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二十五 有人北上去做賊 有人出城去止殺

(八千多字)

塞外風光不與中原同,當然夏州城的特別之處,並不只在於它在長城之外,北近沙漠,還因爲夏州城本身是一座石頭城。

“這座石頭城,能否擋住朝廷新式投石車的轟擊?”石敬瑭撫摸着女牆,眼中有異樣的光彩。

崔玲瓏站到石敬瑭身旁,也學着他的模樣,輕輕撫摸女牆,就像此刻在她手指間滑過的,是世間最動人的首飾,“這樣的堅城,哪裡是人力能夠撼動的?多年以來,奴跟隨你南征北戰,見過多少雄城,但規模這樣的石頭城,也僅此一處而已。坐擁這樣的城池,何愁強敵來犯?”

石敬瑭露出緬懷之色,“當初奉命移鎮夏州,党項人閉城不納,將士們奮戰近年,仍是不能奈何這城池半分,此城的堅固,彼時我等就已知曉。”

崔玲瓏道:“党項人被吐蕃、回鶻趕出世居之地,流離失所,幸得朝廷收留,得以遷居此地,自那之後,這羣無家可歸之人,便分外珍惜這處來之不易的居所。這塞外林木不多,石頭卻是取用不盡,所以纔有這等石頭城。”

石敬瑭轉身看向崔玲瓏,目中有憐愛之意,“說到當初,我真要好生感謝你。”

崔玲瓏迎上石敬瑭的目光,眸子裡柔情三千,“謝奴甚麼?”

兩人四目糾纏,石敬瑭道:“當初我率將士與黨項人力戰逾年,而不能奈何夏州,彼時朝廷已經對我心生不滿,不乏有人口誅筆伐,又有李從璟推波助瀾,我幾乎就要成爲國家罪人,回洛陽被治罪。那段時日,真可謂是暗淡無光,便是我內心裡,也多有焦慮之意。”

崔玲瓏沒有說話,只是癡癡望着面前的人,似乎只要能靜靜對着對方,她就擁有了一切。她是個心思玲瓏的女人,自然知道這時候最該說的話,就是一句話也不說。

石敬瑭繼續道:“危難之際,是你帶領暗虎深入涼、甘、肅三州,歷經千辛萬苦,帶回三州輿圖,我纔有了可以跟党項人座談的本錢。誰知党項人雖然動心,但卻不打算買賬,又是你帶領暗虎蹲守近百日,幾乎付出全軍覆沒的代價,劫持了党項首領李仁福的一子一女。”

說到這,石敬瑭臉上流露出痛苦之色,頓了片刻後才繼續道:“這之後,我娶了李仁福的女兒,這才得以進入夏州城,成爲名副其實的定難軍節度使。”

崔玲瓏笑了,笑容裡有一絲淒涼慘淡。

石敬瑭低下頭來,凝視着她,良久後才道:“這些年,太辛苦你了。當年,爲了得到李嗣源的勢力,我娶了李永寧爲妻,現在,爲了得到党項人的勢力,我又不得不娶李仁福的女兒......我心,實在痛如刀絞!”

崔玲瓏含淚搖頭,示意石敬瑭不必再說下去,“只要你能知道奴的心意,只要你能瞭解奴的不易,奴便是刀山火海,也能爲你去......”

石敬瑭感念不已,“今生能得你侍奉左右,實在是我石敬瑭最大的幸事!”

崔玲瓏感動得如癡如醉,嘴上卻堅定道:“不,你最大的幸事,是成就一番大業,這纔是你最重要的事!只有成就大業的石敬瑭,纔是那個奴傾心的石敬瑭,爲此奴即便是死了,又有何妨?”

石敬瑭說不出話來,只能久久凝視崔玲瓏,眼中的柔情蜜意似乎能化沙漠爲江南。

然而,崔玲瓏期待的相擁,卻是沒有發生。

因爲這是在城頭,在衆目睽睽之下。

夜裡,石敬瑭召集了劉知遠、杜重威、楊光遠、石重貴等人,在一起議事。

“夏州雖然有大片適合耕牧之地,但與江南相比,仍然是貧瘠之所,又且夏州處在靈州與河東之間,地盤不大,左右皆有禁錮,實在不是成就大業的地方。你我要建立功業,就必須向河西作文章。”

石敬瑭說道,“而要進軍河西,首先必須得拔出靈州這顆釘子。”

“如何拔出靈州?”劉知遠問。

“靈州有李紹城佈防,其人不是庸才,又且兵強馬壯,更不是易與之輩,我定難軍雖然不懼與他交戰,但也不能用蠻力。聯合涼、甘、肅等地的党項、吐蕃、回鶻人,兩面夾擊,方是良策。若能如此,我方兵勢大盛,攻下靈州易如反掌。”石敬瑭說出固有的謀劃。

“軍帥高見!”劉知遠讚歎道,“攻打靈州,是爲進軍河西。而攻打靈州時,我們卻藉助了河西三州之力。如此,我等不僅可以保存實力,也可以消耗涼、甘、肅等州的兵馬。戰後,更能在河西三州毫無防備之際,突然發難,屆時,我強彼弱,又是以有心算無心,河西必然大敗。三州之地,我等要收入囊中,幾乎不費吹飛之力!此計一箭雙鵰,環環相扣,實在是奇策,也唯有軍帥,纔能有這等謀劃,我等實在望塵莫及!”

