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騰騰的衛生間裡,淋浴噴灑嘩嘩地在流着水,譚克武光溜溜地倒在地上,空氣還瀰漫着一股煤氣的味道。
吳美麗第一反應就是老師煤氣毒,趕緊打開窗戶,再去呼喚老師時,卻發現老師已不省人事,沒有任何反應。
趕緊打120送到醫院,卻未想譚克武在重症監護室一躺就是好幾天,美麗整整守了半個月,他也沒醒來,最後醫生告訴美麗,她的老師被確診爲植物人。
“好好的人怎麼一下子就變成了植物人我不信,是不是你們誤診了,你一定是在給我開玩笑,別騙我,求求你們再幫他看看...”整整消瘦一圈的吳美麗聽到這消息幾乎要崩潰了。
“唉,我們已經盡力了,能把他救過來已經是個奇蹟了,你穩定穩定情緒,下一步是住院還是接回去你要趕緊拿主意,還有,醫療費要趕快補上...”醫生面無表情地說。
後面的話美麗一句也沒聽清,她怎麼也不相信這個事實,命運對她太殘酷了,剛得到來之不易的愛,命運就要將它奪走,淚水不可抑制地從她眼眶噴涌而出。
醫院的人很多,來來往往,卻沒有人注意她,更不會有誰去安慰她,這是一個生死交替的地方,每天都交織着歡樂與悲傷,自己的苦痛只能自己去品嚐。
“不管怎樣,我一定要讓他好好活着,我相信他一定會醒來的。”吳美麗停止了哭泣,目光堅定地看了克武一眼,然後抹了抹眼淚離開了醫院。
她要去給老師籌醫療費。
譚克武的工資並不高,僅有的一點積蓄也幾乎都花在他們的出租屋了,另外他告訴過美麗,自己父母去世的早,他從小被叔叔養大,但嬸嬸對他很不好,他上大學時就離開了叔叔家,等於和美美一樣,有親人,但都是對他們苛刻的人。
美麗又想起熱水器的生產廠家,但找過去一問,廠家說熱水器質量沒問題,是譚克武自己安裝時沒將排氣管裝在外面,所以廠家概不負責。
所有的辦法都想遍了,除了譚克武學校老師們自發捐助的一點善款,竟沒有一處可借到錢的,美麗這纔想到了自己的父母。
硬着頭皮回到家,美麗父母板着臉聽完她的講述,當時就炸了。
“你有本事出走,有本事找男朋友,幹嗎還回來呀”美麗媽冷冷地說。
“白養你這麼大了,養條狗還知道看門,你倒好,一聲不吭地跑出去,還找了個野男人,你丟不丟人啊...”美麗爸也添油加醋道。
“爸、媽,求求你們,救救他吧,我以後賺了錢還你們,我一定聽你們的話...”美麗說着撲通跪倒在地。
“喲,你說的輕巧,還賺了錢還我們,你還的起嗎連你的命都是我們給的,你怎麼還...”美麗媽氣的破口大罵起來。
“你呀你,你太不讓人省心了,你說他都成了植物人,還有活下去的必要嗎你顧得了他一時,還能照顧他一輩子嗎他們家裡的人都不管,爲什麼要你來管,你是他什麼人你和他是什麼關係就算是男女朋友關係,你有沒有問我們做家長的是否同意...”美麗爸也幫腔道。
“也許會有奇蹟發生呢。”美麗怯怯地說。
“奇蹟。”美麗爸大吼一聲,然後指着美麗:“你不給我們惹事就是最大的奇蹟。”
“我們這是造了什麼孽了啊,生出你這個不知廉恥的東西啊...”美麗媽一邊拍着桌子一邊嚎哭起來。
“行了。”美麗忽地站了起來“你們不幫忙,我自己救他,我就是賣血賣身做妓女也要把他救過來。”
說完,美麗扭頭就跑,頭也不回地消失在黑夜之。
夜已黑,風正寒,斑駁的身影下是一顆孤獨的心,發零亂,身憔悴,隨風舞動的衣襟包裹着無助的人,彷徨在冷冷的街道,吳美麗倍感絕望,不知自己該向何處,更不知該去哪裡籌錢。
“噓、噓...”一聲口哨響起。
“美女去哪呀,要不要哥哥送你。”一輛切諾基緩緩地跟在吳美麗身邊,從車窗處伸出一張流氣的面孔。
美麗茫然地看了一眼,沒有理睬,繼續埋頭向前走去。
“別呀妹妹,大冷的天,讓哥哥當回雷鋒送送你。”車裡的人不甘心地搭訕道。
美麗沒做聲,繼續往前走着。
“嘿,碰上個啞巴,好吧,既然妹妹不理哥,哥就回家鑽被窩...”車裡人說着踩了下油門,切諾基轟地竄了出去。
“哎。”吳美麗大叫一聲。
“吱...”切諾基猛地一震,停在了前方。
“嗚...”切諾基倒了回來。
“怎麼美女是不是要坐哥的車”車裡人興奮地盯着吳美麗。
“那個...大哥...你要不要做...”美麗低着頭輕聲地問。
“做什麼”
“做...那個...”美麗忽地擡起了臉,帶着堅毅的表情說:“我需要錢...”
“一千塊。”美麗接着說。
“不能親我的嘴。”
“做完我就走。”
就這樣,吳美麗帶着滿身的傷痕和一千元錢替她所愛的人還了一部分醫療費。
從此,那個讓所有男孩都憐愛的女孩徹底墮落了,爲了她心愛的男人,爲了讓心愛的人繼續活下去,白天她寸步不離地照料着植物人,晚上爲了白天的生活費出賣着自尊和。
生活啊,到底是生活的無奈,還是無奈的生活
所幸的是,美麗的生意極好,畢竟相貌絕色,也不挑食,一傳十,十傳百,整個城的嫖界都轟動了,往往是在美麗常去的地點,老早就有幾十號男人在等待了,然後開始競爭,自然誰出的價高,美麗就跟着誰走。
就這樣,美麗漸漸有了一些固定客戶,從以前的賣無定所,換到了高檔酒店,慢慢的,譚克武的醫療費也付清了,所維繫生命的藥物也也能續上了。
用自己的青春和尊嚴去挽救一個看不到希望的植物人,到底值不值得
吳美麗沒想過,她一心想的是怎麼讓譚克武活下去。
雖然有了錢,但美麗還是堅持親自去照顧譚克武,由於譚克武只能吃流食,美麗買來豆漿機、榨汁機,每天變着花樣爲他做吃的,爲他刷牙、洗臉、擦身、按摩、翻身、接大小便,特別是擦身和翻身,每一次都把美麗累的夠戧。
聽醫生說植物人雖然無意識、有認知功能障礙,但往往對聽覺刺激有反應。吳美麗就天天像對正常人一樣和譚克武聊天、講故事。
吳美麗全身心地照料着譚克武,從來不給自己一點放鬆的時間,累了,她就躺在譚克武身邊歇歇,餓了,就隨便應付一下,短短一年多的時間,一個青春妙齡的少女竟變得像三十多歲的少婦一樣了。
毫無徵兆的一個清晨,吳美麗拖着疲憊的身軀回到家,像往常一樣做了豆漿準備喂譚克武,剛拿起碗來好像聽到一個微弱的聲音傳來。
“美...”
吳美麗猛然回頭,突然發現譚克武竟然張開了緊閉已久的嘴巴,正在艱難的發音。
“啪。”
美麗的手一抖,裝滿豆漿的瓷碗碎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