節日裡的N大不像其他地方,學生們幾乎都回家了,校園裡反而顯得有些落寞。我憑着記憶在巨大的校區裡左拐右拐,總算是來到了文物修復中心東大樓的附近。剛巧看到展覽中心的畫作已經更新了,想着現在時間還早,就準備走過去看看。
一幅又一幅充滿想象力且美術功底紮實的畫作出現在我的面前,N大不愧是高材生的搖籃。邊走邊看,我突然被出口拐角處一副名爲“夢與現實”的畫作給吸引住了。
作者用抽象的手法描繪了一副絢爛的夢境之圖,用色大膽,筆觸流暢。遠看像是層層疊疊的一個個人堆積在一起,近看卻像是同一個人從平躺到站立不動時段的動作,如果自己再端詳一會兒,就會發現這畫作畫的根本不是人,更像是一種特殊意境的表達。不知不覺我已看得入了迷,無意之中瞥了一眼畫作下方的作者名。
“作品名:《夢與現實》作者:徐萸”
徐萸?是住我對門的那個徐萸嗎?我不經有些驚歎,這小丫頭看上去嬌弱不已,實則竟然有這麼深的繪畫造詣,說不定就將來就是自成一派的大家了。人不可貌相啊,我心想。
“吳姐姐?”正當我沉浸在讚歎中時,突然聽到展覽中心的樓梯口有人在叫我。
說曹操曹操到,徐萸此時正揹着她的畫具,站在樓梯的最後幾階朝我揮着手。許久未見,她還是那麼嬌小可人,寬鬆慵懶的針織外套加上修身的破洞牛仔褲,長長的棕紅色頭髮垂在身上,散發出一股清新又嬌媚的味道。
“真的是你,吳姐姐!”見我回頭望她,她三步並作一步,蹦蹦跳跳地來到我面前,身上揹着的畫具發出丁零當啷的響聲,顯得十分滑稽。
“小萸!你怎麼在這裡?”我問道,才發現自己問了這麼個傻問題,又接着道:“放假不回家嗎?”
她嘻嘻一笑,指着不遠處一輛黑色的轎車說:“嘻嘻,不想回去,準備跟男朋友去旅遊。”
所有汽車在我眼裡長得都是一模一樣的,唯獨那一個顯示尊貴的標誌堂而皇之地突出在汽車頭部,似乎是在告訴別人自己的高貴的血統。
小萸的男友在我印象裡是一個大叔,這麼看來肯定是升職加薪、當上總經理、出任CEO、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巔峰的節奏啊。
“倒是你吳姐姐,怎麼來N大啦,難不成太久沒回家想我了嗎?”她對我做了一個鬼臉,粉嫩的臉龐散發着青春的朝氣。
“我?”對,我纔是這裡的不速之客呀。這麼一想,我還真有些侷促。“哦,我是來找趙教授的,他是我的朋友。”我馬上答道。
“趙教授?趙鋮嗎?”她脫口而出。我不禁有些訝異,這個美術系的少女難道也認識歷史系的老教授嗎?
“是啊,你認識他?”我問。
她搖了搖頭,繼續道:“也不算認識吧,我選修過他的神秘學概論,覺得挺好玩的。不過,最近他的課好像都停了,也不知道爲什麼。”
這麼說來,趙鋮消失有一陣子了,這讓我更加確信他是在進行一個縝密的計劃。跟小萸道了別,我看着她坐上了黑色轎車的副駕駛,朝我揮了揮手之後,便揚長而去。我轉身走出展覽中心,轉而繼續朝着東大樓進發。
刷了門禁卡,我直奔趙鋮的辦公室。雖說是來找證據的,但畢竟是偷偷摸摸,有些膽戰心驚。來到趙鋮的辦公室門口,突然發現整個辦公室的人並沒有走光,有幾個剛想出門教師一般模樣的人看了看我,有些疑惑地問:
“請問您找誰?”女教授透厚厚的鏡片,眯着眼睛,上下打量着我。
“我……”我來找趙鋮,我是趙鋮朋友,找他幹嘛,尋找證據……一連串的對話在我頭腦裡飄過,頓時語塞。
“警察,來調查一些事情。”一隻手臂猛地搭在了我的肩膀上,熟悉的聲音從頭頂傳了下來,秦初一帶着鎮定而嚴肅的表情看着面前的女教授,手裡還拿了一張警官證。
“秦……”
“朱宇飛警官,您好,”秦初一伸出手,握了握面前已經呆愣住的女教授,“趙鋮教授失蹤多日,我們來找些物證。”
“好好好,朱警官,你們慢慢找,辦公室的門不鎖,你們看完直接走就好了。”說完,兩頰緋紅的女教授“噌”地一下就出去了,出門前還偷偷回頭望了秦初一一眼。
等辦公室的人都走光後,我半眯着眼,淡淡地說了一句:“朱警官,你小子怎麼想得出來的。”
他嘿嘿一笑,甩手把那張警官證放在了桌子上。我拿起一看,頓時被上面的照片給驚呆了。除了性別一樣,朱宇飛這個人的長相跟陰柔的秦初一簡直不是一個世界的。那身材,那肌肉,可都是槓槓的真傢伙。剛纔鏡片跟啤酒瓶底一般厚的女教授,肯定沒有仔細看。
“誒,這個朱宇飛是誰?”我隨口問道。
“一同學,借給我用的,明天還要還他。”他一邊轉着腦袋看着四周,一邊說:“你怎麼不問問我爲什麼突然出現在這裡?”
