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黑水帝國陪都威虎城外的一條官道上,兩匹駿馬上揹負着三個年輕人。
一個十六七歲的剛毅少年,一人一騎,目光微微有些低沉,似乎有那麼一絲躊躇之色。
而另外兩人,卻是一對兄妹,哥哥叫孔元慶,已到弱冠之年,一襲儒冠書生的打扮。妹妹卻還是個豆蔻年華的小姑娘,喚作孔元玉。
小姑娘依偎在哥哥懷中,不是拿眼光偷瞄葉飛,似乎覺了葉飛的異樣,終於忍不住問道:“葉飛哥哥,你怎麼愁眉苦臉的,是不是有什麼心事啊!”
葉飛微微一怔,緩緩收斂心神,笑道:“元玉姑娘,在下第一次出門,一時有點不習慣,倒是讓你現了!”
他話音還未落下,小姑娘卻是皺起了眉頭,露出一副生氣的神情,“你怎麼又騙人?昨日明明說好了的,我們借匹馬給你,你必須得安分守己,怎麼接二連三地說謊!”
葉飛微微一怔,一臉尷尬。他自然不是因爲初次出門水土不服此類原因,而是想起了自己的二哥葉楚生,對方應該就在威虎城中管理葉家產業的,只是他並不知道對方身處何處,做何等事情。
這位兄長他雖然未曾見過,但是記憶中卻很是溫馨。按理說既然路過此地,應該見上一面的。只是奶奶和秋香還沒有消息,他根本抽不出時間尋訪。
孔元慶現了葉飛的尷尬處境,輕笑着拍了拍自己妹妹的頭,“小妹,葉兄弟顯然有難言之隱,不是故意欺瞞你的!”
小姑娘卻是衝着葉飛吐了吐舌頭,做了個鬼臉,一臉惱恨的瞪了葉飛一眼,旋即扭過頭,似乎再不願意看葉飛一眼。
“孔兄,葉某確實另有隱情,只是不便明說,還請見諒!”葉飛微微抱了抱拳,按理說這等事情用不着遮遮掩掩,只是這兩兄妹卻不是一般人,葉飛本能地覺得應該瞞住這等事情。
昨日葉飛路過一處上崗,沒想到遇到一夥山賊打劫自己。他正準備出手教訓一番之時,這兩兄妹出現了。
兄妹倆明明都是普通人,但是三言兩語之間,居然說得一衆山賊掩面綴泣,一個個哭叫着要改過自新。葉飛的“危局”,就此解除。
這等事情,就連葉飛也感到驚奇。仔細觀察了一番,才明白了一些。這位看似白白淨淨,手無縛雞之力的儒冠青年,精神力天生就強大。
飽讀聖賢書,出口之間,就是人情至理,很輕易就說到別人心坎裡,改變旁人的心智。就是葉飛這般符修,也差點着了對方的道,將自己的來歷吐露而出。
至於這位妹妹,也是不同尋常。老是驚叫着葉飛身上盤踞着一條紫蛇,顯然是看出了他身上煉化的龍元氣力,只是不明就裡罷了。
隨後和二人的交流當中,葉飛居然問不出關於二人的絲毫信息。一個天真爛漫的小姑娘,一個看似軟弱可欺的書生,卻是讓他無處下手,更是激起了他的好奇。
換作任何人,恐怕早就心神大驚,不過他藝高人膽大,選擇和二人結伴而行。而且這兩人也是借道黑水帝國,前往龍象王朝的。
葉飛這般搪塞之詞,孔元慶看在眼裡,面色沒有半分不悅,而是哈哈笑道:“葉兄弟不必多解釋,我等出門在外,自然都有些事不便明言,孔某可以理解的!不過我看你神色,望向不遠處的威虎城,似乎有那麼一絲猶豫,想必是和什麼人有關吧?”
“果然瞞不過孔兄,真是讓你笑話了!”既然對方猜出來了,葉飛也沒有否認。他二哥的事情並沒有什麼複雜的地方,他真正擔心的是,自己在龍塔內的遭遇,引來窺視之人。
心懷鬼胎之輩在他身上下手不成,難免不會從葉楚生那裡入手,就好像失蹤的老太君和秋香一樣。
“我看葉兄似乎是想要尋人,我倒是有個去處,說不定可以幫上忙!”孔元慶一語就道破了葉飛的心思,不急不緩道。
“哦?什麼去處能幫上葉某,還請孔兄明言!”葉飛微微一怔,不過沒有半分掩飾,而是直接問詢道。
“霧影山,聽潮軒!這是黑水帝國一個專門以蒐集情報爲主的宗門,聽說耳目遍及整個黑水帝國,隱隱有傳言似乎連龍象王朝,都有這個宗門的情報網。上到王侯將相,下到販夫走卒,都有這個宗門的弟子!”