石敬瑭哈哈笑道:“劉將軍過謙了,你智勇雙全,不僅是軍中驍將,更是本帥智囊,此番舉大事,正要依靠你和諸位同心協力。”

劉知遠、杜重威、楊光遠皆道:“願隨軍帥創立大業!”

石敬瑭滿意的點點頭,“只要能奪下涼、甘、肅三州,則河西之地,可以皆盡爲我所有。屆時無論是出西域,還是下三川,皆是易如反掌!”

三川,即是兩川加上漢川之地。

收斂神色,石敬瑭肅然道:“靈州雖然易克,河西雖然易得,但要守住這些地方,卻是不易。河西戰端一開,朝廷勢必引軍來伐,如何抵擋朝廷大軍的進擊,纔是我等能否守住河西基業的關鍵!”

劉知遠試探着說道:“河西地形複雜,靈州之西、夏州之北,多爲荒漠,我軍依仗地利,足能與之周旋,朝廷即便發大軍來攻,想要速戰速決也難得很。而只要朝廷兵馬不能速戰速決,彼部勞師遠征,物資日費鉅萬,必然難以持久,待其兵鋒失銳、人困馬乏,我等再尋機反撲,要敗之並不太難。”

石敬瑭點頭道:“劉將軍說得在理。”旋即又搖搖頭,“不過這還不夠。”

劉知遠聞絃聲知雅意,眼前明亮道:“朝廷兵強馬壯,又有新式投石車,的確不好相與,但若是有人能從旁牽制,引發別處戰端,迫使朝廷分兵,則大事可爲!”

石敬瑭笑了,“正是如此。”

他站起身,意氣風發道:“明日本帥去北上草原,與韃靼部、契丹使者相會,更會與河西涼、甘、肅三州使者訂立盟約,待到本帥歸來,即是大事發動之時!”

衆人互望一眼,皆拜道:“軍帥英明!”

議事完,衆人退走的時候,石敬瑭忽然叫住了悶頭耷腦的石重貴。

“方纔你爲何從始至終都不說話?”石敬瑭看着石重貴問。

“諸位將軍都是軍中宿將,輩分也比孩兒高,孩兒不好隨意說話。”石重貴不說話的原因,自然是抗拒石敬瑭等人謀劃和朝廷作對,只不過在夏州這麼些年,經歷的事情多了,石重貴已經不再像跟劉知遠去截殺歸義軍使者時那樣,有甚麼想法都會說出來,在他的心思跟衆人都不一樣的時候,他學會了隱藏心思。

石敬瑭卻沒有那麼好糊弄,“我看你有心事。”

石重貴知道不下猛藥怕是糊弄不過去了,他可不想引起石敬瑭的懷疑,哪怕只有一絲一毫,於是突然下拜,以頭搶地,悲聲喊道:“請軍帥救河丫!”

河丫,石重貴的妹妹。

當年石重貴逃避戰亂,從幽州南下時,名字還是石青鋒,石重貴這個名字是在被石敬瑭收養後,石敬瑭給他取的,彼時他帶在身旁一同逃難的妹妹河丫,後來被當時還不是曹太后的曹氏收在了身邊,如今卻是身在洛陽。

石敬瑭微微一怔,旋即瞭然。

可以想象,一旦定難軍跟朝廷開戰,石重貴的妹妹肯定被誅連,投入牢獄必不可免,說不得還會被誅殺。

不過要求河丫,這卻是個難題。

石敬瑭尋思着道:“河丫身在宮城,彼處防備太過嚴密,有軍情處在,暗虎也不好滲透進去......要救河丫,實在是太難......”

不過轉念一想,石敬瑭忽然福至心靈,“然則此事雖難,暗虎拼盡全力,縱然損兵折將,也勢必將河丫救出來,你放心便是!”

石重貴大喜,這喜悅卻是沒有作假,“多謝軍帥!”

等到石重貴退下後,石敬瑭笑而不語,笑容深邃。

作爲他石敬瑭的養子,又是演武院傑出的畢業生,石重貴極受重用,在軍中地位非常。

但就因爲石重貴地位非常,石敬瑭纔不得不留個心思,君王喜歡猜忌大臣,石敬瑭焉能不

防着點大將?更何況,如今即將與朝廷交戰。

石敬瑭自言自語道:“河丫......若是她被朝廷殺了,你跟朝廷那或許有的一點情分,也就會在仇恨的衝擊下,化爲泡影吧?我石敬瑭的兒子,怎能對朝廷有情分?一點兒都不能有!”

