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抓俘虜
章顯並沒有預見到急行軍會有什麼樣的後果。
他咬着牙全速跑着,忽然覺得一股熱乎乎的東西涌上嗓子眼,但他不敢嘔,那樣他就完了。一個多小時的狂跑令他的體力已達到極限。但他不能停下來,他知道後果。
前面已經有人倒下了,從倒下的人身邊跑過時,章顯藉着星光看到他們嘴角還在往外溢着帶沫的血。
章顯慶幸自己堅持平時長跑的功夫沒白練,他施展出長跑的要領和技巧——堅持用鼻呼吸,舌尖抵住口腔上顎,腳面提平。
他始終跑在隊伍前邊,挺有成就感。指導員曾反覆說過,內因是變化的依據,外因是變化的條件,精神永遠支配人的行動。這些形而上的東西過去他似懂非懂,現在有點明白了。腳下似乎增添了力氣,覺得完全能夠堅持下去。
如果軍長此時問他第一次以這種玩命速度行軍還興奮不?他的回答仍然是——興奮。
接到“38軍整個部隊已進入預定伏擊地點”的報告時,馮維志看了一下夜光錶,比預計時間提前10分鐘。
還沒開戰,部隊就減員三分之一。均屬於掉隊,抑或是有的犧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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預計從38軍埋伏的萬隆裡經過的是美軍第一陸戰師,師長叫威爾遜。他不太習慣也不情願讓自己的部隊夜間行軍,因爲朝鮮境內還有數量不算少的人民軍,他們隨時都有可能發動襲擊,夜色會爲他們創造襲擊的條件。入朝以來,他的第一陸戰師傷亡數據爲零。他要繼續保持住這個理想的數字。
但鮑威爾將軍的命令是:日夜兼程。威爾遜覺得自己像被主人催急了的獵犬,不情願地向前急速奔跑。
跑到距萬隆裡還有20公里的地方時,傑克遜看到了附近黑呼呼的山脈,他命令部隊停止前進。
他看過一位美國將軍關於朝鮮戰爭的回憶錄,裡面描寫了一次被中國志願軍伏擊的慘敗過程。如果自己沒記錯的話,那個地方應該就叫萬隆裡。
他慌忙派出了自己的偵察部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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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38軍剛剛到達伏擊的預定位置時,入朝部隊總指揮部發生了一件大事——美軍“杜魯門號”航母戰鬥羣上發射的幾枚“戰斧”巡航導彈,擊中了幾天前建起的衛星通訊接收站,以及幾個軍部和師部,41軍軍長受傷,一名師長以及多名參謀人員犧牲,正在地下指揮所裡的李汝成倖免於難。
這是入朝以來遭受的第一次巨大、出乎意料的損失。
失去了衛星通訊設施,整個部隊通訊陷入癱瘓。李汝成立即命令啓用無線電臺通訊方式。
黑夜在深山裡架設無線通訊天線,調試頻率,校準波長,是一套複雜而艱難的過程。通訊兵爬了多座高山才找到能夠接收到無線信號的位置,整整三個小時,才恢復了與國內的無線通訊,而且信號極不穩定。
美軍的幾枚“戰斧”把入朝部隊的通訊方式炸回了40年前。
最糟糕的是由於突然改變通訊方式,正在前線的38軍暫時聯繫不上,李汝成心急如焚,立即派出兩輛軍用越野吉普,帶上十幾部電臺,沿着公路追趕38軍。
問題的起因來自於美軍的一架電子偵察機。
這幾天,幾架UH-8 型電子偵察機經常從停泊在朝鮮海岸的“杜魯門號”航母上起飛,多次進入朝鮮領空執行偵察任務,這些現代化的“空中幽靈”雷達探測半徑560公里,雷達波覆蓋了大半個朝鮮國土。
很快,入朝美軍司令官鮑威爾接到情報:朝鮮南部元吉山脈忽然發現衛星接收裝置,這是開戰前從沒有發現的情況;同時有大量大功率衛星通訊電波信號密集出現,通道另一方是中國。
這就是李汝成貿然啓用通訊設備的直接後果。
這是很不正常的事情,鮑威爾警覺起來。
此次入朝作戰,最擔心的就是中國人摻和進來,那將改變朝鮮戰爭的格局,使美國人必須重新考慮自己的整體侵朝戰略和軍事部署。
從衛星接收站的功率和電臺的頻率看,絕不會是朝鮮人的,但似乎也不是中國人的。即今爲止,中朝邊境沒發現中國軍隊有一兵一卒的調動,元吉山遠在朝鮮南部,難道他們是從天上掉下來的?
