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先生在暗處見過正然跟齊浩寧兩人切磋劍法,不知爲什麼,他有一瞬間覺得這兩人說不出的和諧,那神態和氣勢竟然有七八成相似……
他也看得出來,少主雖然是在撒餌,但面對齊浩寧的時候,心情是真的很不錯。如果倆人不是天生的敵人,會不會也來個結義金蘭?
鬱先生不得不感概,這也算是造化弄人了,兩人如此有緣,卻註定是敵人,雍親王不但是皇帝最忠誠的擁躉,還是奪了主公心上人的仇敵,倆人的兒子又怎麼可能交好?
鬱先生看着正然出去的背影,心裡有一絲心疼。鬱正然不到三歲就被送到他身邊,同來的還有鬱媽媽、鬱大管家和十五名下人。
主公的信中說正然是主公最寵愛的側室生的,怕正妻容不下,有個三長兩短,託付給他管教,還說將來大事成了,正然是篤定的繼承人。
主公早年救了鬱先生一家,並對他有知遇之恩,正然又是自小在他身邊長大,所以鬱先生這麼多年來對正然如師如父。他自己曾經受了重傷,一輩子都不可能有子嗣,早在潛意識裡將正然視若己出。
從三歲到現在十七歲,鬱正然的生活裡就是各種學習、各種壓力,身邊沒有爹孃、沒有兄弟姐妹,也從來沒有朋友,有的就是師傅、下人、和侍衛。鬱先生一直覺得鬱正然將來是要擔負天下的,自然要承受壓力、磨練、和孤獨。這樣的成長很正常。可是當他看到正然指導齊浩寧時從未有過的明顯發自內心的溫和和滿足,才突然覺得這孩子太寂寞了。
鬱先生嘆了一口氣,從後門離開。
正然來到大廳,齊浩寧正在看廳裡掛着的一副巨幅、壯美的荷塘飛瀑圖。
正然笑道:“這是玉林縣白猴山玉泉寺最有名的水簾洞。荷塘、飛瀑,美不勝收。”再加上一個陶醉在旋轉中的小仙子,那纔是人間仙境呢。可惜鬱先生爲他畫這幅畫的時候,小仙子還沒出現。
齊浩寧急切道:“這就是玉泉寺水簾洞?真的好美啊!這次去玉林,我一定要去看看。那是我母妃最喜歡的景緻,也是我父王母妃第一次相見的地方。”在西南的時候,父王跟他說了很多事,還一起回憶了母妃。父王說,他第一次遇見母妃,就是在玉泉寺水簾洞前。當時的美人美景。一下子讓父王的心丟失了。
上次從西南趕回京城是帶着任務的。沒法去看看。這次去玉林探望書傑大哥三兄妹,他一定要去感受一下父王母妃第一次認識的地方。
正然一怔,這麼巧?那兒可也是自己父親母親一見鍾情的地方誒。雍親王是阻擋自己父親的頭號敵人。沒想到兩人還有這樣的“緣分”。呵呵,看樣子那“荷塘飛瀑”真是遇見佳人的好地方!
被自己的想法震住了,小仙子也算嗎?那還是個小丫頭呢,而且自己也要定親了。正然自嘲地苦笑了一下,又想起另一個給他溫暖感覺的小丫頭,齊浩寧的妹妹齊悅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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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世子,玥郡主近來好嗎?你這一去粵城,玥郡主又要好長時間看不到兄長了,呵呵,小嘴又要撅得老高。”正然說到玥郡主也是難以抑制的開心。連聲音都變得柔和,這是他自己都沒有發現的。
“是啊”浩寧“老氣橫秋”地嘆了一聲:“玥兒不到兩歲,母妃就去了,沒多久就被皇祖母接到宮裡,後來父王又去了西南,說起來玥兒從來就沒有享受過父母兄長圍着疼寵的日子,幸好皇祖母疼她,在宮裡也跟四公主要好。偏偏玥兒還懂事,那日我去宮裡看她,她跟我說不要惦記着他,要好好跟着海勇將軍學本事,以後像父王一樣威武。”
談到乖巧懂事的妹妹,浩寧的聲音有些哽咽,正然的眼裡也多了憐惜,柔和下來的眼神倒是與齊悅凌的眼眸又多了兩分相似。
浩寧看得呆怔了:“鬱大哥,說起來你的眼睛跟玥兒真像,你們倆倒更像是親兄妹呢。”
正然又是一愣:“你跟玥郡主很像啊。”
浩寧笑道:“我像父王,玥兒像母妃,尤其那雙丹鳳眼,跟母妃長得一模一樣,我跟玥兒只有鼻子像,都像父王,又挺又尖。嗨,鬱大哥,我怎麼覺得你的鼻子也是又挺又尖啊。”
左賀在兩人之間看來看去,驚呼:“少爺,別說,您跟寧世子還真是有幾分相像呢,不只鼻子像,眼神、還有那股子氣勢和感覺最像。”
這下輪到浩寧愣住了,然後開心地大笑:“是嗎?這是我跟鬱大哥的緣份呢。”他很喜歡鬱正然,說他跟鬱正然像,沒有什麼不好的感覺。
“哈哈哈哈,正是,”正然也爽朗地笑道,可是,心裡掠過一絲黯然,他不會跟浩寧結義的。不是不願意,而是不忍心有一天兵刃相向的時候更加傷害浩寧。他們,註定是仇敵,是對手。如果可以,他真希望時間就停留在這一刻不要前進。
他也想不明白,爲什麼自己對浩寧兄妹會有這麼奇怪的感覺,他不想傷害他們,至少,想盡量減少一點對他們的傷害。
也許,因爲他們都失去了母親、父親又都不在身邊的緣故吧?同病相憐?
