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瑤將衆人送走以後,又是感激又是慚愧。她現在知道老師不僅僅是送孩子過來,更主要的是過來給她撐腰。若是沒有老師在,邀請的這些人哪裡個個都會來。
玉山先生笑着道:“也是你有這個能力,要不然他們也不會賣我這個面子的。月瑤,只要你將今日的這幅畫畫好了,你在江南的名望,又能上一個臺階。所以,這次機會一定要把握好。”
這次劉老的建議,未必不是對月瑤的一種考驗。就算月瑤的畫作賣出天價,但若得不到劉老等等畫壇的泰斗的認可,月瑤只能說是達到一流水準的畫師,卻還沒稱爲頂尖的畫師。相反,若是得到今天在場的人的認同,就等於是月瑤已經攀登上了畫壇頂峰,在畫壇佔有一席之地,這其實也是玉山先生對月瑤的期盼。
月瑤鄭重地點頭道:“老師放心,我會全力以赴的。”只要用心,她能將這幅畫畫好。
玉山先生笑着道:“也別給自己太大的壓力,發揮出你的正常水準就好了。”也是對月瑤有信心,要不然他也不會讓劉老出那樣一個難的題目。
用過晚膳,明珠過來尋月瑤,與月瑤說私房話:“月瑤,沒想到劉老跟朱老都過來了,你面子可真夠大的。”
月瑤放下手裡的水杯,說道:“這哪裡是我的面子,是我老師的面子,明珠,我要趕一幅畫,暫時不能給你作送子觀音圖了。”
明珠有些小失望,不過還是笑道:“你的事要緊,先將你的事做完,再給我作畫!”
兩人說了好一會話,一直到外面說牛陽暉回來了,明珠才離開了月瑤的院子。
牛陽暉見到明珠,問道:“今日二妹接待幾位先生,沒出什麼差池吧?”對於月瑤竟然將蘇州有名數位敢請這麼多人,牛陽暉很敬佩月瑤的膽色。
明珠接過牛陽暉的外套,笑着說道:“這以前聽不少人說朱先生跟劉先生性子古怪,不好說話,今日我聽下人說兩位老先生和藹又親切,不知道多好說話。”
牛陽暉搖頭道:“玉山先生與他們是故交,看在玉山先生的份上,他們也會給兩分面子,說起來,月瑤也是拜得一個好老師。”牛陽暉也想讓兒子拜得名師,可兩個小兒子太淘了,讓人家看不上,如今月瑤到江南,就讓兒子拜得名師,牛陽暉只有羨慕的份了。
明珠也知道丈夫的遺憾:“可惜睿要回京,要不然睿兒也能拜名師了。”兩個小兒子很淘氣,但是大兒子卻很沉穩的,可惜小糰子不能留在江南太久,這才離開多久,牛老爺一直寫信催促,也是明珠軟磨硬泡,牛陽暉才答應讓小糰子明年開春回京城。
玉山先生在蘇州呆了六天,準備回杭州去了。
晟哥兒跟旭哥兒在當天晚上就求着月瑤:“娘,我們不回去,娘,你在哪我們就在哪。”以前他們跟師公住在一起,因爲娘在,他們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對,就跟在家一樣,可自從娘去了蘇州,他們很敏銳地感覺師公的家不是他們的家,他們在師公的家裡,只是客人。
月瑤與董妧都不是很熟悉,晟哥兒跟旭哥兒與他們就更是陌生了,加上董妧的三個孫子都跟晟哥兒幾個年齡差不多,自然而然地分了玉山先生一部分的注意力,另外董妧對晟哥兒兩兄弟是很不錯,但跟孫子比起來還是有很大的差別,晟哥兒跟旭哥兒因爲安之琛不在身邊,自小就比較敏感,董妧的這種差別對待讓他們很不舒坦,再有顧櫟的妻子苗氏又是個小心眼的,經常對兩個孩子說一些似是而非的話,苗氏以爲兩個孩子不懂,其實晟哥兒跟旭哥兒知道她說的話的意思,無非就是他們不是顧家,有爹有娘卻還賴在顧家,也就在這個時候,晟哥兒與旭哥兒兩兄弟知道什麼是寄人籬下了。
月瑤笑着摸着旭哥兒的頭道:“這可不成,你們還要上學呢!”月瑤以爲兩個孩子是捨不得她。
斐哥兒說道:“娘,我明日跟師公回杭州,但是不要讓哥哥跟弟弟回去了。”
三個孩子之中,最沉穩的就數斐哥兒了,月瑤聽了斐哥兒的話,望着晟哥兒跟旭哥兒道:“是不是在師公家裡過得不好?”分開才一個多月孩子變化太大了,月瑤也有疑惑,之前月瑤也有問,可兩兄弟卻說一切都好。
旭哥兒望了一眼斐哥兒,見斐哥兒朝着他點了一下頭,這才說道:“娘,那姓苗的女人總對我跟大哥說一些莫名其妙的話。”
月瑤問道:“什麼話?”