韃靼部的領地,就在夏州正北。

應天,韃靼部之南、黃河之北、陰山之西的一處盛地。

今日,此地有盛會。

草原上憑空出現了數十頂氈帳,遊弋的草原騎兵成百上千,斥候更是遠放數十里之外,在氈帳正中央,有一頂帳篷格外顯眼,它規模龐大,有被周圍氈帳衆星拱月的意味,而在大帳外面,則有搭建高臺,一些人正在宰殺牲畜。

石敬瑭帶領着數百精騎,出現在地平線上,很快,他就被營地中的人出來迎接。

這羣人裡面,有兩個人領頭:韃靼部的新任可汗,巴拉西;最受耶律德光看重與信任的人之一,韓延徽。

幾人見禮的時候,巴拉西斜眼瞧着石敬瑭,陰笑兩聲,開口便是下馬威:“你就是被唐朝趕到夏州戍邊,如今有家不能歸的石敬瑭?中原有句話怎麼說來着,喪家之犬......是這樣吧?跟石帥的處境很像啊!”

巴拉西比石敬瑭年輕個十來歲,被這樣一個後輩,一見面就當着衆人嘲諷,石敬瑭心中頓時不快,顏面無存,不過卻也不至於立即變臉,誰讓他有求於人呢,也不好反諷,“可汗年輕有爲,本帥可是敬佩得很。”

石敬瑭以退爲進,巴拉西得了誇獎,卻沒有就此息事寧人的意思,冷笑道:“石帥話倒是說的漂亮,然而韃靼部人務實,僅憑花言巧語可是沒用的,得有實際的好處才成。”

石敬瑭早有準備,聞言揮了揮手,立即就有一份禮單送上,“夏州貧瘠,沒有甚麼好物什,還望可汗不要覺得禮薄。”

巴拉西聽到左右給他念禮單,眼前漸漸明亮,看石敬瑭的眼神就帶上了幾分揶揄之意,“都說漢人官員,最擅長欺壓自己的百姓,搜刮同胞的錢財,看來石帥是個中高手啊,也不知爲了這份禮單,石帥讓多少人家破人亡了?”

石敬瑭一味拿熱臉貼冷屁股,心中老大窩火,然而不等他說甚麼,巴拉西已經接着道:“不過這還遠遠不夠!我跟石帥不一樣,我心繫每個韃靼人,你這些禮物,我平分給所有族人,每人能得到多少好處?憑此就想讓我出兵牽制唐軍,你這是在癡人說夢!”

饒是石敬瑭向來自詡修身養性頗有成就,面對巴拉西這等嘴臉,也是給噎得說不出話來。

石敬瑭只能告訴自己大局爲重,循循善誘道:“夏州偏狹之地,物力就這麼多,可汗若想要更多的財富,只能去中原取。彼處金銀遍地,有無數珍奇,糧食布匹鐵器更是搬都搬不完,而這,正是本帥此番來此的目的,爲助韃靼部財物豐收,本帥可以奉獻所能。”

這一大段話,巴拉西的左右翻譯了好一陣,他聽完後使勁兒打量石敬瑭一陣,就像看到了一個前所未有的怪物一樣,片刻後搖頭嘖嘖道:“你們中原人真是莫名其妙,竟然願意讓外族侵入自家任意劫掠,有句話怎麼說的......引狼入室,對,就是這句話。這對我們韃靼人來說,簡直不可思議,面對外敵,我們族人向來都是齊心協力,石帥可真是讓人大開眼界。”

這一番頗有幾分發自肺腑的感慨之言,落在石敬瑭耳中,並沒有讓他羞憤欲死,他有他的行事準則:成大事者不拘小節,要是我連命都沒有了,國家好與壞跟我有什麼關係?

巴拉西最後道:“你最好記住你剛纔的話,若是日後我發現你言不由衷,有意欺騙我韃靼人,我必然叫你好看!”

韓延徽看着兩人說話,只是面帶微笑的站在一旁,眼見石敬瑭如此“謙讓”,他心頭不禁冷笑連連,暗自尋思道:看來這石敬瑭爲達目的,的確是不擇手段,如此正好,稍後談條件的時候,我正好獅子大張口。

轉念間,韓延徽又想道:這石敬瑭狼子野心,說到底與我是一丘之貉,如是觀之,我倆倒該把酒言歡纔對。

想到這,韓延徽頓時有啼笑皆非之感。

忽的,他眼角餘光注意到石敬瑭身後的石重貴,不由得眉頭微皺:此人是誰,竟然有如此風貌,端得是少見。只是此人爲何臉色這般扭曲,難不成是不喜石敬瑭方纔的言語?也對,石敬瑭的那些話,怕是沒幾個漢人願意聽。

衆人進入營地中最高大的那頂帳篷,然後分別落座,因爲此地距離韃靼部較近,算是韃靼部的勢力範圍,巴拉西便毫不客氣的坐了主位,配合他一臉睥睨的神態,的確有高高在上之感。

議事的時候,石敬瑭說道:“河西戰端一旦開始,朝廷必定大舉來伐,等到朝廷的兵馬集聚到河西一帶,國內空虛,這便是契丹與韃靼部的機會。幽州、雲州之地,雖然邊防嚴密,但是隻有那幾萬邊軍,在沒有後援的情況下,以契丹和韃靼部的實力,要破關而入並不太難。”

“而一旦契丹和韃靼部突破邊關,廣袤中原大地,將再無能阻攔草原精騎的地方,一朝飲馬黃河之畔,中原大地的財富、糧食、人丁,契丹與韃靼部可以予取予求,想要多少就拿多少!”