浩寧突然想到今天過來的正事:“鬱大哥,過幾日金叔叔回來見上一面,我就要出發去粵城了,會在玉林呆兩日,去看望書傑大哥。鬱大哥,你同書傑大哥交情也不錯,有沒有什麼話要讓我帶過去的?”
正然應道:“請他節哀吧,聽說他上次趕回京城的時候被人追殺,也不知道有沒有受傷?”
浩寧笑道:“沒有,我問福公公了。他說書傑大哥就是外袍被颳了幾道,看着狼狽,並沒有受傷,身上那些血跡都是別人的。書傑大哥可真是厲害!”
“那就好。”正然呼出一口氣,“我可是白白擔心了好幾日。走吧,我們去院子裡,你舞一套劍法給我看看,上次跟你說的幾處要點領會了嗎?”
說到舞劍,浩寧來勁了:“領會倒是領會了,只不過用起來沒有那麼連貫自如。”
“無妨,”正然笑道,“熟能生巧,你能這麼快領會已經很不錯。”浩寧真的是練武的好材料。而且跟自己一樣。最喜歡劍術。連一些小習慣和小毛病都很像。
這樣想着,正然對着浩寧興致勃勃地向外走去的背影,脣角向上。彎起一抹寵溺。他一直很羨慕書傑對弟弟妹妹的感情,其實有弟妹讓自己疼愛也是一種幸福吧?他也有兄弟姐妹的,不過都在父親身邊,等以後相聚了,是不是也會給他那幸福?
……
金喜達回京了,跟他一同回到京城永平侯府的還有榮叔和天恩。
自從那次程氏鬧出的“表妹未婚妻”醜劇,趙家人出門就被人指指點點,麪館生意也淡了好多,幸好他們麪館的位置在客商集中區域,主要做歇腳客商的生意。不至於一落千丈。
趙二寶最終沒有休棄程氏,他認爲現在杏花的名聲已經被損壞,休了程氏也於事無補,反而讓杏花和天賜沒有了母親。他已經有一個兒子失去了母親,不想三個兒女都這樣。只是,趙二寶一改過去“怕老婆”的軟弱形象,現在,程氏在家裡完全說不上話,倒是老實了很多。
趙何氏和趙大寶可以理解趙二寶,張氏爲了梨花和天賜,卻無法接受這樣的弟媳和侄女。一向溫順、遵從夫婿和婆母意見的張氏此次很堅決,要求徹底與二房分開,減少那件事對她一雙未婚配兒女的影響。張氏句句在理,趙何氏和趙大寶也無法駁斥,何況,趙大寶也心疼自己的兒女被牽累。
母子三人談了兩個時辰,麪館歸大房,二房的人不再到麪館做事。酸菜坊搬到二房的院子裡,以後就由二房打理。麪館每個月的利潤,扣除大房一家的工錢之後,分一成給二房。
趙家兩房徹底分家的事傳到書傑三兄妹耳朵裡,書瑤故意笑道:“這樣也好,沒的讓天佑和他姐姐白白受了牽累。大哥,其實姥姥和張舅母都不知道那事,姥姥是被程氏算計了。大哥想想,如果姥姥不是不想讓程氏嚇折騰,年前也不會急急地離京趕回玉林。姥姥來迎接我們的時候也只帶上了張舅母和天賜。大哥,手心手背都是肉,天賜他們畢竟是從小就在姥姥身邊長大的。而且,姥姥肯定覺得平妻也好,妾也罷,進了門還不是由大哥處置?”
書瑤都看出來的事,書傑又怎麼會不明白?他對趙何氏是心涼了,不過也不至於不認這個外祖母。不管怎麼說,他姓夏,只是趙家的外孫而已,不需要往來甚密,但該有的情分、禮節還是不能拋卻。
書傑撫摸了一下妹妹的小腦袋:“知道你心疼大哥,別擔心,我們只做好該做的事就可以了。”
夏霖軒下葬,因爲追封誥命,趙氏和甄子柔的墓碑都一起重立了,永平侯府依禮請了趙家(甄家不用請,甄柯寶和朱氏自己來了),趙何氏讓趙大寶兄弟、張氏、和天恩去了。她自己還是拉不下臉來面對書傑,藉口身體不舒服沒有出現,書傑問了一句也沒有說什麼,反正他大孝在身,也不好去探病。
天恩以爲書傑三兄妹不會再讓他去京城了,沒想到榮叔尋了他,告訴他回京的時間。趙二寶自然高興天恩能繼續跟着書傑,程氏高興不高興都做不了主。
天恩是個實誠人,也不會說什麼,只是暗暗在心裡發誓,他一定好好做事,絕不會辜負書傑三兄妹的情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