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封與莊瑤,此刻正在一片綠地的邊緣地帶,望着眼前佈滿碎石的曠野,以及連綿起伏呈現出濯濯之貌的山巒。
不久之前,在震懾了虎豸後,他便與莊瑤一起騎上了虎豸,穿越過了一片山林,來到了山林的盡頭,粗獷的風貌便出現在了兩人的視野之中。
碎石地上,時而有森森白骨出現,而被土石沙礫覆蓋的山體之上,還有竹筍狀的岩石堆,五顏六色的,崔封在不久之前見到過這種岩石。
這時,莊瑤開口道:“看這片地域的風貌,我們很有可能來到靈山礦脈了。”
崔封摸了摸虎豸脖頸上的毛髮,說道:“如果時間足夠的話,我倒想進這礦脈之中去搜羅一番,不過現在,時間似乎有些緊迫了。”
“是啊,畢竟我們也沒有非要進入那靈山礦脈的理由。”莊瑤點頭,她坐在崔封身後,雙手環抱着崔封的腰。
然而,莊瑤隨口說出的一句無心之話,落在崔封耳中,卻一瞬間掀起了驚濤駭浪!
自從在墓室中放走姜晏後,他便一直覺得心中的隱憂不僅沒有消散,反而變得越發濃重了起來。後來離開墓室後,被陣法禁錮的身軀重獲自由,又與腸蟲激鬥,遭遇巨型腸蟲的威脅,一系列事情讓它將這種情緒拋在了腦後。
而此刻,在聽到莊瑤這一句並沒有什麼深層次意義的話語後,他心中那點微弱的憂慮,在一瞬間被點燃,一個模糊的念頭,一下子刺入了他的腦海之中。
換做從前,崔封絕對不會抓着這種不起眼的感覺不放,只不過在經歷瞭如此之多的事情後,他修爲實力增強的同時,心思也逐漸變得縝密起來,相較於同齡人,他已完全處於了另一個層次。
“莊瑤,你再說一遍你剛纔的那句話。”崔封聲音沉下,語氣異常嚴肅。
莊瑤面露濃重的疑惑之色,愣了數息後,她說道:“畢竟……我們沒有非要進靈山礦脈的理由……”
話音一落,崔封立馬追問道:“你說出這話後,我腦海中立馬浮現出了一個疑問……我們沒有非要進入靈山礦脈的理由,那我們當初進入姜晏的墓室,又是出於什麼理由呢?”
莊瑤聞言,臉上的疑惑之色逐漸轉化爲凝重,她露出回憶之色,沉吟道:“是因爲……那隻墓獸!”
“沒錯!就是因爲那隻墓獸!現在我們知道,那墓獸是由姜晏的神識操縱的,而我們進入那墓室,也正是由那墓獸引進入的。”崔封按捺着心中的激動,語氣微顫着說道。
莊瑤雙目瞪大,“你的意思是,是姜晏故意要引我們進入?!”
崔封不置可否,他一邊拍了拍虎豸的頭顱,示意虎豸向前行走,一邊說道:“我覺得不像,一開始的時候,那墓獸完全是爲了將你我殺死纔出現的,若不是我們能輕易將之鎮壓,只怕已經被墓獸斬殺了。”
“這麼說來……”莊瑤大腦飛速轉動起來,不一會兒,她眸子深處精芒一閃,不確定地說道:“他得知墓獸殺不死我們後,纔不得不引我們進入墓室的?”
崔封搖頭:“倒不如說,是他殺我們不成,卻又不能失去墓獸這個傀儡,纔不得不讓我們發現了墓室的所在地。”
莊瑤皺眉,一陣沉思後,道:“這麼說來,還是我們自願進入到那墓室中去的啊。”
“的確如此,不過九成的修士,在面臨一座墓室時,都會選擇進入其中,畢竟古墓之中,就意味着有機緣存在,這是亙古不變的真理。”崔封答道。
虎豸朝前行走,肉墊踏在碎石之上,發出“嘩嘩”的聲音。
莊瑤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所以這與我剛纔所說的那句話有什麼聯繫?我們沒有要進入靈山礦脈的理由,卻有進入墓室的理由?”
“重點並不在此,重點在於……那引着我們來到那墓室的生靈。”崔封眉頭微微皺起,事實上,他現在也只有一點頭緒,還未能推演出事情的全貌。
“墓獸?他以墓獸爲傀儡……這意味着……”莊瑤喃喃自語,忽地,她兩隻手掌拍在了一起,興奮道:“我明白了!墓獸,是隻會在墓室、墳地等地方誕生的生靈,墓獸的出現,就意味着這附近有墳墓!”
崔封轉過頭,眸光大放:“而當時,我們也的確是這麼想的……”
“那姜晏以墓獸爲傀儡,疑點重重,他完全可以操縱腸蟲這種神出鬼沒的生靈,墓獸每次出現,還會發出嬰童的哭泣聲,這根本不是一種適合用於暗殺的生靈。”崔封自言自語。
莊瑤被點燃了思考的火焰後,便越燒越烈了起來,她不假思索,靈光一閃,開口道:“我覺得,姜晏以墓獸擊殺在外的修士,即便失敗,還能讓修士意識到附近有墓室存在,引誘修士進入墓室後,他便有更多機會下手!”
“而且,這些進入墓室的修士,也很難意識到,自己其時是被引誘到墓室之中去的!”崔封一拍大腿,他終於完全弄清了心中那團疑惑的真面目。
說到這裡,莊瑤感覺到毛骨悚然:“這麼說來,他一開始就將我們納入到他的算盤之上去了?”
