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瑤看着莫氏難看的的臉色心裡冷笑,不過心裡也有了警惕。這個女人很貪心什麼都想要,就算月環幫她賺再多的錢估計也不會放棄她手頭上的銀錢的。對這樣的人任何時候都不能掉以輕心。
莫氏心裡很憤怒。現在只有大房了,分什麼體己。分體己也就罷了,竟然還都交付到孩子自己保管。老夫人這麼做擺明就是不信任她,老夫人這是在所有人面前打她的臉。
老夫人現在哪裡還有精力去管莫氏的想法。老夫人分完了東西以後對着連棟方說道:“老大,我院子裡的人也伺候了我這麼多年,她們願意走的就還他們身契,再每人給一百兩銀子;不走的也好好對待,總歸是伺候了我一場。”
連棟方話都說不出來,哽咽道:“娘,我知道了,這些兒子會處置妥當了。娘就不要操心了,好好養着身體纔是最重要的。”
屋子裡本來站着的的丫鬟婆子聽了老夫人的話跪在地上齊聲說道:“謝老夫人恩典。”至於是去是留,衆人心裡都有着自己的打算。
老夫人望了衆人一眼:“老大,讓她們都回去吧!”在場的人聽了這話都識趣,這是老夫人要跟大老爺交底了。
衆人都出去,不過誰也沒走開都在屋子外面等,雖然炎熱,衆人站了一會額頭都是汗珠,卻沒一個人走開。
月環忍不住望了月瑤一眼,月瑤很平靜,從她臉上根本看不出任何的東西出來。月環心裡忍不住讚歎,真是一個淡定的姑娘。她都知道祖母手上的錢財有一部分是二房的,月瑤會不知道?很顯然,月瑤知道。可人家在知道的情況下還如此淡定就不得不佩服了。
通過這一年蘇姨娘的訴說加上自己看到的,月環很肯定莫氏是不會放棄月瑤手上的巨資。這輩子是這樣,上輩子肯定也這樣。可爲什麼月瑤卻不怨恨。月環自言自語:“這心思到底藏得有多深呀!”
老夫人已經是強弩之末,剛纔說這麼話體力有些透支,神色很疲憊,生意也自然而然低了很多:“方兒,連家以後就靠你支撐了,不能讓連家在你的手裡沒落。”老夫人是從來不會在兒子面前說莫氏的壞話,因爲她很清楚自己兒子不是蠢人,府邸裡的事他心裡有數。但是老夫人知道大兒子行事有些偏激,執念太深的人容易鑽牛角尖。
連棟方點頭道:“娘,你放心,連家絕對不會在我的手裡沒落的。”就算恢復不了太爺時的榮光,他也不會讓連家沒落。
連老夫人連連說着那就好,那就好,說完以後從枕頭底下拿出一個小盒子道:“這裡是我這些年置辦的產業,契約都在裡面,另外還有你從江南帶回來的十萬兩銀子;這些銀錢你一起拿去置辦產業,以後府邸也能寬鬆一些。”老夫人將置辦的產業,還有自己的田產鋪子等全部都交給了連棟方,什麼東西都沒留下。
連棟方眼淚都出來了哭道:“娘,家裡還要靠你掌舵,你不能有事,娘,你一定能撐過這個難關的!”