巴拉西冷笑道:“洛陽周邊的關防,難道都是擺設不成?”

石敬瑭笑道:“洛陽周邊的關防,在於防備強敵侵入洛陽,只要諸位不入洛陽,那些關防戍卒,又如何有能力棄關與諸位交戰?其不棄關尚好,若是果真棄關,這纔是諸位的大機遇。數十萬草原精騎,在中原的廣袤大地上,要擊敗區區數千戍卒,實在是輕而易舉!其若不棄關,中原廣闊之地,也足以讓諸位賺得鉢滿盆滿。”

韓延徽老奸巨猾,他慢悠悠道:“可若是唐軍從河西回軍,那該如何?”

石敬瑭成竹在胸,“唐軍若從河西回軍,路途遙遠,豈是旦夕之事,等到兵馬趕回中原,草原精騎來去如風,早就沒了影兒。非只如此,一旦朝廷分兵,則本帥在河西便能反戈一擊,到時候若是諸位能在中原牽制朝廷兵馬,則你我兩相合力兩面夾擊,便是要進入洛陽,又有何難?”

“等到你我進入洛陽,那大唐的天下,皆盡都在你我手中,屆時大唐的財富,但凡能拿走的,各位儘管拿走便是,爾等得財貨,我得土地,豈不賓主盡歡?”

巴拉西聽到這裡,神色激動不已,眼中盡是嚮往之色。

韓延徽老成穩重,謀劃深遠,繼續道:“若是有朝一日,你我真將唐朝傾覆,而石帥成爲中原之主,那石帥可就成了最大贏家。我等出力甚多,若是隻取走些許財貨、人丁,所得未免太小了些。”

石敬瑭沒想到韓延徽是這樣的老狐狸,事情還沒影都能想得這般周到,遂皺眉問道:“那依先生的意思?”

韓延徽字字驚人道:“昔年,李從璟從我大契丹手中,奪走了營、平二州,讓我大契丹飽受損失。如今,石帥有雄心壯志,若是他日得我契丹相助,成功入主中原,這幽雲一帶的十六州之地,就劃歸我契丹代爲管轄,如何?”

石敬瑭一驚,“十六州之地?這......韓先生這胃口也太大了!”

韓延徽老神在在的撫須道:“石帥也不想想,如今你蜷居夏州一隅之地,朝不保夕,旦夕就有覆滅之險,而若是果真得我大契丹與韃靼部相助,搖身一變成爲中原之主,李嗣源、李從璟父子辛苦多年打下來的江山,可都爲你做了嫁衣裳,你可以說是不費吹灰之力,坐享其成。唐朝三百餘州,給我十餘州之地,有甚麼打緊?”

石敬瑭默然下來,良久後道:“茲體事大,容某細思。”

韓延徽淡淡道:“一州之地而爲三百餘州,便是分出去十餘州,也還有三百餘州,孰輕孰重難道還要某來跟石帥詳說?”說到這,冷笑一聲,“若是石帥連這等魄力都沒有,契丹何必與石帥共謀大業?”

石敬瑭咬咬牙,“此事......並非不能商量。”

巴拉西見韓延徽拿到手了莫大好處,頓時急不可耐,叫嚷道:“豐、勝二地,夏、靈二州,我韃靼部要了!”

石敬瑭張了張嘴,說不出話來。

石重貴在帳外聽到這話,差些一躍而起,拔刀進去砍翻這些賊人。

最終,在韓延徽與巴拉西的聯合發力下,石敬瑭接受了所有提議。

шшш_Tтká n_C ○

......

靈州。

第五姑娘到了靈州。

然而第五姑娘並不是第一批增援靈州的軍情處銳士。

她來,是主事的。

李紹城接到這個消息,就知道風雨將至。

他趕到軍情處駐地,來見第五姑娘。

一間光線略顯昏暗的屋子,人來人往。

房中有許多排書架,書架上擺滿了各種冊子、摺子、紙袋。

內間,一張小案後,大紅衣裳妖豔如血的第五姑娘,盤膝在坐塌上。

一隻細腿翹着,一隻手握着短刃。

短刃未出鞘,撐在小案上。

刀鞘精緻至極,寒光不發。

第五姑娘長髮披散,在窗前的縷縷陽光裡,有無數陰影。

她的臉比短刃更加精緻。

但一雙黑曜石般的眸子,殺氣凜然。

李紹城在小案前坐下,“聞聽第五統率親至,某心下一安。”

第五姑娘的目光,落於小案上一本展開的書冊上。

“節使如今心安,便說明先前心不安。節使軍略傑出,心不安,便只能是因爲夏州密探。”從第五姑娘嘴裡說出來的話,清晰無比。

李紹城臉上的長刀疤,歷經歲月,依舊冷冽,“靈州重鎮,人心質樸,緣何有人要行叛逆之事?”