旭哥兒小聲說道:“說了許多,那意思就是說我跟大哥在顧家白吃白喝。”
月瑤臉上浮現出怒氣,兩個孩子能吃多少?竟然說他們白吃白喝?難怪兩個孩子才離開她一個多月,就變化這麼大。
旭哥兒小心地拉着月瑤的袖子,低聲說道:“娘,你別讓我們回去了好不好?”
月瑤摟着晟哥兒跟旭哥兒,柔聲說道:“嗯,不回去了,就留在娘身邊。”
月瑤晚上陪着孩子做功課,然後再看三個睡下後纔出了院子,閉上眼睛睡着的三個孩子等月瑤一走,全部都爬起來,旭哥兒歡天喜地對斐哥兒道:“二哥,娘真答應留下我們了,二哥,你的法子最好了。”月瑤之前詢問晟哥兒跟旭哥兒,兩人沒說實話是因爲斐哥兒讓他們不要說。
晟哥兒問道:“二弟,爲什麼你先前不讓我們說?”
斐哥兒說道:“娘現在也肯定捨不得我們走,這個時候再說他們對你們不好,娘肯定捨不得讓你們回去受苦的,若是一開始說,肯定沒這麼好的效果。”開始可能會心疼,可有幾天時間的沉澱,到時候娘肯定會說以學業爲重了。
旭哥兒覺得斐哥兒說得很有道理:“二哥,還是你最聰明瞭。”
晟哥兒笑着說道:“二弟,要不你也不要回去,跟我們一起留下來吧!”晟哥兒捨不得斐哥兒一個人回去。
斐哥兒笑着道:“老師對我很好,你們不用擔心。”他跟大哥與三弟的情況不一樣,就算他想留下來娘也不會答應的。
月瑤出了院子,臉就沉下來了,與向薇道:“你說晟哥兒與旭哥兒兩個孩子能花費多少銀子?竟然說他們白吃白喝?怎麼就有這麼眼皮子淺的人。”也不知道師姐去哪裡尋來這樣的奇葩媳婦。
向薇故意說道:“晟哥兒跟旭哥兒吃穿用度還有讀書的花費,這些加起來可是一筆不小的開支,這又不是自己家的孩子,卻花自己家的錢,肯定會不舒坦了。”兩個孩子的花費再多,這一個多月能花多少,花個兩百兩銀子就頂天了,可月瑤這一個多月送到揚州的東西都不止這個數。
月瑤輕輕嘆了一口氣:“我現在發愁的是該尋什麼樣的藉口將孩子留下來,若是理由不恰當,老師肯定會多想的。”
向薇覺得不是玉山先生想太多,而是月瑤想太多了,將簡單的問題複雜化了:“這有什麼難的,你直接說孩子晚上抱着你哭,說不願意跟你分開,你心一軟就答應了,所謂君子一諾重千金,答應了孩子自然不能出爾反爾,玉山先生最多說你寵溺孩子,哪裡還會多想。”向薇覺得用這種比較笨的法子最好,因爲再多合情合理的理由都是有漏洞的。
月瑤覺得這個主意不錯。
出乎意料的是,第二天月瑤提出要將兩個孩子留下,玉山先生聽了連原因都沒問,就點頭說道:“李先生的學問不錯,兩個孩子跟着他也可以。”
月瑤有些慚愧。