老夫人搖頭道:“我自己的身體我清楚,好了,其他我也不多說了,你心裡有數就成。屋子裡還有一些東西,這些東西我走了以後你們再收拾,你出去讓月瑤進來,我有話跟她說。”
連棟方轉身的時候擦了一把眼淚,待出屋之前面色又恢復平靜,讓人看不到情緒的變化。
月瑤看着連棟方,覺得他矯枉過正了。自己親孃重病可能要不久人世,就算哭了又如何。
連棟方對着月瑤說道:“月瑤,你進去陪老夫人說會話。”說完對着自己的老婆孩子道:“你們都先回去。”老夫人精神已經不大好,跟月瑤說話估計已經到頂了。
莫氏望了一眼月瑤,再望了一眼門口,帶着月冰跟丫鬟婆子回去了。月環也尾隨着蘇姨娘回去了。
一會,院子裡就剩下了月盈。
老夫人看着走進來的月瑤,月瑤很平靜,非常的平靜,平靜得好像沒將剛纔的事放在心上。老夫人最終沒沉住氣,開口問道:“月瑤,是不是在責怪祖母分產不公。”這個孫女小時候就知道月瑤聰慧,因爲兒子以常常對外說有這麼一個女兒爲榮,她卻覺得不妥當。姑娘家其實太聰慧了不好,佛家有句話說慧極必傷。這孩子剛回來的模樣她都不敢見,可是後來慢慢變好了,只是這個變好讓她也開始擔心。以前月瑤是聰慧外露,而現在這個孩子卻收斂了自己,讓人看不透。
月瑤經歷了上輩子的事情,很清楚這世上沒有絕對的公平,想要公平就得看你夠不夠格,有沒有本事。很顯然,她不夠格,因爲她是女子,祖母將她孃的嫁妝交到她手上已經是最大讓步了,月瑤僞裝聽不懂問道:“祖母,我不明白你你說的是意思?”
老夫人卻準讓讓月瑤裝傻充愣過關,苦笑道:“月瑤,我知道你曉得你爹送回來不少的銀子,如今這些銀子都會留給大房。祖母知道,你你心裡覺得我不公。”
剛纔月盈剛纔表現出不甘;月冰跟月環雖然很意外但更多的是驚喜;而廷正無動於衷是因爲她年齡太小;但是月瑤的表現太過平靜了不悲不喜,這種神情到現在都沒變過。若是不知道也就罷了,可明顯知道也無動於衷,這就讓老夫人有些摸不着脈。
月瑤不想說謊道:“我只怪老天爲什麼要這麼狠心讓爹孃走得這麼早,若是爹孃還在,我跟廷正也不會成爲無父無母的孤兒。”
老夫人微微嘆氣道:“祖母知道你心中所想,但是祖母只能告訴你,祖母必須這麼做。”府邸裡的財政收入老夫人很清楚,這些年勉強維持開支,若是這筆銀子不充入公中,恐怕連府很快就會捉襟見肘了。雖然這筆錢是歸屬於二房,但是二房就兩個孩子,月瑤身上不僅有兒子留給她的傍身銀子還得了馬氏的嫁妝,這些銀錢足夠月瑤姐弟一輩子花費。但是大房不一樣,大房是長房,是連家的未來,而且大房子嗣衆多兒孫又都有出息,爲了連家爲了兒子孫子她只能這麼做。
月瑤望了一眼老夫人道:“祖母,我是知道,爹當日給我銀錢的時候就跟我說過那些銀子是放入公中的,與我無關。祖母,我沒放在心上。錢財夠用就成,多得等拜年以後也帶不走。”月瑤經歷了一輩子也清楚她爹將這些東西交給大伯的意思,她爹太瞭解自己這個兄弟了。只要舍了錢財纔會讓她跟廷正姐弟在大房過得好。只是她爹爲了防備萬一所以留了一筆錢財給她們姐弟。
月瑤對錢財並不看重,早就知道這些錢財到不了她手裡的。早知道的結果又何必放在心上,白白給自己增添煩惱而已。