第五姑娘道:“財帛動人心,縱然無心反叛,也會出賣機要。”

李紹城道:“人多眼雜,如何杜絕?”

第五姑娘道:“我來了,自然就能杜絕。”

李紹城道:“統率要殺人?”

第五姑娘道:“要殺不少人。”

李紹城道:“殺的人多了,會亂。”

第五姑娘道:“殺該殺的人,纔會止亂。”

李紹城道:“統率要殺人,必然大興牢獄。”

第五姑娘道:“我殺人,不用大興牢獄。”

李紹城道:“統率方至,不查案,如何殺該殺的人?”

第五姑娘道:“在我之前,已有很多人先到了。”

李紹城道:“夏州暗虎,行事周密,本事非凡。”

第五姑娘道:“在軍情處面前,沒有虎。”

李紹城道:“不是虎,是什麼?”

第五姑娘道:“死人。”

李紹城沒有再說話。

該說的話,他已經說完。

夜,明月高懸。

夏州城,錄事參軍府。

一間房中,有細小的火苗,一閃而逝。

“點燈做甚麼,找死!”

一個微不可查的聲音。

很顯然,有人剛從夾壁中議事完出來。

吱呀一聲,房門打開。

一個腦袋先探出來,左右張望。

數個人影,尾隨而出,不及道別,匆匆掠進抄手遊廊,疾步欲走。

火光,偏在這時,乍然亮起。

院牆上,月如銀盤。銀盤下,遍是火把。火把下,遍是青衣。

寒風吹動衣袂,帶着賀蘭山峰頂不化積雪的冷冽。

“什麼人?!”

“來人!”

“快走!”

一陣喧囂,那方纔出門的人,慌忙奔走。

他們反應很快,動作也快。

但快不過青衣,更快不過青衣手中的刀。

月光是冷的,刀光是寒的。

揮灑在月光下,被橫刀帶出的鮮血,卻是溫熱的。

人倒下了,呼吸斷絕了,血還在身下蔓延。

血流得很多。

但再多的血,也無法讓冰冷的地面溫暖起來。

青衣一腳踹開房門,衝入其中。

先殺人,再蒐集物證。

人死了,再也無用,但證據,卻能繼續說話。

夏州城外,有許多民房。

民房邊,有許多樹。

圓月滑落樹梢。

一棟普通的民房,忽然房門大開,數條矯健的人影,從屋裡飛奔而出。

人銜枚,手持刀。

身如虎,眼似蛇。

腳步落在道路上,踩動沙石吱吱作響。

腳步忽然頓住,就此停在原地,再也不能挪動分毫。

他們四周,有青衣衝殺出來,前赴後繼。

腳步太快,也太用勁,沙土一蓬蓬從腳後飛濺而出。

沒有言語,只有搏殺的聲音。

狩獵者,從不需要向獵物說甚麼。

獵物,也沒有資格向狩獵者說甚麼。

最終站着的人,才能往地上吐一口唾沫。

站着的,是青衣。

四周民房,沒有亮燈,卻有人探出頭。

燈油太貴,這些百姓點不起。

探出頭的人,眼中的好奇之色,瞬間被驚恐替代。

清冷的月光下,有鮮血順着刀鋒滑過,輕輕滴落地面。

邊地的百姓,知道危急來臨時,該躥回屋子,再也不要露頭。

那棟民房後面,有一人悄悄潛行。

民房前的人,是他的掩護。

然而,他奔出沒數十步,就被青衣攔住去路。

民房前的人都死了,他也得死。

倒在地上,握着血涌如泉的咽喉,他滿眼不甘心。

“爲何,爲何我會死?”他說。

“不死,如何證明你活過?”青衣說。

靈州通往夏州的道路,不止一條。

可以順長城東下,再越過長城出關。

也可以從靈州北上,直接翻越關山,再尋機東去。

白日,陽光明媚。

明媚的刺眼。

有兩騎在道路上疾馳。

沒來由,道旁飛出兩支利箭,準確洞穿了他們的脖子。

他們從馬背上摔下來,在地上不停彈動。

瞳孔裡,映出青衣的身影。

青衣在他們身上一陣摸索,最終,在他們的頭髮裡找到一枚蠟丸。

人死了,卻不是死在家中。

一場大戰,會死多少將士?

一場大戰之前,會死多少探子?

......