玉山先生見狀笑着說道:“你是不知道這一段時間孩子惦念你,做夢都在叫你,我看了也於心不忍。”除此之外,玉山先生如此爽快地放手,也是擔心兩個孩子再留在身邊會耽擱了兩個孩子,前不久他的小曾外孫都沒完成先生布置的課業,他知道後很惱怒,拿了尺子要打兩人的手板心,可剛打幾下孩子的娘就趕過來就哭天抹淚的,將他氣着了,這件事最後也是不了了之,他知道玉不琢不成器,可是他老了,精力有限,管不了那麼多了,可這樣外孫媳婦又說他不管自家人卻管外姓人,他倒沒什麼,可是對兩個孩子卻有很大的影響。
他又不是真的聾了啞了,這一個多月晟哥兒跟旭哥兒的變化他都看在眼底的,玉山先生帶孩子過來的時候,就猜測到兩個孩子可能不願意再跟着他回去了,讓孩子留在月瑤身邊也好,至少孩子會過都開開心心。
月瑤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玉山先生笑着說道:“我已經想通了,兒孫自有兒孫福,等明年開春,我就先回一趟老家,等老家那邊的事處理妥當,我帶着他們搬到京城。”玉山先生準備在京城養老。
玉山先生之所以會有這個決定,也是經過深思熟慮的,女兒是好,但女兒到底是顧家的人了,以前是放心不下,如今這裡一切也都妥當了,他也該離開這裡了,去兌現自己的承諾了。
玉山先生想着,等回了老家辦完過繼手續,他就帶着繼子到京城定居,萬一繼子不孝,他還有侄子可以依靠,真那麼倒黴到連侄子不管也還有月瑤跟閔俊,他根本不用愁晚年,更何況玉山先生相信他大哥的眼光,品性不好的肯定入不了他大哥的眼。
月瑤聽了這話,忙問道:“老師,你說的是真的嗎?”
玉山先生笑着道:“還能騙你不成,我都已經決定好了,明年開春回老家,等九月啓程去京城。”女兒已經分出來了,他也不用再擔心了,他也能安安心心地離開江南了。
月瑤歡喜不已,其實昨天晚上聽到晟哥兒兩兄弟的話,月瑤也爲老師的晚年發愁,有那樣一個外孫媳婦,肯定得受氣,這日子肯定過得不舒服,現在好了,老師回京城,以後有事她也能照顧得上。
明珠知道了晟哥兒跟旭哥兒不走留下,本來非常高興,可知道原因以後,明珠就開始數落月瑤了:“早就讓你將兩個孩子接過來,你不聽,白白讓孩子受了那麼多的氣。”顧家長輩那是那麼一個樣子,下面的人肯定是有樣學樣,對孩子肯定好不到哪裡去。
月瑤也有些愧疚,她哪裡知道顧櫟的兒媳婦會這麼極品,連兩個孩子都容不下:“幸好老師決定回京城,要不然我還真擔心。”
明珠笑着道:“玉山先生又不傻,有這樣的外孫媳婦,哪裡有安寧日子過,還不如回京城,在京城其他人我不知道,至少你還是靠得住的,對不對?”
月瑤點了下頭:“所以我知道老師準備回京城養老,我也鬆了一口氣。”
明珠笑着道:“好了,不說這個了,李先生的學問我夫君都誇讚,就讓兩個孩子跟着李先生學習吧!”
