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陸離就跟着申胡和剋日來到了一處營地。
在此駐紮的是雲霜步軍開山營。雲霜流騎是作爲配合步軍一同行動的斥候存在的,所以他們也駐紮在此。
營地門口豎起了拒馬和兩個哨崗。不過哨崗之上並沒有人。申胡躍馬而出,喊了一句什麼,哨崗內回了一句。看起來這哨崗衛兵,是隱藏在崗樓之內的。
對上了暗號,營地的大門這纔打開。
剋日當先進入,陸離和六科跟在最後,也跟了進去。
營地內地屋舍帳篷都井然有序地排列着,新刨好的木頭和油布散發着一股古怪的氣味。營地之中支了幾個火把照明,不時有衛兵巡邏。
陸離跟着剋日行走在營地之中,他對於周圍一切都十分好奇。因爲他從來都沒有來過軍營,不知道行軍紮營是什麼情況。所以他四處打量起來。
亦步亦趨地跟在陸離身後的六科,對於這一切也十分陌生。
“不要四處亂看。”申胡在一旁訓道。陸離點了點頭,於是便收回了目光。
因爲語言不通,剋日便囑咐申胡,讓申胡帶着陸離。他指着遠處一處營帳,叮囑了申胡幾句,然後便不再理會陸離和六科,走進了一處營帳。
陸離順着剋日所指的方向看去,那是一處比旁邊營帳大些的帳篷,四周光線也要亮一些。
“那裡是?”陸離看這營帳所在的位置,大概猜到了幾分。但是他還是問了出來。
“這裡是開山營所在主帳,跟我來。”申胡說道。
陸離點了點頭,能夠踏足雲霜軍隊的範圍之內,這一步已經比陸離原先想象得順利太多。不過,他倒是挺好奇的,這剋日只是一小隊流騎之長,竟然敢隨便就把一個人帶到軍營裡來?
難道雲滇這地方,不時興軍事重地,閒人免入?
陸離腹誹着,跟着申胡往主帳走去。
靠近了主帳,陸離發現搭建的布匹比外面普通營帳要厚實一些,應該會更加保暖。陸離打量着營帳周圍,主要還是打量着那一圈守衛。
守護主帳周圍的守衛應該是經過精挑細選的,一共八個人,身高體格都差不多。他們穿着主帳守衛特有的鎧甲,顯得很是威武。
還沒走到門口,申胡,陸離和六科就被攔了下來。
“卸下兵器。”其中一個守衛冷冷地說道。
申胡很自然地把腰間的馬刀放在了營帳外的架子上。陸離有樣學樣,也把手中的凡刀放在了一邊。不過守衛還沒有放過他,陸離的包裹也不能帶進去。
陸離看了一眼申胡,申胡聳了聳肩。陸離的包裹之中藏着釋刀和玉鳳簫,這對於陸離來說,都是很重要的東西。所以,他不想隨意扔在一邊。
陸離摘下包裹,遞給了六科,打着手勢讓他在門外等候。申胡怕六科不清楚,還特意用雲滇語叮囑了一番,讓他不要亂跑。
六科抱起了包裹,點了點頭。在目睹過陸離一刀斬塌牛棚之後,六科似乎對陸離多了一分親近的感覺。因爲他單純地感覺到了陸離的強大,對於他來說,只有強大的實力,才能帶給他安全的感覺。
在守衛檢查完全身之後,陸離跟着申胡走進了帳內。
帳內的光線比外面要亮堂,一張桌子橫擺在正中間,四周是燃燒的火燭,把營帳之內照得透亮。陸離藉着火光,可以看到桌子邊上三人分別落座。
申胡帶着陸離和六科走進門來,引起了他們的注意,一同頭將目光投了過來。陸離也在打量着他們。
讓陸離感到詫異的是,坐在正對營門首座的,竟然是一個女人。
這個女人並沒有什麼驚豔的感覺,只是很普通的長相。但是陸離從她的眼神之中,感覺到了非同一般的氣質。陸離那預感告訴着陸離,這個女人絕對不簡單。
能夠在軍營之中坐在上首,剩下兩個男人完全以她爲尊一般,這樣的女人,怎麼可能會一般了?
“報告百夫長,這個人想要見你,所以我將他帶來了。”申胡用雲滇話稟報着。
之前在路上,陸離聽到申胡和剋日多次提起百夫長一詞,所以問明白了這個詞的意思。申胡當時告訴他,這是他們這一大隊流騎的統領。
坐在女子左邊的一個男人擡起頭,陸離可以看到這個男人臉上濃密的鬍子和亂糟糟的頭髮。這個人就是百夫長麼?陸離心中想要將人物對號入座。陸離並不清楚雲霜的軍隊是怎樣的編制,如果從字面意思上來看,可能就是統帥着百人小隊的人。
百夫長琦玉聽了申胡所說,雙眉一挑,“見我?隨便一個人說想要見我,你就帶他來見我了?軍營重地,你竟然帶着外人就進來了?申胡,我看你皮癢了吧?”