如果是中國人,充其量也就是軍事顧問團之類的。
無論是誰,都不存在錯殺的問題。鮑威爾決定祭出他的“戰斧”。他想給可能存在的中國軍事顧問團之流的假想敵一點顏色看,先炸他個底朝天,讓他們先了解一下幫助朝鮮人的後果。
根據電子偵察機提供的數據,經過技術人員幾小時的忙活,完成了巡航導彈所需的“匹配地形”等攻擊程序,輸入彈載軟件裡,最後四枚“戰斧”才光溜溜地飛出炮口,一分鐘後兩翼彈出,尾翼豎起,依靠固體燃料推進和製作好了的程序引導,四枚“戰斧”像四架小飛機似的貼着地面飛向了元吉山,給入朝解放軍造成了嚴重後果。
巡航導彈爆炸之後,元吉山的通訊訊號消失,從此再沒出現,鮑威爾對這個“適度威懾”的效果很滿意,
元吉山出現的情況使他認識到儘快拿下“三八”線的重要性,久拖下去,必成亂局。於是,他又一次臨時改變了原來的計劃,命令剛剛登陸的美軍陸軍第7師和第8合成旅放棄準備圍攻平壤、佔領朝鮮本土的想法,緊隨第一、第二陸戰師後邊南下,加強背面進攻的力量,先把“三八”線上的朝鮮人民軍解決了再說。
此外,退一步講,打通朝鮮南北的通道,對於美國人來說也很必要,萬一解放軍入朝,美國人也能有個退路。
這個決定,使與元吉山失去聯繫的38軍立時陷入危險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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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擊戰遲遲沒有打響,責任在於謹慎的威爾遜。
由於想起70十年前那萬隆裡的那場遙遠的伏擊戰,威爾遜不能不謹慎起來,歷史總是會重複的。
由於山區地形很複雜,天空上的偵察機沒能給出多少有用的信息,他只好把希望寄託在派出的偵察部隊身上。
偵察部隊是一個小隊,約20幾名美國鬼子。沿着公路兩側持槍搜索前進,速度很快,每人身上的紅外搜索儀能發現方圓一公里範圍內人的存在。微型步話機的脈衝型號在腰間有節奏地閃着紅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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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段公路是從兩座山之間穿過的,延伸20公里後才逐漸進入丘陵地帶。38軍的士兵就隱蔽在兩側山坡的樹木和草叢裡,所有槍口和炮口都已對準了公路,靜等着美軍坦克和運兵車的到來。
此時,天已經矇矇亮,偵察兵的身影已在公路側翼山坡上的馮維志望遠鏡裡閃動。
馮維志很擔心,大部隊上山前曾進入過公路,一萬多人難免在前方公路
上留下痕跡,腳上的泥土、頭上掉落的僞裝樹枝等等,都將成爲美軍偵察兵很明顯的識別標記。清除已經來不及,必須想個其他辦法。
寂靜的山間放個屁都能傳出二里地遠,美軍偵察兵腰間步話機的送話器不時傳來滴里嘟嚕的鬼子話,馮維志聽得很清楚。他叫來偵察連連長。那小子精通好幾國語言。
“他們在說什麼?”
偵察連長仔細聽了一會:“軍長,他們在報平安。”
馮維志靈機一動,告訴偵察連長:“你去吧,想辦法讓他們一直報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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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軍偵察兵走得很順利,前進了約五公里了,紅外搜索儀顯示始終沒有人存在的跡象。
他們走的也很快,原因是凍的。
確實有點冷,2月正是朝鮮的寒冬,尤其早上是中國人稱爲“鬼呲牙”的時候,寒風打透了美軍士兵身上的羽絨作戰服。估計氣溫在零下40度左右,跑步前進都沒解決問題。剛纔在有電暖設備的運兵車上並沒有這種感受。
小隊長哈利首先受不了了。他來自美國南方城市休士頓,和家鄉相比,朝鮮簡直是地獄,習慣於暖風吹拂的皮膚怎能經受如此折磨,風不是吹在他暴露的手和臉上的,而是用刀子在刮他的肉。竟然有人願意生活在這樣的地方,大褲襠的朝鮮人是怎麼想的。
就在手腳就要凍僵了的時候,哈利手中的紅外搜索儀警示紅燈亮了,預示着附近有人的存在。
哈利連忙命令隊伍停下,用紅外夜視儀對四周仔細觀察,發現公路一側一公里遠的地方出現了一個孤零零的小山村,幾十間朝鮮人特有的黑乎乎人字形草房在晨色中隱約可見,像原始部落的馬架子,有幾間還冒起了炊煙。
“湯姆,帶幾個人去看看。”哈利命令身邊的大個子黑鬼湯姆。這小子幹事比較勤快,身手利索。
湯姆對身邊的幾個人一招手,像大猩猩似的舞動長腿,帶頭向小山村奔去。
哈利在望遠鏡裡看到他們在一個個小院落前搜尋着,最後向自己的方向做出手勢——沒有危險。
哈利決定去朝鮮人草房裡暖和暖和了,他知道這是違反偵查紀律的,但對於在暖乎乎的運兵車裡的長官來說,自己的行爲應該得到原諒,何況還能順便向朝鮮百姓打聽一下週圍的情況。
“孩子們,找個地方烤烤你們可憐的腳吧,不然就會把它還給上帝了。”他向手下人發出幸福的召喚。
“唉維古達.。”十幾個馬上就要凍僵的美國佬發出歡呼,顧不得什麼隊形了,一窩蜂向草房跑去。
在跑的過程中,哈利看見湯姆他們幾個靈巧地翻進了院牆,不一會兒,木板做的院門打開了。
將要進入院落的時候,步話機耳麥裡有聲音。
“聖誕?(什麼情況)”長官在詢問。
“快樂。(一切平安)”他不耐煩的咕嚕一句。然後最後一個跑進院子。
就在他凍僵的腳剛剛踏進低矮的院門時,他感到脖子上涼颼颼的,是一把鋒利的軍用匕首,同時兩隻胳膊被幾雙堅硬的手強擰向身後,高大的身子倒剪着成了後掠翼飛機狀,一個硬邦邦冰涼的毛絨球立刻被強行塞進嘴裡。
一切都發生在瞬間,哈利腦袋一片空白。等他有了意識之後,看到了身邊幾張與自己膚色不同的臉。
他被很利索地捆成個結結實實的“糉子”,押進了草房。看到了同樣形狀的手下人都在裡邊。此時他才確認自己做了俘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