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呆愣愣地站在搶救室的門口,似乎面前發生的一切都只是個夢境。
“你是家屬嗎?不是的話請讓一讓!”身旁的小護士呼喊道,我點了點頭,趕忙給她們讓出了一條通道。
聽到出事的是本院的醫生,不少患者對着搶救室探頭探腦,我聽到這羣嘈雜的人羣中有一個聲音分外刺耳。
“我剛剛正好從路邊走過,嚇死了我!那輛髒兮兮的黑色汽車直直地就衝過去了,撞了人車子就停着了,司機都沒見着!警察還在查呢,你說奇怪不奇怪!”
髒兮兮的黑色汽車,還有陳欣怡腳上那雙和車禍喪生女人一模一樣的鞋子,讓我不得不聯想到這一切都有關係。難道真的和蘇源說的一樣,陳欣怡操縱鬼怪最終害了自己嗎……
我注意到人羣之中有一個白髮蒼蒼的老人一直在抹眼淚,嘴脣緊閉着,眼眶通紅。她應該就是陳欣怡的養母吧。我不敢去問也不敢去向,生怕我的話語成了真,在搶救室的陳欣怡永遠都沒有辦法活着出來……
最終結果並沒有給人多少喘息的機會。急診主任板着臉就走了,只留下一個年輕的醫生跟老人交代,陳醫生沒能救回來。
陳欣怡死了。這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明明整件事情都應該結束了啊,爲什麼我的心就像被針扎過一樣,生生地疼,彷彿造成這一切的人不是別人而是我。
“姑娘,你認識欣怡吧。”不知何時,那個白髮蒼蒼的老人突然來到我身邊,對我說道。
“阿姨,我……”我一時不知還如何回答,她怎麼會知道我認識她? ωwш¸ T Tκan¸ ℃O
此刻我纔有心思細細打量起面前的這個老人。她的長相跟陳欣怡完全不一樣,身體就跟乾癟的果實一樣,深深地凹陷下去,跟普通人站在一起,能很明顯的感受到她身體的衰弱。但這樣的老人。卻有一雙超乎常人般水靈靈的眼睛,但此刻卻被眼淚浸潤着。
“姑娘,我是欣怡的母親,想拜託你一些事情。你方便跟我聊聊嗎?”
我有些不明白,她跟我有什麼話好說?過了幾秒,我還是點了點頭。看到我答應了她,她的眼神變得複雜起來。“來吧,跟我回家。”
“可是陳醫生她還……”
老人看了一眼從搶救室被退走的陳欣怡。默默地閉上了眼睛:“這孩子的命數已盡,現在還留着的,不過是個皮囊罷了。”
這話從陳欣怡的母親嘴裡說出來,讓我驚訝不已。我很少看到白髮人送黑髮人能看得如此淡然。不過也是,這老人一連簽了好幾個器官捐贈協議,看來陳醫生生前就已經這麼囑託過了。
我就這麼跟着老人從醫院熙熙攘攘的人羣中走着。不知爲何,我竟覺得這老人身旁有一種莫名的力量,身材雖然矮小,卻絲毫不輸年輕人的氣場。我跟在她後面,彷彿有種執行任務辦的錯覺。
老人一路上也不跟我說話。站在路邊熟練地打了一輛車,讓我坐了進去。幾分鐘後,車子停在了市區旁的小鎮上。我看着面前陌生的獨棟房屋,突然有種異樣的感覺。
爲什麼這附近只有這麼一棟房子建在這裡,而且,周圍如此安靜。這根本……就不像是正常人住的地方……
“您在這裡等着,等下送這位小姐回去。”老人對司機說道。
她見我站在屋子面前發呆,說了句進來吧,我才反應過來,跟着她走進了這棟老房子。
一進房間。我突然發現面前所見的大多數桌子上,都擺放着一臺加溼器。整個房間的溼度很高,讓人覺得空氣都厚重了起來。我的氣管初次來到溼度這麼大的環境,一下子有些適應不過來。嗆咳了幾聲。
老人給我泡了杯茶,端到了我的面前。熱乎乎的茶水之上冒出一縷白色的水汽,在這水汽背後,老人與我面對面坐着,溼漉漉的眼睛始終盯着我的臉沒有說話。
“阿姨,你找我過來是什麼事?”我道。
“欣怡在這個世界上。除了我,已經沒有其他親人了,這一點,你清楚嗎?”
我點了點頭,說:“阿姨,恕我直言,您是她的……”
“養母。沒錯,是我一直陪着她長大的。她的母親很早就去世了,父親也一直不來找她,只有我陪在她身邊。”
蘇源果然說得沒錯。如果真是這樣,那一切是不是真的就已經結束了?