老夫人看着月瑤不由想起了小兒子,小兒子很孝順,在外任職每年不僅會送很多禮回來另外每年還會送一萬兩銀子給她。這些年她卻沒講棟博給的銀錢交付到公中,而是存下來置辦產業了。她之前置辦的產業加上這次老二讓送回來的錢,足夠改善連府內緊缺的財政。她有錢不拿出來,也是想看看莫氏會如何做。只是結果讓她很擔心。
月瑤對於老夫人的注視,她很坦然。
月盈站在外面的走廊處,望着正屋。巧蘭站着門口守着,就是不讓任何人進去打擾了裡面說話的人。
一陣風吹來,站在月英身邊的採藍覺得全身舒爽。可惜月盈此時煩悶不已,再聽着樹上知了知了叫個不停,越發的煩躁了,對着丫鬟道:“祖母要靜養,受不得這個吵。”
採藍輕聲說道:“姑娘,進屋子,外面熱。”她都熱得不行,不知道爲什麼自家姑娘能守得住。
月盈也不是愛錢的主,只是她想着將來的日子就擔心。她已經知道姚家日子不富足,她的未婚夫又是嫡次子將來分家分不到多少錢,以後說不定得靠着她的嫁妝。庶女出嫁公中的嫁妝有份例,祖母給的是額外的貼補。可是現在分到的嫁妝卻比月冰月瑤少了那麼一大截,憑什麼呀?就因爲自己是庶出的嗎?她這些日子盡心服侍祖母累得都瘦了一圈,她也沒想過祖母給她額外的貼補,但是給她的嫁妝竟然跟月環一樣,這讓她如何能平靜。她以爲老夫人會對她不一樣。現在看來她再盡心盡力,在祖母的眼裡也是跟月環一樣。
在兩個丫鬟的勸說下,月盈終究沒在走廊上繼續等着,轉身進了屋子,採藍建議打開兩個匣子的首飾看看。
月盈自己親手打開,看着兩匣子首飾滿滿當當的,這裡面每一樣首飾都價值不菲。月盈眼睛一亮,但是想着比月冰跟月瑤少了一半的首飾,神色一下黯淡了。她心裡難受的厲害,連家嫡庶相差太大了,不僅在嫁妝上,就是在婚嫁之上也是如此。月冰現在還不知道,但是月瑤說的親,就是她望塵莫及的。
屋子裡,老夫人看着沉靜得出奇的月瑤突然說道:“三丫頭,你答應祖母一件事。”連老夫人想起鄭媽媽的事突然萌生出一股擔憂,連鄭媽媽被莫氏收買她都不知道,月瑤是怎麼知道的?
老夫人擔心不是月瑤怎麼得來的消息,而是從這件事可以看出月瑤的城府,她一直以爲月瑤很純良卻沒想到事實並非如此,這個丫頭一直都在謀算。不是小打小鬧謀求一點點利益,而是在謀算莫氏。
老夫人對莫氏的性子很清楚,貪婪無度,若是莫氏撕破臉謀算月瑤的家財,以這個孩子的聰慧會善罷甘休嗎?肯定不會的。可是莫氏與月瑤相爭最後受損害的是誰?答案不言而喻,是連家。
月瑤一愣道:“祖母,你說。”
老夫人看着月瑤,鄭媽媽的事她很清楚,可是那麼長時間都不該素她。這意味着月瑤其實不信她,對她有防備之心,否則不會瞞着了她做那麼多的事道:“月瑤,答應祖母,不要做對連家名聲有損的事。”
月瑤看着老夫人,這個承諾她給不了。老夫人疼愛自己不假,但是她更在乎的是連家,是廷禮跟廷儀。若是她損害了連家與廷禮的利益,第一個容不下她的就是老夫人。
月瑤不想騙老夫人,也不想答應老夫人,只能婉轉地說道:“若是以後大房容不下我跟廷正,我就帶着廷正搬出去住。”
老夫人脫口而出:“不成,你決計不能搬出去住。”月瑤若是沒出嫁之前就搬出去,那外人如何看方兒?如何看連家?
