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大限
其實,我對於雪盲症知道的也不多,以前是在一些雪山救險的影片中瞭解過。
好像說由於眼睛視網膜受到雪地上的強光刺激,所以纔會引起暫時性的失明。
初期的感覺會像我現在這樣,兩隻眼睛像被刮入堅硬的風砂。
無法判別方向,我一個人,在高山之上陷入孤立無援的可怕狀況……
聽着身後的動靜,只能憑自己的感覺往反方向逃跑,但是腳下的積雪很深,每一步都要比先前困難!
才跑沒多久,忽然腳下一滑,我的心臟掛到嗓子口,整個人踩空,重重撞倒在雪地上。
拼命用手抓住一塊石頭,這纔好讓身體不再往下掉……我懷疑自己是不是跑到了懸崖邊上?!
從幾乎已經看不見任何東西的眼縫裡望出去,還好……這裡並不是真的懸崖,只不過它與地面大概落差有幾十米,摔下去也不是開玩笑的事!
兇山惡雪,一眼望不到頭的山嶽險峻,尼瑪的我真的只能在這種絕境中找到出路嗎?!
頭上不遠處傳來腳步聲,我全身緊繃,斜趴在坡上,等待轉機。
“你是想換一種死法?”
明賽說着和灼龍族差不多的的語言,他的聲音陰冷地飄入我的耳中。
“……”
一時間,我也真的覺得自己再撐不下去了……我絕望了。
但是,就在這個時候,最不可能發生的事情……卻出現了!
一隻手用力地將我從陡坡拉上去!
“……是誰?!”
這個救我的人並不是師父,也不可能是趕來的姜修……難道是明賽本人?!
“實在對不住了,不過維妮姑娘,她可真不能出事。”
這個聲音……如果我沒記錯,屬於當時與明賽一同闖入臥室的年輕人!
我的腦海中立即回想起這個人的模樣,被喊做“六郎”的男孩子,大約只有二十歲左右,是個很清秀、但笑容很慧黠的少年。
他怎麼可能會幫我?!
“六郎,你是夜英派來的奸細!”
“團長,不要說的這麼難聽嘛,我只不過是,不喜歡看見兩敗俱傷,更何況龍薩大人還曾救過我的命。”
而我聽了六郎的話,總算冷靜了不少,剛想站穩幫他的忙,又發現自己左腳發顫,幾欲站不穩。
糟糕……好像剛纔摔下來的時候傷到腿了……我怎麼今天會倒黴到這種程度?!
“哼,那你以爲憑你這不知死活的小子,就能從我們手裡救出她?”
六郎卻笑了幾聲,“看來你不止當初被龍薩割傷了眼睛,連聽力都不行了,團長。”
“……”
四周人人都安靜下來,就聽見六郎繼續說,“你難道沒有從這尖銳的風聲中,聽出什麼嗎?”
我也側耳傾聽,一陣尖嘯隱隱藏在凜冽的雪上大風裡……
“是灼龍族的《獵神調》!全體注意!夜英他……”
“正等着你。”
在不遠處接上明賽上半句話的男子,那深沉的語氣,淡淡出現的藥香……是師父終於趕來了!
雖然我看不清,但我知道夜英帶領的影衛隊一定已經個個摩拳擦掌,蓄勢待發!
“你來的正好,還是要讓你親眼看到你們的下場……”
夜英沒有理會明賽的挑釁。
“寶寶,你怎麼樣。”
“眼睛很疼,好像是雪盲了……還有剛纔不小心摔下雪坡,傷到腳了……可能沒辦法走……”
我知道……情況很糟糕。
“把眼睛閉上,否則雪盲會越來越嚴重。”
我趕緊答應,這一次不再強迫自己使用眼睛,模糊的視線中,看見迎面而來的夜英,渾身都被那渾濁的雪光,映出戰火般的星芒。
就像是曾經的那段腥風血雨,再次呼喚起他,將他拖入深沼。
“龍薩,不好意思,我等級太低了,幫不了你什麼……”
夜英打斷六郎的話。
“你就是想與我做個了結,但你動錯了人。”
明賽走了幾步,“動錯了人?哼,恐怕沒有,夜英,我就是要你也嚐嚐,失去的感覺……然後,殺了你,我也可以去死了。”
我看不見此刻這人的表情,但從他的聲音能聽出,他已經接近崩潰,像一個活生生的瘋子。
“夜英,殺了這麼多人,你怎麼還能活的這麼瀟灑?!你還記不記得……他們都死了!!!死了!!!好幾百人都死了!好幾千人都死了!”
“……”
過了一會,夜英接話了。
“因爲我曾經發誓,人在,族在,族亡,人亡。”
“……”
一片蒼茫的沉寂。
夜英再次回答明賽。
“我不能後悔和逃避,因爲,我深愛這個民族,深愛我的子民,我們的心,我們的正義,就是永遠的真理,我要和他們同生,同死,同在。”
就連明賽,都失去迴應的氣力。
他原來……還是這麼的,愛着他的家鄉。
是呀,師父和無數的英烈,好不容易用生命與鮮血換回和平,才能成就如今這不可磨滅的,民族之魂!
這耗盡他一生青春的故土,他多麼的熱愛。
“明賽,我給你一次機會,和我單打。”
師父說着,轉頭面對我。
“徒弟,你看不見,不過爲師,可以提前告訴你。”
“?”