李紹城再度來到軍情處駐地。

陽光從窗子裡透進來,那個大紅衣裳的嬌小女子,依舊坐在小案後。

精緻的短刃,擺放在小案上。

李紹城坐下,認真問:“該死的人,是否都死了?”

第五姑娘擡頭,看了他一眼,“該死的人,永遠死不完。”

李紹城皺眉,“該死的人,怎會這樣多?”

第五姑娘道:“事情未了,便不知有多少該死的人。”

李紹城略驚,“越往後,還會有人浮出水面?”

第五姑娘頷首,“這就是細作和密探的戰爭。”

李紹城頓了頓,“殺人,真能完全杜絕機要外泄?”

第五姑娘看了他一眼,“不能。”

李紹城眼簾微沉,“那該如何?”

第五姑娘面無波瀾,“人未盡,殺不休。”

李紹城變色,“殺戮,不該如此無窮無盡。”

第五姑娘道:“還有一個辦法。”

李紹城問:“甚麼辦法?”

第五姑娘拿起短刃,站起身,“贏下這場戰爭。”

李紹城怔了怔,旋即頷首,“戰爭休,則殺戮止,的確如此。”

第五姑娘走出小案,影子拉得很長。

李紹城起身,“統率還要去殺人?”

第五姑娘腳步微頓,“爲了贏下這場戰爭。”

李紹城忽然道:“要贏下戰爭,未必一定要這樣殺人。”

第五姑娘沒回頭,長髮在陽光下微微發亮,“卻能讓將士少死不少。”

李紹城愣住。

“戰爭,就是用一些人的死,來換取另一些人的生。”第五姑娘回頭,看向李紹城,“節使豈能不知?”

李紹城笑容苦澀,“將士死,百姓生。”

第五姑娘字字如刀:“軍情處銳士死,大軍將士生。”

李紹城說不出話來。

第五姑娘忽而一笑,“將士生,百姓才能生,軍情處的人不死,誰來死?”

李紹城苦澀道:“我只希望,軍情處能少死幾個。”

“有一個辦法。”第五姑娘道。

李紹城瞭然,“殺盡暗虎。”

第五姑娘道:“或者,割下虎頭。”

話說完,那身紅裳已經消失在門口。

(本章完)