月瑤點頭,轉而道:“明珠,有件事我想麻煩你一下。”
明珠拍着月瑤的後背,笑罵道:“我們之間還需要這麼客氣,有什麼事儘管說,只要我能力辦得到的,我肯定沒二話。”
月瑤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顧哲這段時間爲我的畫展忙前忙後,我瞧着這孩子能力還是不錯,所以想爲他謀個前程,你能不能幫我問問牛陽暉,看看有沒有合適的位置?”在江南有這個能力的人,也就只有牛陽暉了。
這個事情,明珠也不敢一口應諾,知道顧哲也是舉人的功名,點頭道:“好,等晚上我問問他。”
月瑤覺得今天她破的例太多了:“如是爲難,也不必勉強。”她只是覺得顧哲不錯,想幫他一下,可若是讓牛陽暉爲難,那就沒辦法了。
明珠笑罵道:“一家人說兩家話做什麼,你放心,我肯定讓他好好給你辦了這事。”
向薇等明珠走後,才說道:“你都沒問過顧哲,萬一他不願意入仕怎麼辦?”若是顧哲不意意出仕,月瑤白白地賣了一回面子。
月瑤道:“若是顧哲不願意入仕,他就不會埋首苦讀了,不爲了功名,不是爲了奔前程,何必那麼辛苦。”
向薇又故意問道:“你怎麼就那麼確定他不會再接着考呢?萬一他想繼續考,考中進士,你這次不也白白浪費了機會。”
月瑤無奈地搖搖頭道:“他若是能考中進士,老師就不會點名讓他幫着打點畫展的事,而是讓他在家苦讀。”玉山先生的行爲已經表明,顧哲考中進士的希望很渺茫。
向薇這才笑着道:“我就覺得,你好好的爲什麼想着給顧哲謀個前程,原來根子在這裡呢!”以向薇對月瑤的瞭解,月瑤最討厭的就是欠人情了,顧哲確實幫了不少的忙,但這還不至於讓月瑤求上了牛陽暉,原來根子在玉山先生這裡呀!
明珠當天晚上就將這件事跟牛陽暉說了:“月瑤也是因爲玉山先生纔對我們開的這次口,夫君,無論如何我們也得幫月瑤這個忙。”說完,將顧哲的基本情況說了一下。
牛陽暉陷入了沉思。
明珠對丈夫還是有些瞭解的,笑着說道:“夫君放心,若不是個妥當的人,月瑤肯定不會跟我們張嘴的。”
牛陽暉也從沒將月瑤當成外人,見了明珠的話,說道:“太倉縣空出一個縣丞的缺,這顧哲有舉人功名,讓他補了這個缺別人也不會有異議。”難得月瑤開口,肯定不能隨便敷衍了過去,當然,若是顧哲乾的好,他也不介意提拔,若是幹不好,那就只好走人了。
第二天明珠就將這事告訴了月瑤:“也真是巧了,這衙門也都是一個蘿蔔一個坑,好缺也是可遇不可求的。”明珠跟月瑤說話很隨意,並沒有邀功的意思,純粹是實事求是的說。
月瑤對蘇州也比較瞭解,知道這個缺確實不錯:“明珠,這段時間住在你們這裡已經給你們增添了不少的麻煩,如今還……”
月瑤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明珠打斷了:“說的這是什麼話?若是要算,你對我的恩情我一輩子都還不完了。”
月瑤真沒覺得她對明珠有什麼恩情,反倒是她從明珠哪裡得了很多的便利。
明珠有時候挺佩服月瑤的,她就記得別人對她的好,卻從不記得自己對別人的好:“你若要真謝我呀,也成,我準備過幾日邀請幾位夫人過來賞花,到時候你給露個面,讓衆人看看你這位大畫師到底長的啥樣,也省得她們總是問我。”
月瑤笑道:“這有什麼,你到時候讓人叫我就成。”
明珠忙提醒道:“就在三日後,你到時候可不能進畫室呀!”月瑤一旦作畫沒人敢打憂,明珠也不敢進去,都怕打斷她的思維。
月瑤連連保證等到那日絕對不進畫室,才讓明珠放心。
此時住在客棧的顧哲正準備去尋一位同窗。
顧櫟不滿地說道:“大哥,我們回杭州去吧!”待在這裡哪裡有家裡舒服自在。
顧哲想了下道:“你想回杭州,那你就回去吧!”