“這個人有些特殊,他是中原人。而且武功很高。”申胡補充道。
琦玉聽了,一拍桌子長身而起。“特殊?最近雲渚梟獸營正在大舉派人潛入,我看這個人是奸細吧?來人,將這人殺了!”
申胡和琦玉的對話是雲滇話來說的,所以陸離一句都沒有聽懂。不過看到百夫長琦玉拍案而起,鬚髮皆張的模樣,陸離估計他說的不會是什麼好話。
“且慢!”那個女子站了起來,陸離聽到了她用中原話說,“你來自中原?”
“是的。”陸離回答道。
“你爲什麼要來雲滇?難道你想要參軍?”那女子的聲音略微有些沙啞,聽上去很有磁性。
“不不不,我對參軍沒有興趣。因爲我想去阿難陀寺。”陸離沒有隱瞞自己的來意,很直接地拋了出來。
“阿難陀寺?”女子顯然也是吃了一驚。
“這個應該是你們在爭奪的地方吧?”陸離指了指雲鄉山的方向,“我要到那裡,而且我的時間很緊,所以不得不求助於你們的力量。”
女子還沒有說話,一旁坐在右邊的另一個男子倒是笑了。他咕噥了一句什麼,看那模樣,似乎是在嘲笑陸離不自量力。而女子也跟着笑了起來,她的笑聲也有些低沉。
“哈哈哈,我從來沒有聽過這麼好笑的笑話。你以爲你是誰?你需要幫忙,我們就要出手幫忙?你以爲你是我們大王?”
聽到這話,一旁的申胡臉色緊張了起來。這個女人的身份,他可是知道的。這個女人,可是從大王身邊來的參知軍事,林玥林大人!
別看她是女兒身,但是論謀略,論行軍,沒有幾個男兒能夠比得上她。她可是雲霜王跟前最炙手可熱的人物,在普通軍士眼中,更是傳奇一般的存在。
她有權調動流騎,申胡克日所在的流騎,正是因爲她的命令,所以才調動前來,協助開山營鎮守此地。
陸離是申胡帶來的,如果陸離得罪了她,恐怕他也沒有好果子吃。
“申胡。”那女子突然喝道。
“林大人,屬下在。”申胡正在擔心,聽到女子叫他名字,一下就跪倒在地。
姓林的女子看着指甲,走到申胡跟前,卻不看他一眼。“你身爲流騎,難道如此不知輕重?”
“來人,把這個人給我攆出去。”女子用雲滇話大聲吩咐道。門外頓時響起了應答之聲。陸離一看這架勢,就發現了事情沒有自己想象的那麼簡單。
“等等等等。”他連忙說道。
“怎麼?現在後悔了?晚了!”女子嘲弄的聲音想起。
守在門口的兩個守衛走了進來,一左一右站在了陸離身側。兩人長槍一架,就往陸離肋下刺來。
陸離搖了搖頭,伸出右手,一把抓住了長槍的槍桿,然後腳下發力,罡氣涌動,直接握住槍桿把握槍的守衛帶了起來。守衛只覺得一股大力從槍桿之上傳來,原本得心應手的兵器變得無比沉重,而且還有一股力量帶走了自己的平衡。他腳下紮了一個馬步,想要奪回長槍的控制權。但是他的實力,怎麼和陸離抗衡?