月瑤也不退讓道:“祖母,娘託夢告訴我說莫氏蛇蠍心腸,吃人不吐骨頭,莫氏心裡打的什麼算盤祖母心裡應該也清楚。祖母,她是長輩,若是她要算計我的話,那我就處於非常被動的位置。祖母,我也不想跟她起衝突,所以到時候實在無法我只有離開,離開是最好的方式。”
月瑤開始也想報仇,但是現實的情況讓她很清楚,這個仇她暫時報不了。以她現在的能力不足,若是報仇肯定要將自己賠進去,她還有很多的事要做,爲了莫氏毀了老天重新給的機會不值當。而且上輩子自己的遭遇,最大的責任在於自己,在於自己信錯人。現在她不給莫氏這個機會,莫氏又能奈她如何?不過,若是能尋着機會能報復到莫氏她也不會手軟。
老夫人斬釘截鐵道:“月瑤,你若是跟着廷正離開連府,到時候外人如何說你伯父?如何看待連家?最多七年你就嫁到沈家去了,廷正行了弱冠禮也可以讓他搬出去。”月瑤跟廷正是方兒的嫡親侄子侄女,若是讓他們住在外面,方兒不說在朝爲官,連人都不用做了。
月瑤毫不鬆口的道:“祖母,府邸能呆我自然不願意住到外面去。但若是呆不下去我會帶着廷正離開的。”月瑤直接忽略嫁到沈家去,她是不會嫁到沈家去的,一輩子不嫁人也不會嫁到沈家去。
老夫人見着月瑤絲毫不鬆口的神情道:“若是你大伯母跟大伯母不讓你離開?”說道這裡,老夫人突然意識到剛纔月瑤根本就沒叫大伯母,直接以莫氏稱呼,老夫人面色大變。
月瑤望着老夫人沒有回答,到那個時候能安然順利地離開連府自然最好,她也不想鬧出什麼事不愉快,畢竟在她的內心深處也不想讓連家如上輩子一樣敗落。那樣爹在地底下也不安心,連家的列祖列宗也不會饒過她。
若說上輩子,她是很愛惜連家,不想讓連家敗落,更不想連家名聲受損;可是這輩子,她再沒這樣的想法了。只要連家不是敗落在她的手裡,不是因爲她名聲受損,不讓她良心上過不去,她都不會管。莫氏若不讓她離開,想方設法謀算她,她不會束手就擒的。爲了活着,好好活着,她不介意撕破臉,逼得狠了魚死網破也在所不惜。
老夫人看着月瑤掩藏不住的恨意與狠厲,驚濤駭浪。老夫人以前只認爲月瑤長大了,懂事了;現在才發現這個丫頭這麼長時間一直在隱藏自己,就好像一直獵豹將自己隱藏起來裝扮成一隻溫馴的貓,而她也真的被她的外表給騙了,以爲就是一隻溫馴的貓。
老夫人認真地想着月瑤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變的,對,是從老二媳婦託夢開始變的。
老夫人抓着月瑤的胳膊說道:“月瑤,你告訴祖母,你娘到底對你說了什麼?你娘到底跟你說了什麼?”老二媳婦託夢絕對不可能只說古婆子有異心,莫氏心懷叵測。老二媳婦肯定還說了其他,否則不可能讓月瑤性情大變。
月瑤很快收斂住情緒道:“祖母多想了,娘託夢說的什麼我都告訴祖母了。”再多的月瑤就沒說了。
老夫人感覺非常疲憊,這麼長時間她都沒發現這個孩子的異樣,想從月瑤那裡套出話來肯定不可能了。這個孩子明顯是有了成算,莫氏想要算計她肯定偷雞不成蝕把米,道:“月瑤,答應祖母不要做對連家不利的事。”
月瑤望着老夫人眼中的祈求,她也難受的厲害,想着唐大夫說老夫人時日無多,她也狠不下心來拒絕;但是要她答應,她做不到。那絕望的日子只要一想起來月瑤就噩夢連連,她一直刻意遺忘,可是刻入骨子深處的東西根本就遺忘不了。午夜夢迴,她總以爲又回到了從前,回到那生不如死的日子裡。
老夫人還想說話,月盈在外面說道:“祖母,唐大夫來了。”祖母說了不讓人進去,她也不敢貿然讓其進來。
老夫人沒應,月瑤卻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了道:“祖母,唐大夫來了,讓大夫給你診脈吧!”月瑤從不覺得月盈的聲音這麼悅耳。
月瑤感覺到月盈探究的目光突然笑了下,她還以爲是湊巧,原來是月盈別有心思。怕是月盈認爲祖母有私底下補貼了她,所以趕緊進來探個究竟。月瑤輕笑,是啊,府邸裡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的成算。
月盈見着月瑤空空的手,不知道爲什麼心頭突然鬆了一口氣。她也不知道爲什麼,明知道這樣不該,但就是控制不住去想。
月盈留下來照顧老夫人,月瑤見了上院沒自己什麼事也就回了蘭溪院。走在路上,月瑤一臉的悲痛。
花蕾小聲安慰道:“姑娘,別難過了。”花蕾以爲月瑤是爲老夫人的病而難過。
月瑤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