章一百九十五 鋤強扶弱問本意 天下志士入幽州章一百五十五 聞君欲行來相別 大勢將成起異變(1)章一百二十九 韃靼公主勇披甲 戈壁風情異江南(下)章一百零一 驚濤初起劍南道 諸侯掀起百丈浪(10)章九十五 西行雲州會良將 夜火起時奔逃忙(2)章三十 世間有風情萬種 大丈夫當歸何處(8)章二十 昔曾浴血三十載 而今我爲唐皇帝(20)章五十八 是非成敗轉頭空 天下盡是亂離人(1)章一百零三 趙王領軍向楚地 秦王洛陽理大局(10)章六十七 不惜賤命搏富貴 樑軍營中奪功名章四十四 一日朔方一日戰 能得幾人見州城(15)章八十一 兩軍決戰於滁和 盡得江淮莫神機(8)章十一 恥與賊相識 不與寇同生(2)章三十三 劍南快縱馬 橫刀冷鍛甲(7)章三十 世間有風情萬種 大丈夫當歸何處(8)品書章七十二 非是英雄留不住 厚積薄發正道行章十八 秋風知劍州 鐵甲戰普安(2)章四十四 相親(下)【第三更】章六十五 李繼韜之死章兩百三七 風捲黃旗過大崗 北境今起無戰事(2)章九十五 驚濤初起劍南道 諸侯掀起百丈浪(4)章六十五 人言蜀中多靈秀 未及莉香掌心留章一百八十三 不熄烽火八百里 水窮處自有云起(1)章六十九 獨在異鄉爲異客 何處是家有家人(4)章一百三十九 東歸再會秦仕得 北上吳使徐知誥(下)章八十六 過盡千帆皆不是 李從璟餓狼撲食章五十三 婉如清揚小娘子 人生最恨離別時(下)章一百四十六 同光二年將去盡 行遠何處覓歸程(上)章二十 天下章一百五十三 來日取城饋送別 他鄉何曾遇故知(2)章三十九 爲我王說天下章三十三 天下未平 征戰不休(12)章三十四 天下勢風起雲涌 金陵城龍潭虎穴(2)章五十八 崔玲瓏抵死掙扎 第五動情用巧刑章四 酒逢知己千杯少 月黑風高殺人夜章八十四 非忍者不能成事 妒恨之下無同生章一 穀雨識洛陽 筆落動兩川(1)章一百一十一 一年去盡一歲除 天成長興成昨日(下)章七十九 少女的煩惱章三十三 一日朔方一日戰 能得幾人見州城(4)章三十 十年國辱自今雪 永無休止的戰爭(9)章一 北地秋意來時早 國仇家恨苦奈何章四十 西路軍接連數戰 李從璟大定江淮(1)章十五 孟平塗山擊劉信 潞王三戰李德誠(2)章一百四十 遊演武院有三望 說耶律敏待一言(上)章六十 北境邊城戰事烈 廟堂雲譎天下變(21)章四十 月垂龍門山 英雄逞強時(1)章七十六 如何不認罪【第一更】章一百七十九 南撤又待追兵來 及戰日落慘遭敗章八十四 一朝掌得天下權 我爲萬世開太平(3)章十二 明君可輔臣非才 不覓房杜覓啓誦(3)章二 奮我軀兮章七十九 少女的煩惱章四十五 旦爲私利百般鬥 暮見禁軍萬事休(1)章一百五十三 來日取城饋送別 他鄉何曾遇故知(2)章八十九 夜半疑夢驚詫起 窗外風雨幾來襲(5)章一百四十四 立參謀處全軍制 屯田有成再擴軍(中)章七十四 錦繡江山萬萬裡 陽關未必無故人(2)章三十五 漢唐之文明章九十一 大唐太子立船臺 欲我艦隊出東海章九十九 趙王領軍向楚地 秦王洛陽理大局(6)章五 昔曾浴血三十載 而今我爲唐皇帝(5)章七十二 謀戰更比力戰難 取得東陽去成都(1)章六十五 奴在靈州望西天 待君歸來訴思念(3)章兩百二六 數年之功見成效 渤海四戰定大局(3)章八十四 大爭之勢周復始 有志英才自古同章三十 一日朔方一日戰 能得幾人見州城(1)章兩百三九 風捲黃旗過大崗 北境今起無戰事(4)章十九 昔曾浴血三十載 而今我爲唐皇帝(19)章十八 故佈疑陣引人亂(下)章九十八 論學堂裡驚天下 十萬王師圍金陵(2)章二十七 莫離獻策定滁州 馮道驅至壽春城(5)章二十 秋風知劍州 鐵甲戰普安(4)章二十 明君可輔臣非才 不覓房杜覓啓誦(11)章二十五 天下未平 征戰不休(4)章五二 得道高僧山中來 出入俗世緣何在(3)章四十五 北境邊城戰事烈 廟堂雲譎天下變(6)章三七 欲爲大事不避難 細加運籌方有成(6)章二二 明君可輔臣非才 不覓房杜覓啓誦(13)章一百二十六 鐵甲陣前橫殺敵 天將雄師出關急(9)章三六 欲爲大事不避難 細加運籌方有成(5)章七十三 陰謀算計爲哪般 分合友敵無非利章一百四十 遊演武院有三望 說耶律敏待一言(上)章八十 英雄遲暮未必恨 寒冬不耐早驅秋(7)章十八 故佈疑陣引人亂(下)章六十 伐謀伐交可得地 唯獨伐兵令人懼(上)章九十九 西行雲州會良將 夜火起時奔逃忙(6)章八十一 百年安西都護府 十萬鐵甲出陽關(4)章六十六 北境邊城戰事烈 廟堂雲譎天下變(27)章十六 決心章六十六 人算盡不如天算 奔離新鄉向西戰章五十二 何不來跪迎【第三更】章四 昔曾浴血三十載 而今我爲唐皇帝(4)章五 昔日家國殘夢裡 多少魂夢驚夜雨(上)章二十四 父子的戰爭(第三更)章一百六十四 郭崇韜爭權有方 戰事未起死斥候(1)章十六 故佈疑陣引人亂(上)章五十五 北境邊城戰事烈 廟堂雲譎天下變(16)章四十 昨日煙雲留不住 明朝雙手織鳳霞(2)
