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分鐘後,在馬來皇宮偏殿一間半開放的小客廳中,普拉杜一世盤腿坐在一張華美的軟榻上,望着在庭院中走來走去散步的孔雀、錦雞,‘咕嚕嚕…’的吸着水煙,臉色露出愜意、輕鬆的表情。
馬來西亞聯邦的君主立憲制非常特殊,皇帝由馬來各個加盟邦蘇丹選出,且不是終生制,任期只有五年而已,並且理論上皇帝雖然是國家最高元首,掌握國柄,可以自由解散議會,罷免總理,但事實卻已經數百年沒有實際理事。
加上其任期短暫又不得連任,實際權威早已漸漸弱化,國家大事的實際處置者很久之前就變成了民選的總理。
不過這種情況到了普拉杜一世的時代卻是一變。
這位曾經的雪萊州蘇丹當選爲馬來皇帝后不久,馬來總理便不幸因病驟逝,緊接着改選後的總理又突然間爆出巨大的貪腐醜聞,被議會彈劾後,因爲懼怕卸任失去總理司法保護的光環會坐牢,拒不辭職,令整個國家政局陷入到了動盪之中。
藉此機會,普拉杜一世利用馬來皇帝只在法理上存在,實際從未使用過的罷免權強行將時任總理罷免,一時間聲望大震。
之後他又以國家危局便宜行事爲藉口,趁着總理缺席的空檔,發佈政令創造性的放棄了優先安撫馬來精英階層的舉措,冒險引導民意施壓大莊園主、豪商,改善了以佃農、體力勞動者爲代表的貧民階級的生活水準。
緊接着巧妙的利用精英階層的反彈,強迫政府、議會制定了一系列針對工農業稅收的優惠政策作爲補償。就這樣以犧牲國庫儲備爲代價,化身‘救世主’一舉挽救了國家危局,初步樹立了其聖明君主的形象。
之後的五年任期普拉杜一世利用佔得先機的優勢,不斷擠壓補選總理的政治空間。推出一系列激進的國家福利舉措,進一步取得了佔馬來西亞絕大多數人口的貧民階級的擁戴。
雖然5年後,他剛下臺,整個國家就陷入到了長達10幾的衰退窘境。但人民是最短視的政治動物,就算政府每天每天長篇累牘的告訴他們,現在的經濟危機完全就是源自於普拉杜一世當政時激進的經濟調控政策。
但從衆的人民還是簡單的以黑白兩分法看待這一切,即普拉杜一世時代大家都豐衣足食;
而他下臺後大家的生活卻很快變得困頓起來。
因此雖然馬來法律規定皇帝的選舉,曾經擔任過最高元首的蘇丹應自動剔除在外,只有等到其他聯邦各州世襲統治者皆擔任過皇帝后,纔可再次參選,普拉杜一世一時間沒辦法再次加冕。但其在民間的聲望卻始終不墜,且越來越高。
等到20年後,他終於再次獲得了選舉機會,又在成爲馬來西亞皇帝時,已被演繹成聖人般的賢者,而恰好這時馬來經濟度過了最艱難的低谷,迎來了新的發展機遇。於是國力復甦的功勞又被記在了普拉杜一世的頭上。
在這種情況下,野心勃勃的普拉杜感覺時機終於成熟,在和軍方勢力以及馬來境內各大割據武裝充分溝通,經過一系列的利益交換、妥協、遊說後,操縱議會修改憲法,將皇帝不得連任的條款修改爲不得連任3次,從此霸佔馬來帝位已達14年之久。
而此刻,就在這位堪稱雄才大略的帝王吞雲吐霧的同時,近在咫尺,同樣坐在一張鋪着華美絲綢錦緞軟榻上的張龍初則看着眼前和剛纔威嚴、肅穆氣度完全不同的馬來皇帝。目光閃爍不定。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兩人沉默無語的相對而坐了一會,最終還是位高權重的皇宮主人打破了僵局,笑着說道:“龍初拿督,你小小年紀竟然就能在位面戰場上爲國家立下顯赫的功勳。真是令我這樣的老人十分感慨。
如果馬來能多出現一些你這樣的才人,崛起就近在眼前了。”
“陛下。您過獎了。”知道皇帝是在廢話客套的張龍初彬彬有禮的低下腦袋,謙遜的答道。
“雖然我們的國家是聯邦體制,有很多自治地方只在名義上由中央管轄,但對你這樣的國家功臣,我是不會允許被人欺辱的。”看到張龍初恭謹的動作,普拉杜嘴角浮現出滿意的笑容,慢條斯理的說出了一句有些莫名其妙的話。