“師父會先用手中的砍刀轉移對方注意力,之後才攻擊,出拳擊打對方左臉,然後雙掌向上夾住他的頭部,這種震盪能夠影響他的聽力,接着,用肘部擋開對方的進攻,趁此肚子上來一拳,這時他會反擊,記得擋開左邊,肘擊他的左臉,再加一拳……”
“……”
我被夜英這種自信弄的都有些不好意思,明賽顯然更加暴走了!
“夜英,你他媽的少瞧不起人!”
我也看過明賽的身手,確實不是一般的好,鬼魅般如影隨形。
可結局……真的就如先前夜英猜測的那樣,不過是十秒不到之間,明賽已被沉疾地擊倒在地。
“夜英,曾經是夜辰口中千年難得一見的武術天才,本就天賦奇能……”
在我耳邊說話的是六郎。
“你也認識……夜辰師公?”
“那當然。”他笑着回答。
我看不見目前的局勢,但光聽這攻擊的聲音,總覺得明賽已被夜英打的昏厥……
“六郎,帶上你們團長。”
“遵命!”
好像六郎把明賽扶在了自己肩上。
“影衛隊的諸位,麻煩替我將他們……全部押走。”
“是!”
而我自己,則被夜英整個背了起來。
“師父……這……我們是要去哪裡?”
夜英的眉目盈霜。
“我要將他們,押回都野。”
……
當年,都野之戰,千人一冢。
這片交界處,不知是不是自己的心理作用,總覺得連林木中都透着一股散不去的血腥味。
“龍薩!”
“是灼龍族的!灼龍族的龍薩!”
“影衛隊來了!”
此起彼伏的通報聲,從奇諾族的城牆上響起。
夜英讓我從他背上下來,六郎過來扶住我。
不多久,大概是奇諾族死士團的人到了,師父笑得……仿若高高在上的一位將相。
“我知道,你們的新王無意與我族開戰,只不過……這次明賽受到我們內部長老的蠱惑,想逼我和他同歸於盡……”
夜英冷笑,“我纔沒這麼愚蠢。”
“你……你們想如何?”死士團的手下發問。
“你們聽好了,回去一字不漏的轉達給你們的王。”
師父抽出了腰中的砍刀,一陣白光反射在我的臉上。
“如果、奇諾族再敢來我族挑釁半次……就算我夜英的罪孽深重,我也要,向你們大張旗鼓的宣戰!”
“並從正式向你們宣戰的那一刻起,不死不休!”
話音未落,夜英似乎將什麼東西扔了出去,那應該是一柄利刃,插入了這片浸滿英雄鮮血的黃土之中!
“從今往後,希望兩族井水不犯河水。”
把死士團的奇諾族人押回邊境,明賽在我們走出不遠後,突然甦醒過來。
他向着夜英的背影大笑,嘴裡似乎還在嘟噥着什麼。
“是……除掉你確實不可能,縱死俠骨香,不愧世上英……”
師父停住步伐,像在等明賽的後話。
“我知道,你沒有趕盡殺絕,是因爲……你又發病了,姜氏龍薩!”
什麼?!師父他……?!
爲什麼,誰都沒有感覺到他的異樣?!
“另外,你還記不記得,我對你們的人下了蠱?實際上,它並不是普通的蠱術,不僅你們族的那位少女中了‘千蝶’,爲他解蠱的人……也同樣會中蠱!”
難怪姜修那邊沒有動靜,他也出事了?!
“夜英,這蠱無術可解,想當年我們可是……用過很多灼龍族人,做過實驗的!”
夜英不知是不是將他所有的憤怒都壓抑在胸膛。
“明賽,如果王出事,我要你們全族陪葬!”
他的語氣,寒雪般冰冷。
“哼,你怎麼可能捨得,因爲你們姜氏一人,讓灼龍族那麼多人喪命?”
隔着遠遠的距離,兩人的聲音,在空氣中碰撞,四周的溫度卻比任何時候都要寒冷。
“我不會動用灼龍族的一兵一卒。” ωωω● тTk ān● ℃O
夜英長聲響徹都野。
“但在雪山之外,我還有一整支軍隊,差遣他們燒光奇諾族……綽綽有餘!”
明賽那頭,再也沒有動靜。
我可以感覺到,師父暗暗沉下了眼眸中的色澤,以及,他無可匹敵的煞氣。
縱死俠骨香,不愧世上英。
……
只是,夜英沒有辦法控制那些已經發生的危機,這一次,他抵達村寨後,徹底支撐不住,終於病倒了。
無暇顧及姜修的情況,我自己也好不到哪裡去,病的病、傷的傷,更讓人無法想到的是,我成了灼龍族族人的衆矢之的。
不知道是不是在我們離開的時候,迪老在族裡散播了什麼謠言,我成爲了拖累王與龍薩的罪魁禍首。
這天,守在夜英的牀邊,我自言自語。
“師父……快要開山了,灼龍族又會辦慶典了吧?”
他一定會爲我特別開心的情緒,感到有些不解吧。
“會放煙花嗎?你快點好起來,到時候……我們一起看吧?”
到時候……我還有一件事,要對你說。
——你是我的憧憬,英勇神武,戰無不勝,我一生的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