顧櫟也不傻,知道顧哲在想什麼:“大哥,她根本就沒將我們看在眼底,她只當我們是僕從,要不然他就不會讓我們住在客棧,而是讓我們跟她一起住到知府府邸,就算不讓我們住進去,給我們引薦一下知府也好,大哥,別再指望她了,我們回去吧!”顧櫟願意陪着顧哲過來,也是苗氏的勸說,說月瑤與知府夫人是姐妹,讓顧櫟跟着過來,要是入了知府的眼,也能得個一官半職,要不然,顧櫟哪裡願意到蘇州來吃這個苦頭,可他來蘇州一個多月,別說見知府了,就是知府大門都進不去。
顧哲訓斥道:“什麼她,那是姨母。”
顧櫟抱怨道:“什麼姨母?不過是個掛名的,又沒任何血緣關係,也不知道外祖父是怎麼想的?明明我們纔是他的外孫,他的血親,可他卻寧願拉下臉面請人捧她,也不願意幫我們。”外祖父人脈那麼廣,只要外祖父願意,他也不至於一直悶在家裡,早就得了一官半職,入了官場,可他外祖父就是假清高,他讓母親求了數次可外祖父卻就是不肯幫他,現在卻爲了將連月瑤捧上去,連朱老這樣的大儒都請過來。
顧櫟這也是受了顧家人的挑撥離間,加上有一個苗氏吹着耳邊風,導致顧櫟對玉山先生很不滿。
顧哲聽了這話差點氣死了:“你的書都讀到狗肚子裡去了,竟然連外祖父都非議。”外祖父在江南交好的人都是閒雲野鶴之人,沒有一個當官的,就算外祖父願意拉下臉面去求人也未必有用。
顧哲知道玉山先生讓他幫着姨母打點畫展的意思,姨母是個念舊情的,只要他表現足夠的能力,看在外祖父的面子上,姨母也會幫他一把的。
顧哲這幾年非常後悔,之前以前生活無憂,他受了父親的影響,所以對於考取功名他沒什麼興趣,覺得能跟父親一樣,一輩子當個田家翁也不錯,只是幾年前的那場家變讓他知道,他的想法有多天真,家變後他都沒能力保證妻兒以後的生活,一家人得靠母親過活,爲了不重蹈父親的覆轍,他埋頭苦讀,僥倖考中了舉人,可顧哲很清楚,他已經錯過了唸書的最好時機,能考中舉人已經是幸運了,以倒數第三名的名次要想再進一步基本沒可能,他當時就想謀個缺,可是想謀個缺太難了,從去年到今年,兩江各縣洲只要出個缺,衆人都是擠破腦袋,哪裡能輪的上他。
他當時準備今年開春去京城的,不管如何,外祖父還有不少人脈在京城,或許在京城等會更有機會,可還沒等他出發去京城,他聽到姨母要到江南消息了,當時外祖父讓他在杭州等着,他知道外祖父的意思,蘇州知府夫人與姨母比親姐妹還親,只要得了姨母的眼,肯定能得了機會。
顧櫟冷笑道:“非議?我說的都是真話,你既然願意在這裡坐冷板凳,我也管不着,等會我就坐船回杭州去。”
顧哲還沒開口說話,小廝在門外叫道:“大公子,知府派人過來,請大公子過去一趟。”
顧櫟聽聞大喜,比顧哲先一步出了屋子,等聽到月瑤只請顧哲,沒請他,面色非常難看,不過轉頭看到顧哲,顧櫟笑着道:“哥,我們一起過去吧!”
顧哲想了一下後點頭道:“那就一起去吧!”
顧櫟看着大門前的兩座大獅子,眼中閃現過熾熱的光芒。
顧哲皺了一下眉頭,到底不好說什麼,只是在見月瑤之前,顧哲道:“姨母是個非常重規矩的人,你待會注意一下。”
顧櫟嘴角一撇,騙誰呢?要真是個重規矩的人,怎麼可能會夜遊秦淮河?
