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萬物初醒。
帶着十二名死者的心願,申帥像負有神聖使命的送信者一樣開始了他的征途。
第一個要完成的是“罵王”的心願,自然就要了解“罵王”的情況和要達成的心願。
在申帥行走的路上,“罵王”開始了自己的講述。
“罵王”名叫李秀娥,家在HB省與SC省交界處的神龍溪邊。她和丈夫是從小青梅竹馬的鄰居,長大後順理成章結爲夫妻,丈夫是神龍溪上的縴夫,雖然沒什麼本事,但有一身力氣,對李秀娥也很體貼,夫妻倆感情很好。
有了女兒後,生活變得有些緊張,李秀娥就帶着女兒去目魚鎮裡賣點蔬菜,丈夫更賣力的幹活,日子雖然有點苦,但女兒也給他們的生活帶來了樂趣,一家人很滿足,也感到很幸福。
天有不測風雲。
女兒三歲那年,李秀娥丈夫在回家的路上,突然聽到有救命聲,緊接着就看見一個男人在河裡掙扎求救。李夫沒想那麼多,一猛子就扎進河裡去救人。本來李夫水性很好,但落水的男人力氣也大,抱住李夫像撈了根救命草似的死命往下拽,兩人撲騰了很久,那人終於被李夫給推到了岸上,這時,李夫已經沒了氣力,就示意那人去找根木棍什麼的去拉他。那人見河邊不遠處有兩個看熱鬧的男童,其中一男童手裡握着一根自制的魚叉,就向男童將魚叉借了過來,然後,準備去拉李夫。人的本性都是利己的,那人伸出去魚叉時,鐵叉一端朝外,卻不小心戳到李秀娥丈夫的喉嚨上,頓時捅了一個紅窟窿,鮮血直往外冒。那人一見血,以爲自己捅死了人,慌的把魚叉一丟,竟獨自地跑了。
後來還是那兩個男童跑回家喊人,這纔來人把李秀娥的丈夫給撈了上來,但送到醫院時,因失血過多,不幸去世。
丈夫的去世,對李秀娥來說,無疑是天塌了一般。一時間她都有了尋死的念頭,但女兒的哭聲牽拌着她又活了過來。她先是抱着女兒痛哭,然後是嚎叫,哭着嚎着喊着叫着她就開始罵起了丈夫。
有人說愛就是恨,恨就是愛,這話沒錯,李秀娥恨丈夫狠心的丟她娘倆而去,恨丈夫沒有兌現當初海誓山盟白頭偕老的諾言,恨丈夫丟給她一個三歲的女兒讓她一個人受苦,恨丈夫多管閒事去救人反而丟了卿卿性命......。
李秀娥越罵心裡越痛快,難以抑制的悲痛也似乎減輕了不少,這一罵就停不下來了,她開始變着花樣罵,時而竊竊私語,忽而疾風驟雨,一會含情脈脈,一會手舞足蹈......
當地的戲曲劇種是荊州花鼓戲,李秀娥既喜歡聽也喜歡唱,但平時只是沒旁人的時候一個人哼哼,這會她把罵詞加入到了花鼓戲的唱調中,一會高腔,一會悲腔,且還有“喲哎喲”及起伏較大的拖腔,高腔時,高亢悲怨,悲腔時,婉轉悽切,唱的是百折回轉,罵的是如泣如訴。
女兒也忘記了哭泣,聽得的是如癡如醉,着了迷。
罵完後,李秀娥感到非常痛快,她覺得痛罵一場,更能讓她抒發心中悲痛、壓抑、痛苦的感情,她覺得心裡好受很多,也重新燃起了對生活的希望。
之後,李秀娥就帶着三歲的女兒搬去了目魚鎮,靠販賣蔬菜維持生活。
女兒就是她的生命,但一個獨身的女人帶着孩子太不容易了,小到換個燈泡,大到提水、運菜、扛煤氣罐,還要照顧孩子,忙活生計,一天的時間從醒來忙到睡覺,沒一點空閒。沒錢買風扇,夏天的晚上,李秀娥就不停地給女兒扇着涼風趕着蚊子,沒錢裝暖氣,冬天的夜裡,她就把女兒的腳捂在自己的懷裡,直到捂熱才抱着孩子睡去。
有一個冬天,女兒半夜發高燒,渾身發燙,直打擺子,但醫院太遠,左鄰右舍的又不認識,她只好用冷水浸溼毛巾,反覆擦拭着孩子的身體,每3~5分鐘更換一次,但孩子非要抱着媽媽睡,她就把自己的身子泡在水缸裡,泡涼了,就抱住孩子,等孩子的身體又熱了,她就再跳到水缸裡,如此反覆,一夜未睡。讓人欣慰的是,到了早晨,孩子的燒竟奇蹟般的退了。李秀娥不放心,還是帶着女兒走了好遠的路去了醫院,到了醫院,醫生詢問了病情及李秀娥的處理方法,然後就告訴她,因爲她使用了正確的物理降溫治療法,女兒的病已經沒事了。但她從此卻落下了風溼的病根。
都說母親是最偉大的,母愛的力量竟讓她無師自通地找到了醫治女兒高燒的辦法。
一開始,李秀娥在鎮農貿市場裡面賣菜,其他小販見她是外來戶,總是驅趕她不讓她在自己的鋪位前影響自己的生意。幾番躲藏還要受着市場管理員的辱罵,孤兒寡母的着實可憐。
有一次,一個攤販在轟李秀娥走時還用手推了一下她的女兒,李秀娥終於爆發了,一隻手掐腰一隻手揮舞着破口大罵起來,這一罵整整罵了四個小時,看熱鬧的圍的是裡三層外三層的,人越多,李秀娥還越來勁,連罵帶叫,連唱帶喊,誰接嘴罵誰,誰接茬咬誰。幾個市場管理員剛開始還躍躍欲試地想耍個威風,但嘴皮子和李秀娥相比差的不是一點半點,被圍觀的羣衆一起鬨,管理員們都敗下陣來,躲的遠遠的了。那個捱罵的攤販被罵的最後收了攤回了家,一上午那一排的攤販連根蔥也沒賣出去。
李秀娥這一罵,從此沒人敢招惹她了,隨便她在市場哪個位置賣菜,都沒人敢多一句話,市場管理員連管理費也不敢和她要了。
這次的經歷也讓李秀娥明白了一個道理,世人都是欺軟怕硬的,你不厲害點,就會受別人的欺負。
就這樣,李秀娥天天起早貪黑的販菜,女兒漸漸長大,她要忙着照顧女兒的生活,接送女兒上學,爲生計不停的操勞,一個女人默默地操持着家務,承擔着生活的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