孔元慶言之灼灼,說起這般話之時,第一次在葉飛面前露出一些特別的情緒。似乎有那麼一絲興奮,卻又夾雜着一絲厭惡。
葉飛目光微眯,含笑不語。隱隱間,思量了很多事情,既在猜度這兄妹二人的身份來歷,也在暗想自己的事情。
一時間,二人靜默起來。連胯下的馬匹的度也加快了許多,小半個時辰後,便入了威虎城。
霧影山這名字聽起來頗是神秘,似乎有那麼一絲不凡,但實際上就是個魚市。葉飛真正見到之時,大跌眼鏡,不過立時就恍然過來。這等地方最能掩人耳目,看似不起眼,實際上對於一個販賣情報的宗門來說,很是方便。
魚市陋巷中,有那麼一處茶樓,地處偏僻,即使在魚市這等噪亂之地,也很是冷清。
此處正是聽潮軒所在,葉飛三人走了進去,端坐在一處靠窗口的角落。
這地方很是古怪,茶水自取,是最尋常的大碗茶,渾濁苦澀,哪怕就是市井莽漢,恐怕也不願意到得此處茶樓消費。
“三位客官,不知來本店有何所求,還請明示!”
一襲破舊衣衫的店小二走了過來,大大咧咧地就坐了下來,隨手翻過桌上反扣的茶碗,倒了滿滿一大杯,美滋滋地喝起來。
孔元慶兩兄妹齊齊看向葉飛,那意思,自然是讓葉飛先說。
葉飛咳嗽了兩聲,略微想了想,旋即凝聲道:“我想找一個人,二十七八歲的樣子,只知道姓名,其他消息一概不知!”
“哦!那可有些麻煩了。若是你提供的名字,是此人的公開身份的話,只要查閱下各個府衙的人口檔案就有些眉目。不過那消息可能數以萬計,若是沒有其他信息,恐怕不可能縮小這個範圍。”
店小二微微點了點頭,尋人這等事情在聽潮軒並不出奇,每天他都能遇到三五人。有的是找自己失散多年的至親,有的是尋訪偶遇的佳人,各種原因,不一而足。
“他應該常駐威虎城,並且肯定不是一般人,極有可能在某處商行經商。如果他沒有化名的話,應該是叫作葉楚生!”
葉飛思量了一會,凝聲成絲,直接鑽入店小二耳朵。
當店小二聽清楚“葉楚生”三個字時,面色大駭,驚異的騰騰站起,悶哼道:“什麼?你也在尋他?最近到底怎麼回事,怎麼隔三差五都有人來找他?你能告訴我,尋這人到底是何心思?”
店小二如此反常表現,驚呆了四周一衆人。同桌的孔氏兄妹卻是一臉古怪的看着葉飛,似乎在暗自思慮什麼。
“隔三差五都有人來打探他的消息?你確定?”
葉飛微微一怔,旋即面色難看下來。他可以確定,前幾次和這位小二打探消息之人,恐怕尋得就是他二哥葉楚生。而且他隱隱覺得,應該就和他有關係。
他在龍塔之內的收穫太過驚人了,真龍靈寶、龍骨印璽乃至那條鯤蟒,都是世間難得之物。那些個吃癟的龍象俊傑,很可能一回去後就向宗族門派稟報消息,有大把人的對他動起了心思。
萬靈堂的曾浩能夠在雷瀑河岸伏擊他,其他勢力未必就沒手段追蹤到他蹤跡。來此打探他二哥葉楚生,有很大的動機。
“哼!確定並且肯定。不過我告訴你,不管你們這幫人是什麼心思,都給我死心吧!有人已經出大價錢買下了這人所有的消息,已然入了聽潮軒絕密檔案,除非百年之後,否則絕不可能再從聽潮軒泄露出去一絲半毫了!”
店小二冷冷盯了葉飛一眼,說完話直接走開,似乎再不想招呼葉飛。
這番言語,卻是沒有半分避諱,四周不少人窺視而來,隱隱還有那麼幾道不善目光。
葉飛面色一變,盯着店小二消失的方向,寒光爆閃。
對方這番話虛虛實實,暴露了不少秘密,但是又什麼都沒說。一個情報組織的弟子,絕不可能如此沒有耐心。反應實在過激,恐怕如此顯目的舉動,另有居心。
果不其言,四周不起眼的角落,接連站起了不少人。剛剛走出茶樓門檻,便飛也似地逃走,隱然就是通風報信的樣子。
“葉兄弟,這下壞了,恐怕我們這回惹麻煩了!”
孔元慶面色一沉,似乎也意識到了。店小二那般驚人話語,顯然是故意爲之,實際上是在給人通風報信。
葉飛目光一掃,場中諸般舉動,盡數看在眼裡。還不僅於此,他隱隱感覺到,這茶樓深處,有數股強大的氣息,籠罩在他身周。
“這聽潮軒實在是讓我失望之極,茶水苦澀難以下嚥也就算了,打探個消息也能弄出這般大動靜!半點情報組織的顏面也沒有,真不知你們是如何在宗派界立足的!”
葉飛話音一落,緩緩站起,自顧自從腰間掏出一錠銀子,隨手扔在了桌面之上,緩步離開。
他前腳剛出茶樓,後腳就有人尾隨過來。目光所及的魚鋪,有不少人鑽了出來,一個個刀劍緊握在手,真氣勃,一副生死相拼的模樣。
“葉飛,你終於出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