張龍初對於自己突然之間獲封拿督早已做出了種種猜測,此時普拉杜一世的話令他頓時明白了,原來自己被當成了削弱沙撈越國安頓王室聲望武器。
最近三兩年,馬來西亞經過一陣發展高峰後,國力再次漸漸衰退,照理說這種一會上、一會下的社會經濟波動是東南亞諸國的常態,只要幅度不大便沒什麼關係,可普拉杜一世的崇高聲望卻令其作繭自縛。
對比平常的政客,人民對‘聖賢’的期望自然要高得多,一點點微不足道的瑕疵便能令其完美的聲譽受損。
而抓住這個難得的機會,馬來各州其餘那些聲望一生都被普拉杜一世壓制的蘇丹,既出於無法告人的妒忌心理;
也出於對雪萊州王室最近幾十年,在馬來西亞聯邦諸多蘇丹家族中一枝獨秀的忌憚,紛紛暗中出手打擊普拉杜一世的聲譽。
其中最活躍的就是普拉杜一世連續完成三屆皇帝任期後,內定接位的沙撈越洲蘇丹,安頓王室之主,猜宛頓。
現在普拉杜一世賦予張龍初拿督地位後,暗示將支持他從內亂的麥畢齊山民手中收回自己的土地,明顯就是期望將麥畢齊山地的騷亂由內部暴亂轉化爲外部紛爭,引起馬來全體國民的注意。
藉此讓身爲安頓王室支脈的沙涌巴家,上百年來一直被一羣鄉巴佬山民欺辱這件舊事,暴露出來。
這種事情可大可小,往小了說不過就是一出落毛鳳凰不如雞的悲情狗血劇,可望大的說卻能引申成安頓王室怯懦無用,連自身利益都無法保全,而這種家族出身的蘇丹又談何加冕,領導國家。
心中閃過一連串的念頭,瞬間想清楚這一切的張龍初沉吟了一會,同樣含糊的開口說道:“陛下,請您放心,現在我已身爲拿督,自然會注意榮譽不被玷污,落下怯懦的名聲。
無需您實際出手相助,只要在合適的時機能認可我爲了維護自身權益而對麥畢齊山民採取的一些過激做法,我就很感激了。”
聽到這番話,認爲張龍初是聞弦而知雅意的瞭解了自己的暗示,普拉杜一世滿意的一笑,吸了口水煙,用一種東南亞野蠻民族特有的兇殘語氣說道:“雖然馬來西亞早已是民主時代,但畢竟還是有悠久傳統的國家。
你現在身爲拿督,在反擊那些小偷、強盜時就算將其滿門屠盡都不爲過,放手去做吧。”
“是。”張龍初笑了笑,露出愈加恭敬的表情,深深鞠躬應了一聲。
普拉杜一世滿意的微微點了點頭,之後便朝侍奉在身邊的一個身穿樸素的白褂、黑褲卻在衣領、袖口繡着金邊的瘦小老人悄然使了個眼色。
那老人馬上恭敬的低聲說道:“陛下,晚宴要開始了。”
看到這一切的張龍初自然馬上站起身來,行禮說道:“陛下,那我告退了。”,緊接着便在普拉杜一世微笑着輕輕揮手的動作中,跟隨着來時引路的衛戎官快步離開了偏殿客廳。
之後在金碧輝煌的皇宮正殿參加過一場奢華卻無趣的晚宴,他和李鮮兒下榻在馬來皇室專爲授勳的新拿督準備的五星級酒店萬華東方。
當夜初試纏綿後,兩人又在吉隆坡痛痛快快的遊玩了3天,張龍初戀戀不捨的將女友送去森美蘭州一處落後鄉村開始了教育實習之路,之後馬上匆匆返回加裡曼丹島,聯繫到劉峻山,出了機場便連夜買車,直奔麥畢齊山地。
次日拂曉,麥畢齊山下彎月形細長平原靠北方的海岸剛剛被從遠方升起的太陽籠罩,一輛嶄新的越野車便橫衝直撞的闖進了佔地規模相當龐大的港口。
車子剛剛停穩,從海岸線閒置的起重機已落有灰塵看應該廢棄至少一個多月的海港上並排建造,作用應該是充當倉庫的建築物後面,一羣身穿軍裝卻未佩戴軍銜,血氣方剛的年輕人突然跑了出來,將汽車牢牢圍住。
這些青年手裡拿着中古翻新的大口徑自動步槍,跑步時的動作並不整齊,但卻勉強保持着3人一列,一個衝鋒在前,兩人稍稍靠後防禦左右的戰術隊列,圍在越野車四周後,沒有舉槍威脅,反而一個個臉色漲紅的立正行禮。
站在汽車駕駛座的張龍初看到這一幕,推門跳出車子,似模似樣的回了一個軍禮,大笑着說道:“做的出乎我意料的好嗎,峻山,我以爲時間這麼緊,你能把人手召齊就不錯了,沒想到都訓練的像模像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