於是守衛眼睜睜地看着自己的身體向同僚撞去,兩個守衛撞在了一起。
長槍脫手,陸離腳尖一挑,將兩杆槍都握在了手中。
女子皺起了眉頭,而鬚髮濃密的琦玉則是站起了身來。“不錯的身手。”他用雲滇語稱讚了一句,但是陸離根本聽不懂。
陸離看着他在起身,不知道他要幹什麼。但是下一刻,陸離忽然就明白了。
因爲琦玉已經向自己衝來。
陸離連忙扔掉長槍,向前踏出一步。
這個時候,琦玉已經欺近陸離的身前,一拳擊出。陸離看着他的拳頭迎風就長,拳頭之上有真氣環繞。陸離不敢大意,他以罡氣包裹住自己的拳頭,與琦玉那一拳對在了一起。
“呯。”一聲聽着就讓人有些疼痛的聲音。
陸離和琦玉的臉色皆是一變。
陸離察覺出來琦玉的武功已經達到真氣外放的境地,而且真氣渾厚,內功底子尤爲紮實。他這一拳之中,除了真氣之外,陸離還感覺到了他過人的力氣。這個人的力氣,對得起他雄壯的身軀。若是拋開內功修爲,只憑肌體力量,恐怕陸離還不是他的對手。
琦玉臉色變化,是因爲他這一拳他已經用上八分力氣,但是眼前這個男人似乎還遊刃有餘。不僅不聲不響地以對拳的形式接下自己的拳頭,甚至還可以抵擋住自己的發力,將自己後續的力量,消耗殆盡。
兩人僵持了一陣,然後陸離撤退一步,搶先撤招。
因爲陸離的預感忽然預警,陸離一擡頭,一堆黑色的東西已經向他當頭罩來。陸離剛剛與琦玉對拼一招,若是沒有預感,陸離的注意力恐怕還留在琦玉身上,那麼這一招暗襲,必中無疑。
陸離下意識地一個翻滾,閃避開去,這姿勢看上去好不狼狽,但是卻十分有效。當他擡起頭,看清那黑色的物體是團煙霧之後,他連忙向外面躥去。這些天,陸離也見識過雲滇人用蠱的手段。煙蠱作爲雲滇最爲常見的蠱,也成爲了最多人使用的蠱。陸離自然識得。
不過就算是名字都叫煙蠱,但是也有很多品種。培養方式不同,就會變成不同的品種。所以陸離哪怕知道這只是煙蠱,但是卻不能不慎重對待。
陸離能夠安然行進到如今的位置,完全是託了釋刀的福。
釋刀辟邪,鎮壓蠱毒,陸離就是因爲身攜釋刀,所以百蠱不侵!
可是現在他身上沒有帶着釋刀,釋刀在包裹裡,包裹在門外六科手裡。所以陸離急忙躥了出去。他要去拿釋刀護身。
煙蠱豈會讓他如願,飄渺一轉影,陸離還沒有跑到門口,就已經被煙蠱堵住去路。
陸離一愣,回頭看向那個女子。只見林玥伸出手掌,似乎在搖搖掌控煙蠱。見到陸離臉上的表情,林玥似乎很是欣慰。她在欣慰之中,輕輕握緊了手掌。
煙蠱猛然將陸離包裹了起來,陸離上半身全部被黑煙裹挾其中。
林玥眼神之中沒有絲毫的憐憫,她聽着煙蠱啃噬,發出咔咔的聲響。這個人只要沾染了煙蠱,那麼註定是個死人。
“申胡,你給我記住,我給予你們便宜行事的權力,並不是給你們犯蠢的機會。你也應該清楚,大王對於阿難陀寺何等看重!我不知道這個人知道些什麼,但是隻要是覬覦阿難陀寺的人,都要死!”林玥冷冷地對申胡說道。
“是。”申胡跪倒在地,接受着林玥的訓斥。
就在這個時候,異變突生!被煙蠱包圍的陸離並沒有想象中的倒下,而是帶着煙蠱猛地衝了過來。陸離罡氣遍佈全身,煙蠱暫時無法觸及陸離的身體。陸離站在原地等了幾息時光,就是爲了迷惑林玥。
林玥也的確上當了,她以爲她的煙蠱已經命中陸離,結局已經註定。但是她沒有想到陸離會罡氣。
陸離的速度極快,一下子就衝到了林玥和申胡面前。陸離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抱住了林玥,順勢往申胡身上一滾。煙蠱直接找上了申胡。林玥被陸離限制住了動作,無法掌控煙蠱。頓時,申胡發出一聲慘叫。
林玥在倒地的一瞬間閉上了雙眼,但是在那之後,立刻睜開了。出現在她眼前的,是陸離那張臉。“如果你不收回煙蠱,那麼申胡就會死。或者說,我也很好奇,煙蠱會不會反噬主人。”
陸離笑着,用罡氣抵擋着煙蠱的侵蝕。“敢不敢打賭?我堅持得絕對會比你久!”
“你是聰明人,知道怎麼做吧?我沒有一點惡意,爲何你要直接攻擊我?”
陸離說着,將林玥狠狠壓制住。
“放開!”掙扎着說道。
“你知道該怎麼做。”陸離一手抓着她的脖子,一手將她提了起來。
林玥伸出手,微微一招。煙蠱如同一股流水一般吸入了她的袖口之中。看來,在生命受到威脅的情況下,林玥做了最爲正確的決定。
煙蠱一消散,陸離頓時覺得鬆了一口氣。他撤去罡氣,將罡氣佈滿全身,還要保持一定強度,這可不是一件簡單的事。
不過,他發現被人包圍了。
外面的守衛聽到了聲響,已經全部衝進了帳內。而百夫長琦玉,站在了陸離面前。“放開林知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