到了正廳,兩兄弟等了好一會也沒等到來人,顧櫟想坐下,可是看到顧哲難看的神色,到底顧忌這裡是知府府邸,不敢造次。
過了好一會,纔有一陣輕微的腳步聲過來。
向薇沒等月瑤開口,先問道:“這次尋你們過來,是想知道,夫人夜遊秦淮河的事是誰放出去的。”
顧哲趕緊搖頭,不過他也坦誠:“我得知姨母不遊秦淮河的消息以後,想着既然船費已經付了,放着也可惜,姨母,我也不知道爲什麼這些人會知道姨母要遊秦淮河的事。”
向薇輕笑一聲:“這不僅知道夫人要夜遊秦淮河,而且連坐哪條燈船都一清二楚。”要是外人只知道月瑤那天要遊河,倒還可以理解,畢竟人多嘴雜, 可那些人連坐的哪條船都知道,這可不是一句疏忽就可以含糊過去的。
向薇見月瑤不想追究,她知道看在玉山先生的面子,這件事只能就此作罷,可顧櫟竟然直接撞上來,那就不要怪她不客氣。
顧櫟死鴨子嘴硬:“那麼多的人,我們怎麼知道是誰泄露出去的。”
向薇嘴角劃過一絲譏諷,顧櫟自小天資聰慧,全家人都當寶貝一樣疼着寵着,顧老夫人跟董妧都對他百依百順,這要不是顧老爺子對他管教甚嚴,怕是連舉人都考不中了:“這消息除了牛知府跟他的夫人,還有你們,其他人並不清楚,你的意思是牛知府跟牛夫人告訴別人的?”
顧櫟非常着惱:“知府那麼多的人,誰都有泄露消息的可能。”
月瑤制止了向薇,不讓她再說下去,要是再說下去,顧櫟會更難堪,同時顧哲的臉面也當然不存:“顧哲,我讓人請你過來,是有件事跟你說。”
顧哲又不是傻子,從剛纔的對話他已經聽出向薇的意思,姨母要夜遊秦淮河的事是弟弟泄的密,好在姨母中止了這話題,要不然他真想鑽個地洞,顧哲恭敬地說道:“姨母,有事你說。”
月瑤語氣很平靜地說道:“前幾天老師跟我說你想謀個差事,正好昨日我無意聽姐說太倉縣有個縣丞的空缺,顧哲,你覺得太倉縣縣丞這個缺如何?”月瑤的意思很明顯,若是覺得不好,她就接着說,若是覺得不好,就此作罷了。
向薇有些驚訝,沒想到月瑤還知道用迂迴的策略呀!
顧哲這段時間一直關注這方面的消息,如何不知道這太倉縣有一個縣丞的空缺,驚喜來得太快,顧哲一下有些懵了。
顧櫟卻是皺着眉頭說道:“姨母,這縣丞只是個八品……”
顧哲很快回過神來,怒道:“給我閉嘴。”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竟然還敢嫌棄縣丞是個八品,若是時光可以倒回,他真不該帶了顧櫟過來的。
月瑤神色淡淡地說道:“顧哲,若是你也嫌這官職太小,那就算了。”進士一般也就一個七品官,舉人功名入仕基本就是在八品左右,而太倉縣因爲是富縣,就算是個八品的縣丞,可卻比一些地方上的七品官的油水還豐厚,牛陽暉也是看在她的面子上,要不然怎麼會給這樣一個肥缺。
顧哲心頭一跳,擡頭見月瑤沒有惱怒的神色,知道這事還有迴旋的餘地:“太倉縣是富裕大縣,這縣丞的缺是個肥缺,不瞞姨母,我開始得到這個消息的時候也動過心思,只是盯上這個缺的人太多,那些人不僅有錢財打點,還有人脈,我卻什麼都沒有,所以我不敢再多想。”
月瑤的神色緩和了許多,笑着道:“既然你不嫌棄,明天我給你消息。”具體的不需要說太多,月瑤相信顧哲懂的。
顧哲感激地鞠了個躬:“多謝姨母。”知府大人對所管轄的區域的七品以下的官員有任免權,顧哲相信以姨母與知府夫人的關係,只要姨母開這個口,這差事就是妥妥的。
月瑤臉上也浮現出笑意:“一有消息我就讓人通知你。”雖然月瑤也沒指望過顧哲感恩戴德,但幫了人,總該得個好,而不是被人嫌棄。
顧哲走到街上,覺得空氣都非常的清新,前不久還在羨慕他一個得了個實缺的朋友,現在不用羨慕別人了,輪到別人羨慕他了。
顧櫟剛纔被向薇眼中的冷意給嚇着了,出了府他才覺得整個人都活過來了,此時看到顧哲這麼高興,他又妒又恨,說道:“哥,不就一個八品的小官,有什麼好高興的。”
顧哲好心情立即消散了,冷冷地說道:“你好大的口氣,八品的小官?你知道有多少舉子四處奔走,就是想要謀到這個缺嗎?”