“哼,那還用說,”我輕蔑地一笑,“秦公子閒來無事想惹是生非唄。”
他一臉你真不懂我的表情,盯着我的眼睛一字一頓地說道:“我是擔心你,真的。”
我沒理他,轉身打開了趙鋮辦公室的大門。趙鋮是歷史系的主任,擁有一間單人辦公室,就在集體辦公室的最裡面。辦公室沒有上鎖,我們輕而易舉地就進去了。四周除了窗戶之外,都放滿了一個又一個壁櫥,它們緊緊地挨着,藏書和各種文件充斥在裡面。除了這些,就只剩下一張普通的電腦桌和一把老式的方凳,其他什麼都沒有。
我走過去打開他的電腦,裡面基本沒裝任何軟件,只有備課資料和一些旅遊的照片。看樣子他平時除了看書之外,還喜歡出去走走。一連點開十幾個文件夾都是一些無用的信息後,我開始有些泄氣了。就在我打算關電腦的的那一秒鐘,秦初一湊了過來。
“顯示隱藏文件夾試試。”他接過鼠標,擺弄了幾下。果然,幾個名爲“新建文件夾”的圖標蹦了出來。這不是什麼新鮮技巧,可是我就是沒有想到。
“拷貝下來。”他說着,從口袋裡摸出了一個小巧的U盤,塞到了電腦的插口裡。我這下真是有些佩服他了,能想得這麼周到,反而是我,什麼準備都沒有就硬闖過來了。
普通人在新建文件夾之後,肯定都會改名字。但趙鋮不一樣,清一色的新建文件夾。這裡面肯定有問題。幾十個文件夾裡面的東西還挺多,拷貝需要一會兒。我隨意打開其中之一,一個名爲“秘密”的文件引起了我的注意,想都沒想我就打開了它。
“不要點!”秦初一話音未落,我的手已經不自覺地抽動了兩下,當即電腦就“嗡”地一聲黑屏了,反光的黑色屏幕映出了我傻缺似的臉,今天真是蠢哭了。
“剛剛……那個是不是不能點?”我小聲地問,此時早已沒了剛進門時那種心高氣傲的自信。
“廢話,”他瞥了我一眼,語氣卻絲毫不帶責罵,“壞人臉上寫着壞人嗎?記錄秘密的文件真的會取名叫秘密嗎?存放艾薇的文件夾真的會取名叫……”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再不打住,話題又要被他帶偏了。
雖然電腦這一線索算是斷了,但是U盤裡或多或少會拷貝到一些重要的文件,這樣也算是有些收穫吧。秦初一又撲進了趙鋮的文件和藏書裡,我也走過去幫他篩選文件。
趙鋮大概不習慣使用電子設備,所有筆記都是手寫的,所以他桌子上和壁櫥裡堆積成山的紙質文件要看完起碼需要一整個下午,可我們並沒有那麼多時間。一旦被人發現我們並不是什麼所謂的“警官”,肯定會被趕出去,說不定還會被交給真正的警官。
想到這裡,我立馬加快了手上的活兒,一目十行地翻看着。就在這個時候,一疊擺放整齊,夾在筆記本里的紅色紙片“唰”地一下子飄了出來,洋洋散散撒了滿滿一桌子。
“匯款單?”秦初一拿起了其中的一張,仔細地研究起來。“每個月都有,這老教授難不成還**小情人啊。”
我也連忙拿起一張看了看,打款日期都是每月一號,應該是設置的自動打款,每筆金額都是五千,一疊加起來也要好幾十萬了。收款方不是個人,而是一個編號,320611856,這又是什麼意思?趙教授這個研究神秘學的人還真是神秘,隨便拿個東西看上去都像是密碼。我頓時感覺線索到這裡又一次中斷了。
“他能把東西放在這裡,大概就不怕我們來找。”秦初一這麼一說,確實有道理。我隨便抽了一張,放在了包裡,以備不時之需。
看了下時間,已經過去一個多小時了,再不走的話,估計那個女教授又要回來了。我們收拾了一下桌子上被翻亂的文件,轉身走出辦公室。
秦初一前腳剛踏出去,又一腳伸了回來。只見他回過頭盯着兩個壁櫥之間緊密狹小的縫隙,走過去突然猛地一用力,將兩個壁櫥從中間狠命地掰了開來。
“你幹嘛啊!”我緊張地喊道,雖然是趙鋮捅的我,犯不着跟他的壁櫥過不去吧。
“快來幫忙!”儘管不知道這是幹嘛,我還是給他搭了一把手。
狹小的縫隙一被撐開,就聽到“譁”地一聲,一大堆雪白的,像紙片一樣的東西從縫隙裡涌了出來,撒的一地都是。我頓時被眼前的景象給驚到了,哆哆嗦嗦地蹲下身去,撿起了一張。
竟然是空白信封!
滿滿一地的空白信封,正是徐清讓、葉德庭和葉佳禾收到的那種空白信封!
這下問題更加複雜了,趙鋮不但是謀殺的參與者,更是空白信封事件的參與者。我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愣是呆呆地趴在了地上。
“小恙,你幹嘛呢?”秦初一推了推我,我終於從震驚中清醒了過來,重新審視起這些信封。
等等,這信封有些不對勁。我摸了摸信封的封皮,它並不是空的,裡面明顯放着什麼東西。打開一看,竟然是一張年代很久的照片。泛黃的照片上兩個年輕人依偎在一起,很明顯是一對情侶。我摸了摸照片上年輕女子的頭像,突然有種莫名的熟悉感。
還沒等我想起她是誰,眼前突然一黑,失重一般的我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