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更送上,求粉紅
——————
孫家姑娘一襲藕荷色繡銀線荷花紋邊的衣裙,長髮梳作年輕女子經常梳的同心髻,插了幾朵珠花並一枝玉流蘇,那枝玉流蘇卻又特別,上首用紅玉琢成一尾昂首翹尾的小鯉魚,下頭墜着幾串晶瑩的白玉碎珠,薄施脂粉,皮膚很白,彎眉柳葉眼,表情恬淡,說不上有多美,但也是端莊大方,看得出是精心裝扮過的。
孫姑娘輕輕柔柔地回答陶鳳翔的誇讚:“三姑娘到了我這個年紀,繡得比我還要好。”
孫太太回頭看着小姑語氣溫和表情卻嚴肅地道:“好了,我們先進去和陶太太見禮吧,就不要耽擱三姑娘了。”
孫姑娘也就和陶鳳翔告辭,跟在嫂嫂的身後進了廳堂。
陶鳳翔回頭道:“阿容,你看清楚了麼?覺得怎樣?看到她那枝流蘇釵沒有?上頭那尾紅玉鯉魚很特別吧?她閨名叫紅鯉。”
以這枝分明是特意打造的釵子看來,孫姑娘的妝奩未必就能微薄到哪裡去,最起碼,配林亦之也是配得起的。林謹容不由微微一笑:“看着挺不錯的,就似孫太太的性情有些嚴厲。”不過驚鴻一瞥,其實看得不算清楚。好多人,第一眼看去很好,實際接觸下來未必如此。可又能如何?除非是知根知底的世交或是親戚,否則就像撞大運,再不滿意也只能怨自己運氣不好而已。
陶鳳翔悄聲道:“你說對了,孫家人口不旺,老太太很早就過世,這位年輕太太一進門就當了家,照顧公公、小姑、小叔一家子,年紀輕輕一大堆事兒,你說她能不嚴厲麼?”
林謹容不由輕輕嘆了口氣,就算是孫姑娘人真不錯,但年紀比林亦之大了兩歲,又是父母早亡,長嫂當家,在許多人眼裡都不是良配。要定下她,哪怕妝奩豐厚,陶氏只怕也會受到很多詬病,實是有些難。不管了,反正不要範氏進門,其他又再說。
又折騰幾回,總算是聽陶鳳翔說是範家來了,範太太是一個四十多歲的臃腫婦人,穿着金泥衫子青裙子,戴着一頂花冠,笑得猶如彌勒佛一般,領着個半垂着頭,穿粉綠衫子,年齡和林謹容差不多大小的姑娘,由兩三個丫頭婆子簇擁着過來。不待陶鳳翔開口,範太太就已經笑道:“三姑娘,許久不見,你就已經成了大姑娘啦。”口氣熟稔親切,眼睛不露痕跡地在林謹容身上掃了一遍,連帶着給了林謹容一個和氣的微笑。
林謹容回了範太太一個笑,目光落在她身後的範氏身上。此刻的範氏,尚且還不曾完全長開,個頭有些瘦小,頭髮梳成雙髻,髻上分別插戴了兩股款式普通的小金釵並珠花。粉綠色的衣裙雖是簇新的,臉上卻脂粉不施,眉清目秀,表情沉默而恭順,還略帶着幾分羞怯,跟在範太太的身後,幾乎目不斜視。看着又老實,又恭順,又樸素。
好個會裝的小姑娘。林謹容微微冷笑,朝陶鳳翔使了個眼色,覷了空子跟進去看熱鬧。
屋子裡一大羣婦人正說得熱鬧,有和陶氏相識的,正拉着陶氏敘舊,其餘不認識的,也由吳氏介紹着給陶氏認識。陶氏一邊同人說話,眼睛時不時地偷偷往孫家姑嫂身上溜。
孫家姑嫂也在和相熟的人打招呼,有兩個年輕媳婦正拉着孫紅鯉打量她身上的衣裙,贊她的女紅,又贊她頭上的那枝玉流蘇釵子雅緻特別。孫紅鯉淺淺淡淡地笑着,輕柔有禮地回答衆人的話,人緣兒看上去還挺不錯的。孫太太仍然是那副不苟言笑的樣子,和人說話的同時也在偷偷打量陶氏。
雖不曾挑明,還在觀望中,但彼此心中也算是有些數的,兩人的目光不經意間對上,一時都有些尷尬。孫太太直勾勾地看着陶氏,陶氏有些不喜,但還是有禮地朝她點了點頭,微微一笑。孫太太也笑了,但眼神卻不曾從陶氏身上收回,順理成章地上下仔細打量了一回。
陶氏心想,是我家挑兒媳婦呢,可不是你家挑人,這樣來回地打量,是想怎麼着?當下就有幾分不高興。但她的注意力很快就被剛進來的範家母女二人給吸引住了,範太太不是她關注的對象,範太太身邊的範姑娘纔是。眼看着範姑娘頭也不擡,目不斜視,老實恭順,羞羞怯怯,沉默寡言,脂粉不施的樣子,由來就有幾分滿意。庶女配庶子,這纔對嘛。
林謹容看陶氏那眼神,由來就有幾分着慌。她知道陶氏的心理,或者說是多數正房的普遍心理。就認爲,庶子就該配個庶女,最好還是配個家世過得去,本人卻不得寵,爲人老實的庶女,才翻不起浪花。看看這兩個人選,孫紅鯉是嫡女,家境也殷實,看她姑嫂的模樣,也是心高好強的,若非父母雙失,年紀又大了,被人嫌棄,根本不可能嫁個還不見前程的庶子去受氣;而範姑娘,長期在嫡母手下討生活,看這個怯懦沉默柔順羞怯的樣子(儘管是裝出來的),怎麼都似更好拿捏一些。
不得不說,範太太感同身受,對於陶氏這樣替庶子挑兒媳的心理拿捏得很準確,覷了陶氏一眼後,裝作不認識,看着陶家的丫頭奉上茶來,坐着不動,由着範姑娘起身親手接了,又恭恭敬敬地雙手奉上,方纔淡淡地接了,悠然飲了一口。衆人見了,不由都有幾分同情範姑娘,到了婚嫁年齡才第一次帶出來,卻是這樣的光景。卻見範姑娘面色如常,待到範太太飲完茶,又上前接了放好,也不坐,就靜靜站在範太太身邊。直到範太太開口,方纔挨着範太太規規矩矩地坐了,進退如常,禮儀得當。
看到此,衆人即便腹誹範太太兇惡如母老虎,卻也不得不佩服她的規矩拿得嚴,拿得正,由不得都要想,若是自家屋裡的人和庶子庶女們都如此乖巧聽話,可不是省了許多心?