顧櫟被顧哲的神色給嚇着了,不過這個缺是給顧哲的,也不是給他的,也不再提了。
向薇拿了盤子裡的一個蜜橘,邊吃邊說道:“還天才呢?就那模樣,連街上的小販都比他強。”至少人家小販能養活自己,顧櫟卻還要靠着家人養活。
月瑤中肯地說道:“所以說,孩子得好好教導。”若是沒教導好,再好的天資也是浪費,天資固然重要,但是後天的努力也少不了。
向薇覺得月瑤少說了一點,她覺得還得多磨練孩子心性,心性太差,還是白搭:“以後要多磨磨晟哥兒他們。”
月瑤深以爲然。
有了月瑤的話,顧哲雖然覺得這事不會有差池,但是在沒有得到肯定的答覆,誰也不敢保證不會有變故。
顧櫟嘲笑顧哲,說道:“不就一個八品的芝麻小官嘛,至於讓你這麼激動嗎?”弄得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着。
顧哲覺得自己的耐心真的用完了:“回你的屋睡覺去。”他現在看到顧櫟就煩,姨母不找他算泄露消息的賬就已經不錯了,竟然還敢在這裡挑三挑四。
顧櫟有些不滿,但見顧哲臉色陰沉,也不敢說什麼,只好灰溜溜回了自己的屋子。
第二日,月瑤用完早膳,聽到顧哲來了,笑了一下:“讓他進來吧!”知府邸內,管事娘子基本都是明珠的心腹,這些人都知道月瑤與明珠自小就關係好,都不用明珠吩咐,這些人都知道如何對待月瑤了。所以月瑤住在這裡跟與住在家裡差不多,行事非常的方便。
顧哲這次是一個人過來的,進了正廳見到月瑤 笑,他心下大定:“姨母。”
月瑤笑着道:“昨天跟你說的事成了,這是我姐夫的名帖,你拿了這名帖去衙門辦相關的手續就可以了。”旁邊站着的谷幽將桌子上放着的名帖遞給顧哲。
顧哲雙手接了帖子:“多謝姨母。”有了這帖子什麼擔心都沒有了。
月瑤心情還是不錯的:“不用謝我,要謝你就好好謝謝老師,也不多說了,你忙去吧!”顧哲要忙,她也要忙。
顧哲恭敬地給月瑤行了一禮,才退了出去。
向薇點了一下頭:“還算不錯。”
月瑤笑道:“路給他搭好了,以後如何就看他自己的本事了。好了,我也進畫室了,你也忙你的去吧!”
月瑤原先建議明珠與向薇合開點心鋪,可這個提議被牛陽暉否決了,原因嘛,自然是影響不好,而向薇如今流連在各個街頭小巷不亦樂乎,開點心鋪子對於她也沒太大的吸引力了。
牛陽暉早就透了話出去,下面的人都是人精,很快就打探到補了太倉縣縣丞缺的人是知府大人的親戚,官場的人最是看菜下碟,當顧哲拿了牛陽暉的名帖到了衙門,不用顧哲多說,衙門的人就將手續給他辦得妥妥的。
顧哲自去年到今年,爲了謀缺託人找關係,受了不知道多少的白眼,這還是頭一次得到這樣的禮遇,多少讓顧哲有些感慨,有靠山跟沒靠山,真是天差地別。
顧哲見十二天後才能上任,算了一下時間,足夠回家一趟了,顧哲準備即刻回家,臨走之前去了知府府邸想跟月瑤說一聲,不過沒見着月瑤。
谷幽福了一禮,說道:“夫人正在作畫,我們不好打憂,大公子若是有事,等夫人出來我跟她說。”
顧哲將他要回杭州一趟的事說了。
谷幽笑着道∶“等夫人出來以後,我會轉告夫人的。”
顧哲對於月瑤在作畫沒出來見他,也沒多想,外祖父以前若是開始作畫,別說會客了,就是飯都忘記吃了,那模樣,別提有多癡迷了。
想到玉山先生,顧哲心頭一暖,轉而又有些酸澀,他們一家欠外祖父的太多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