崔封點頭,他驀地想起當時剛進入那洞穴之時,便撞見過一具站着的人形骨架,此刻想起,他汗毛卓豎:“莊瑤,你還記得我們在洞口那裡遇到的一具骨架麼?”
莊瑤一怔,數息之後,她臉色劇變:“你是說,姜晏是可以從墓室大陣中離開的?!”
崔封沉默着點了點頭。
“看起來,我們被騙得很慘。”莊瑤苦笑道。
崔封長嘆了一聲,解釋道:“本來我根本不會去細想這些細枝末節,只是剛纔你那句話,讓我一下子想起了當時我們進入那洞穴的理由,我才隱約發現,好像是有一雙無形的手在推動着我們。”
“你說,他究竟有什麼目的?”莊瑤問道。
崔封無奈地搖了搖頭:“起初我認爲,他是想讓我們助他將那攝精木中的血肉、封靈石中的臟腑取出,但後來我把他的血肉臟腑都毀了,他也並未對我們不利,反而獻上了諸多好處,我有些搞不清楚,他究竟想要幹什麼。”
“或許是低估了你的實力,作繭自縛了。不論如何,他很有可能是欺騙了你我的,至少在他能否離開墓室大陣這一點,我覺得他肯定欺瞞了我們。”莊瑤說道。
崔封暗暗點頭,他搞清楚了一些事情,卻發現扯出了更多的疑惑來:“或許真相的確如你所說的那樣吧,總之得到那屬於我的東西后,我們就離開這裡吧。”
崔封掌力稍重地拍在了虎豸的身上,虎豸會意,腳步迅速地邁動了起來,奔逸絕塵。
丘陵地形對於虎豸來說,攀行起來並不容易,越過了兩座光禿禿的矮山後,虎豸便開始喘起了粗氣,速度也慢了下來。
期間,莊瑤將不久前在河道中收集到的腸蟲精華拿給了崔封,崔封大致數了數,估摸着至少都有兩百顆。
這時,崔封隱約聽見,對面隔着一個峽谷的山丘的另一邊,有陣陣激鬥之聲傳來。
崔封躍下虎豸,他拍了拍虎豸的頭顱,而後與莊瑤一同向着峽谷對面的山丘奔行而去。那頭虎豸看着崔封的背影遠去,在原地氣喘吁吁。
崔封兩人前行了一陣子後,腳下的地面傳來輕微的震動,他們對視了一眼,加快速度向前行去。
崔封感應着自己肉魄的氣息,也正是在這個方向,所以也算不得背道而馳,他與莊瑤只是想去看看,是何人在這裡激鬥。
越過峽谷後,攀上山頂,騰掠了一陣子後,崔封已是能夠看見靈力的光華在低空中激盪。
一道金色光芒化作扁平的刃形,嗤嗤作響的銳風刺破空氣,亂石穿空;水靈力自天幕倒垂而下,奔騰間如猛虎下山;青色的光輝盪漾在空氣之中,沁人心脾的氣息中隱藏着深深的殺機。
不過,這些看似凌厲兇猛的靈力波動,在如今的崔封眼中,可謂是不堪一擊!
崔封向前走去,這荒蕪的山上沒有植被,視野開闊,崔封一眼便看見百米開外,有十數名修士正在激鬥,兩撥人各施靈術,鬥得難捨難分。
而且,這兩撥人,大都身着擁有統一樣式的袍裳,莊瑤在一旁輕聲說道:“居然是雲宗和大崆龍洞的修士,真是湊巧。”
崔封自然也認出了兩撥修士的袍服特徵,他招呼了莊瑤一聲,便向前走去。
邁了十幾步後,正在鬥法的雲宗修士與大崆龍洞修士都發現了崔封二人的存在,他們暫時停下了手中的動作,兩派修士領頭之人異口同聲大喝道:“奉勸你們離開此地,靈術不長眼!”
崔封一臉淡笑,繼續靠近,這時,兩個千年門庭的修士纔看清,這一男一女,像極了傳聞中的那兩人。
“他……崔封?”雲宗修士的領頭之人喉骨艱難地上下滾動,聲音變得無比干澀。
反倒是那大崆龍洞的修士,臉上掠過一道詫然之色後,兇相畢露,咬牙切齒道:“這奸猾之人,躲了幾天,又出現了麼……”
還不待兩位領頭之人有所動作,那些兩派的內門弟子,一個個如同見到了極其稀罕的獵物一般,竟是爭先恐後地出手。
這些修士,都沒有見識過崔封的實力,即便有所聽聞,也是模棱兩可。而且在修真界中,時常出現盛名之下、其實難副的現象,他們這些初生牛犢,自然不會畏懼所謂的傳聞,想要將這名頭正旺的崔封斬殺,以成自身威名。
霎時間,漫天白色的空靈力涌起,這些內門弟子之中,甚至還有幾人修爲達到了築基期,已然擁有了更爲強悍的五行靈力,絢爛的光霞朝着崔封籠罩而去。
“諸位師兄弟的靈術,層次分明,並未合成一團,以免觸碰到煉氣期界限,被陣法擊潰。這等攻勢,你崔封插翅難逃!”大崆龍洞領頭之人,嘴角彎起,他相信,單獨一個修再怎麼強,也敵不過龐大數量的同階修士圍攻。
只不過,他這個念頭,在下一剎那,便徹底被顛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