林謹容再看陶氏,只見陶氏眼裡又有幾分肯了,眼角都不瞟孫家姑嫂了,不由就暗自嘆了口氣,也難怪當年大伯母周氏會選這範氏,老太太想也不想就答應了,未必就是不安好心,想要三房婆媳不和,鬥得你死我活。現在粗粗看來,範姑娘無論家世和身份性情都比孫紅鯉更適合林亦之。但這個人是堅決進不得林家門的,那陰鬱險惡的性子就夠人喝一壺,林謹容苦思冥想,要怎麼才能順理成章地破壞了這樁婚事。她不想鬧大,只要陶氏別看上範姑娘就成了。
不多時,客人到齊,吳氏引領着衆人往外登樓看戲,除去陶鳳卿仍然不得閒以外,衆人都入了座。吳氏有意安排,讓範家太太和陶氏一桌,孫家姑嫂則和林謹容、範姑娘等坐在隔壁一桌上。
林謹容豎起耳朵聽着,範太太順理成章地和陶氏搭上了話,不露痕跡地吹捧上了陶氏,專揀陶氏喜歡的話來說,陶氏被她逗得眉開眼笑的,連說她有意思。兩個人說着說着,頭就湊到了一處,幾番眼神還飄到了範姑娘的身上。
孫家姑嫂似是明白了什麼,孫紅鯉的臉色被脂粉蓋了,又是垂着眸子的,並看不出什麼異樣來,孫太太的眼裡卻是閃過一絲羞惱,看向陶氏的眼神就有幾分不高興,卻又出於某種迫不得已的原因,生生嚥了下去,便恨恨瞪了範氏母女一眼,氣悶地磕起了瓜子。
範姑娘的座位剛好挨着林謹容,半垂着眼,也不怎麼吃東西,那模樣兒卻也不是看戲看得入了迷的樣子。
你就裝木訥和老實吧!東西都吃不下去,是怕婚事不成呢?林謹容撐着下巴想了想,端起面前盛放桂圓的碟子微笑着遞過去給孫紅鯉姑嫂:“孫太太和孫姑娘吃果子。”袖子不經意地一帶,把面前的茶杯撞翻,茶杯咕嚕咕嚕轉了兩下,終是倒下,茶水灑了範姑娘一身。
範姑娘木訥的臉上終於透出一絲驚慌來,手忙腳亂地起身抖茶水,她身後的婆子忙掏出帕子來給她擦衣裙,然那衣料太粉嫩,轉瞬之間就已經被茶水給浸透,眼看着是穿不了啦。
不遠處陶鳳翔也朝林謹容翹了翹手指,表示她變壞了。林謹容不理陶鳳翔,臉上露出驚愕的樣子,呆了一會兒,方纔真誠地道歉:“對不住,這位姐姐,我不是故意的。都是我的不是,我賠你一套衣裙好麼?”邊說邊拿了自家的帕子去給範姑娘擦拭,眼睛卻是看着孫家姑嫂的。
但見孫太太眼裡閃過一絲嘲笑,微微不屑地擡眼看着別處,孫紅鯉垂着眼,問丫頭要了帕子,默默擦拭着桌上橫流的茶水,配合着丫頭把桌面給收拾乾淨了。
範姑娘盯着自己新衣服上的茶漬,眼圈兒有些發紅,怯怯地看了範太太一眼,乾乾的道:“沒事兒。”
那邊範太太和陶氏已經注意到了這裡的小騷動,範太太臉上一團和氣看不出什麼來,陶氏卻是警告地瞪了林謹容一眼。林謹容一臉的無辜,拉着範姑娘起身過去同陶氏賠笑道:“娘,我粗手笨腳的,把這位姐姐的衣裙給弄髒了,我們身量差不多,恰好我有一套沒穿過的新衣裳,我賠給這位姐姐好不好?”
——————
姑且算作上月700+的吧,還完上月的債再加這個月的粉紅加更。狀態好,時間多的時候,我會盡力多更,單更的時候也請大家諒解,不是偷懶,除了忙以外可能就是狀態不好,沒信心啊什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