“欣怡的母親,以前和她生活在賀北村。你應該聽說過吧,現在的賀北村,已經沒有幾乎人在了,有的也都只是老人。”不知爲何,老人在說這些十分家常的話語時,神彩四溢的眼睛一直滴溜溜地看着我,彷彿希望我把此時她說的每一句話都記住。
“後來,我和欣怡從河北村搬出來到了這裡,接着,她就結婚了。可她的婚姻並不順利,她雖然不告訴我爲什麼,但是我能猜到,”老人說道這裡,對着我頓了頓,“姑娘,你可知道爲什麼?”
“我……我……”老人的眼神像個繩索一般套出了我,讓我絲毫動彈不得。
“呵呵……你不用說,我也知道。我這把老骨頭,已經沒有能力再保護她了。欣怡是個特別的孩子,她的特別,讓她的整個人生也變得更加不順暢。”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話好,眼睛一直盯着面前的加溼器,從裡面不斷突出的白色霧氣讓我有如置身夢境。
四周依舊靜的出奇,老人的每句話都讓我有種刺破安靜的緊張感,就連窗外馬路之上,除了剛剛送我們來的那輛出租車外,就沒有其他車輛了,這簡直跟幽閉空間沒什麼兩樣,莫非,這裡真的是夢境?那麼面前的這個老人……
“呵呵……看出來了吧。”她突然笑道。我拿着水的手猛地抖了一下,水打翻在地,滿地都是。漸漸地,這些水又從地面上緩緩地升起,就像在失重環境中一般,又慢慢地回到了我面前的杯子之中。
“姑娘,欣怡在小時候,救過我的命。她是個善良的人,不應揹負如今的一切。我已經保護不了她了,如果以後你還有心,請記住我今天對你說過的話。我拼儘自己的最後一口氣,爲的就是這一天。請你坐着門口的出租車,回去吧,別回頭。”
老人話音剛落,我腳下的地面突然開始扭曲,烏黑的地磚像一潭深水,緩緩地波動着,直到溼漉漉的觸感從我腳下傳來,我竟然真的身處一潭深水之中。
面前的老人也開始扭曲起來,她的身體開始變得模糊,只有一雙眼睛依舊水靈靈的看着我。就在這一瞬間,她突然朝着我腳下的深水縱深已一躍,潛入了其中。
“阿姨!”我對着她的背影伸出手想抓住她,只可惜撲了一個空。
深水之中已經沒有了她的身影,我之見一條鮮紅的鯉魚緩緩地向伸出游去,模樣越來越模糊。我分明看到這條鯉魚對我眨了一下眼睛,便消失不見了。
面前的大門打開了,波動的水面把我推到了門外。我小心地把腳伸過去,這裡已經是岸上了。面前的出租車對我“嘟嘟”叫了兩聲,我踉蹌地走過去,打開車門搖搖晃晃地坐下。
背後的水聲越來越明顯,面前的道路卻變得越來越明亮。
“回去吧,別回頭……”老人的話在我耳邊迴盪着。
我閉上眼睛回憶着這裡的一切,醒來的時候,不知眼裡已經溢滿了淚水。
在搶救室門口緩緩睜開眼睛,裡面已經空無一人了。這是我第一次從一個夢境中自然地醒來,卻有種莫名的傷感。這到底是一個夢,還是真實發生的一切。
我扶着身邊的座椅直了直腰,手指卻觸摸到了一片潮溼。我轉頭向身旁的座椅看去,椅子上,地面上,都留下了深深淺淺的水跡。
老人真的出現過。
我回憶着老人和我講過的話,突然有些記不清,這種感覺很奇妙,就好像記憶被人封存起來了一樣,明明知道是什麼,卻怎麼也想不起來。
算了,那個老人怎麼看也是一個鬼怪,我曾經看到過這樣一個故事,會眨眼的魚十有八九是怪物。一個妖怪說的話,我怎麼能當真呢。不過這倒是應了蘇源的說辭,陳欣怡確實跟鬼怪走得很近。
想到這裡,我也沒什麼好說的了,現在這樣也沒心情去上班,還是回公寓看看秦初一和宋秋蘭吧。不說秦初一,秋蘭出了院之後簡直就跟變了一個人一樣,忘記了很多事情,還常常一個人對着東西發呆,不知道在想什麼事情。
“我回來啦。”打開門,我正打算換鞋子,突然看到門口多了一雙女式高跟鞋。看鞋子的款式還十分新潮,應該屬於一位年輕女性。
還有誰會到我家來呢?我有些不明白,剛準備走進客廳,卻聽到一陣腳步聲傳了過來,迎面而來的是一位長相精緻的少女。看她的樣子,有些像混血兒,卻操着一口流利的中文。
“吳小姐,我是秦初一的女朋友,您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