐豐爲了救紅婉性命竟也開始十指染血。他先是桃代李僵地讓紅婉逃過了滅口之災,又爲了驗證穿心蚰的作用不斷在活人身上試驗,人死之後再取出穿心蚰繼續給其他人用。爲了製作紅色穿心蚰中承載的假記憶,徐豐甚至用射星之法將三界不起眼的小人物夫妻不知引下界了多少對。將他們催眠之後,徐豐一遍一遍在他們身上引入引出紅色穿心蚰,讓穿心蚰吸食這些夫妻的血液,然後再將其中有關銀河的記憶挑揀出來進行拼湊加工,直到可以移植進“先鋒隊”體內。
仙界,陰司,忘川河
同樣是射星之法,徐豐也用在了巒心這些人身上,但卻是瞞着劉謄淵的。徐豐將這些人引下界來,除巒心和小蓮以外,他趁夜將所有三界男子的魂魄、靈血以及常態血置換進“先鋒隊”體內,爲他們易筋換骨以改變容貌,並給他們植入了承載人工記憶的紅色穿心蚰和承載“先鋒隊”死忠於他記憶的黑色穿心蚰,讓他們變身“混血兒”,使他們得以上天入地。可徐豐卻偏偏忽略了兩個重要事實,其一是紅色穿心蚰始終強過黑色穿心蚰,其二是“衝鋒隊”的屍體就算進駐了三界中人的靈血和魂魄,但他們死了就是死了,魂魄被困在三界中人的身體裡,在銀河第一場火雨中隨之付諸一炬,於是徐豐所做的一切不過是給三界中人換了具身體,在他們的記憶鏈條上打了個並不牢靠的補丁而已。
紅婉終究是特別的,在她化身小蓮後,徐豐唯獨讓小蓮體內的黑色穿心蚰完全保留了紅婉的記憶。巒心依舊是巒心,可她與爐旦之間的緣分也讓徐豐利用改寫後變得狗血扼腕。所以無論是誰,潛在的慾望一旦被激發放大,不加約束,就像天使與魔鬼,只有一步之遙。
徐豐和劉謄淵欣喜地看着天際劃過的那場華麗流星雨,殊不知是多少三界生靈就此隕落換來的短暫片刻美景。接着的事就基本是透明態的了,因爲徐豐在自以爲是的幼稚認知中,竟認爲三界衆生就是一羣由玉帝帶領下的養尊處優的酒囊飯袋而已。可徐豐忘了,強將手下無弱兵,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閱歷是任何人千金難買而只能用成長的劇痛來換的稀有財富,十歲的天才孩童未必就能鬥過百歲的平庸愚公,何況是自在周旋三界多年的玉帝呢!
“徐豐,紅婉是誰?”已完全沒了紅婉影子的小蓮對紫銅大鼎中的那名陌生女子勾起一絲好奇。雖然她們素昧謀面,但紅婉真真切切地在小蓮身體裡待過,直至紅色穿心蚰徹底吞噬了黑色穿心蚰--紅婉曾存在過的最後證明,紅婉纔算真的煙消雲散。小蓮能感覺出自己如今對爐旦當時手中那瓶子虛烏有的永晝仍很着迷,就像是真的發生過的事情一樣。但這種着迷絕不是出自小蓮本意真心,應該與她體內那根紅色穿心蚰有關,或者與紅婉也有聯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