章一百九十五 鋤強扶弱問本意 天下志士入幽州章一百五十五 聞君欲行來相別 大勢將成起異變(1)章一百二十九 韃靼公主勇披甲 戈壁風情異江南(下)章一百零一 驚濤初起劍南道 諸侯掀起百丈浪(10)章九十五 西行雲州會良將 夜火起時奔逃忙(2)章三十 世間有風情萬種 大丈夫當歸何處(8)章二十 昔曾浴血三十載 而今我爲唐皇帝(20)章五十八 是非成敗轉頭空 天下盡是亂離人(1)章一百零三 趙王領軍向楚地 秦王洛陽理大局(10)章六十七 不惜賤命搏富貴 樑軍營中奪功名章四十四 一日朔方一日戰 能得幾人見州城(15)章八十一 兩軍決戰於滁和 盡得江淮莫神機(8)章十一 恥與賊相識 不與寇同生(2)章三十三 劍南快縱馬 橫刀冷鍛甲(7)章三十 世間有風情萬種 大丈夫當歸何處(8)品書章七十二 非是英雄留不住 厚積薄發正道行章十八 秋風知劍州 鐵甲戰普安(2)章四十四 相親(下)【第三更】章六十五 李繼韜之死章兩百三七 風捲黃旗過大崗 北境今起無戰事(2)章九十五 驚濤初起劍南道 諸侯掀起百丈浪(4)章六十五 人言蜀中多靈秀 未及莉香掌心留章一百八十三 不熄烽火八百里 水窮處自有云起(1)章六十九 獨在異鄉爲異客 何處是家有家人(4)章一百三十九 東歸再會秦仕得 北上吳使徐知誥(下)章八十六 過盡千帆皆不是 李從璟餓狼撲食章五十三 婉如清揚小娘子 人生最恨離別時(下)章一百四十六 同光二年將去盡 行遠何處覓歸程(上)章二十 天下章一百五十三 來日取城饋送別 他鄉何曾遇故知(2)章三十九 爲我王說天下章三十三 天下未平 征戰不休(12)章三十四 天下勢風起雲涌 金陵城龍潭虎穴(2)章五十八 崔玲瓏抵死掙扎 第五動情用巧刑章四 酒逢知己千杯少 月黑風高殺人夜章八十四 非忍者不能成事 妒恨之下無同生章一 穀雨識洛陽 筆落動兩川(1)章一百一十一 一年去盡一歲除 天成長興成昨日(下)章七十九 少女的煩惱章三十三 一日朔方一日戰 能得幾人見州城(4)章三十 十年國辱自今雪 永無休止的戰爭(9)章一 北地秋意來時早 國仇家恨苦奈何章四十 西路軍接連數戰 李從璟大定江淮(1)章十五 孟平塗山擊劉信 潞王三戰李德誠(2)章一百四十 遊演武院有三望 說耶律敏待一言(上)章六十 北境邊城戰事烈 廟堂雲譎天下變(21)章四十 月垂龍門山 英雄逞強時(1)章七十六 如何不認罪【第一更】章一百七十九 南撤又待追兵來 及戰日落慘遭敗章八十四 一朝掌得天下權 我爲萬世開太平(3)章十二 明君可輔臣非才 不覓房杜覓啓誦(3)章二 奮我軀兮章七十九 少女的煩惱章四十五 旦爲私利百般鬥 暮見禁軍萬事休(1)章一百五十三 來日取城饋送別 他鄉何曾遇故知(2)章八十九 夜半疑夢驚詫起 窗外風雨幾來襲(5)章一百四十四 立參謀處全軍制 屯田有成再擴軍(中)章七十四 錦繡江山萬萬裡 陽關未必無故人(2)章三十五 漢唐之文明章九十一 大唐太子立船臺 欲我艦隊出東海章九十九 趙王領軍向楚地 秦王洛陽理大局(6)章五 昔曾浴血三十載 而今我爲唐皇帝(5)章七十二 謀戰更比力戰難 取得東陽去成都(1)章六十五 奴在靈州望西天 待君歸來訴思念(3)章兩百二六 數年之功見成效 渤海四戰定大局(3)章八十四 大爭之勢周復始 有志英才自古同章三十 一日朔方一日戰 能得幾人見州城(1)章兩百三九 風捲黃旗過大崗 北境今起無戰事(4)章十九 昔曾浴血三十載 而今我爲唐皇帝(19)章十八 故佈疑陣引人亂(下)章九十八 論學堂裡驚天下 十萬王師圍金陵(2)章二十七 莫離獻策定滁州 馮道驅至壽春城(5)章二十 秋風知劍州 鐵甲戰普安(4)章二十 明君可輔臣非才 不覓房杜覓啓誦(11)章二十五 天下未平 征戰不休(4)章五二 得道高僧山中來 出入俗世緣何在(3)章四十五 北境邊城戰事烈 廟堂雲譎天下變(6)章三七 欲爲大事不避難 細加運籌方有成(6)章二二 明君可輔臣非才 不覓房杜覓啓誦(13)章一百二十六 鐵甲陣前橫殺敵 天將雄師出關急(9)章三六 欲爲大事不避難 細加運籌方有成(5)章七十三 陰謀算計爲哪般 分合友敵無非利章一百四十 遊演武院有三望 說耶律敏待一言(上)章八十 英雄遲暮未必恨 寒冬不耐早驅秋(7)章十八 故佈疑陣引人亂(下)章六十 伐謀伐交可得地 唯獨伐兵令人懼(上)章九十九 西行雲州會良將 夜火起時奔逃忙(6)章八十一 百年安西都護府 十萬鐵甲出陽關(4)章六十六 北境邊城戰事烈 廟堂雲譎天下變(27)章十六 決心章六十六 人算盡不如天算 奔離新鄉向西戰章五十二 何不來跪迎【第三更】章四 昔曾浴血三十載 而今我爲唐皇帝(4)章五 昔日家國殘夢裡 多少魂夢驚夜雨(上)章二十四 父子的戰爭(第三更)章一百六十四 郭崇韜爭權有方 戰事未起死斥候(1)章十六 故佈疑陣引人亂(上)章五十五 北境邊城戰事烈 廟堂雲譎天下變(16)章四十 昨日煙雲留不住 明朝雙手織鳳霞(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