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飲茶。”蕭墨不自覺的說道。
“那請問公子是想要雅間還是就在大堂飲茶呢?”
“雅間。”
“請公子隨我來。”
小童恭敬的朝蕭墨鞠了一躬,然後帶着蕭墨朝一個側門走去。蕭墨跟在童子身後,不自覺的望着大廳中一個個懸掛着淡綠色或者是淡紅色紗帳的房間,心想着應該就是喝茶或者吃飯的地方,佈置的倒頗爲精美——不知道所謂的雅間又是如何?
當他跟着童子走過一道小橋,來到輕紗軟軟垂下的亭中時,終於開始感慨玉茗齋主人的別具匠心。他坐在亭中的石凳上,望着不遠處清澈的小溪,望着亭旁青翠的竹樹,再看着半跪在地上自顧自彈奏着古琴的樂師,只覺得到了世外桃源。他聽着清幽的琴聲,見一個美貌的婢女姿勢熟練的爲他煮茶,聞着怡人的茶香,突然明白玉茗齋究竟爲什麼會這樣火爆了。
而經營着這樣的店鋪的主人究竟是誰?
“這就是你們的茶室?把飲茶單獨從餐飲中剝離,倒還真是稀奇。; “公子說的是。若客人想品嚐美食,便會在房中掛上粉紅色的帷帳,而客人想品茶的話則會掛上淡綠色。公子不是本地人吧。”
“你是怎麼看出來的?”蕭墨微微一笑。
“因爲若是本地有像公子這樣舉止優雅的文人,早就來玉茗齋了。”侍女掩嘴笑道。
“哦?你怎麼知道我是文人?”
“一般的富商到此都會選擇吃那些可口的菜餚,只有文人雅士纔會選擇品茶——世人皆知玉茗齋菜色出衆,卻不知道玉茗齋最新奇的還是上等的茶水。公子請。”
侍女言語間,已經把茶煮好。她舀了一勺茶水放入木質的茶碗中,笑着遞給蕭墨。蕭墨只見她皓腕雪白,戴着一個玉鐲,那顏色卻是和茶水一樣青翠。他不自覺的接過茶碗,輕品一口,只覺得入口味苦,入腹甘甜,回味清香,果然是上等的好茶。; “公子可喜歡?”那侍女甜美的微笑:“請讓奴婢再爲公子舀一勺清茶。”
“不必了。”蕭墨搖頭,笑着轉動手中的茶碗:“凡事都要適可而止,切忌上癮。姑娘,我想見見玉茗齋的老闆,請代爲通傳。”
“老闆不見外客。”侍女微笑拒絕。
“是嗎……”蕭墨露出了惋惜而落寞的神色:“真是……可惜啊。”
這個俊美男子的失望打動了侍女的心。
她只覺得心猛地一跳,臉也瞬間變得通紅。她含羞看着蕭墨,猶豫一會,終於說:“老闆雖然不常出現,但她今天好像來了玉茗齋。要不,讓奴婢通傳掌櫃,讓掌櫃問問老闆的意思?”
“好啊。”蕭墨笑了:“請轉告老闆,就說我想要買下整個玉茗齋。”
早在大周的時候,蕭墨就注意到了這個短短時間內擴張並且帶大巨大盈利的商鋪,派了一些人去打探。可是,來回報的人都說打探不到這個店鋪老闆的任何信息,玉茗齋也拒絕了擴展到大周的提議。
只是一個商人罷了,居然會拒絕擴大利益的邀請?到底是不知好歹,
還是有着什麼過人之處?
對於這個玉茗齋的老闆很好奇呢……
蕭墨想着,自顧自的喝着怡人的茶水,聽着宛若天籟的琴音,只覺得多年來緊繃的神經終於得以鬆弛。就在他靜靜享受着等待的時光時,卻聽到那個婢女在他背後脆生生的說:“公子,我們家夫人來了!”
“唰拉。”
隨着翠綠色帷帳的掀起,蕭墨緩緩回過頭去。他只見一雙白嫩的小手停留在帷帳上,而一個白衣蒙面女子也站在也他面前。
他眯起眼睛,望着那個彷彿籠罩在白色煙霧般的看不清面容的女子,脣角露出了淡然的微笑。他注意到,那女子見到他後下意識的倒退幾步,愣了一會,卻還是緩緩走到他面前。
看來,是認識的人啊。真有趣。
“夫人,我叫蕭墨,早聞夫人大名,特來拜會夫人。”
“嗯……”那白衣女子發出了奇怪的音節。
“夫人不方便言語嗎?”
“我……嗓子有些不適。”
“沒關係。”蕭墨溫和的笑着:“既然夫人嗓子不適,就讓墨爲您煮茶,清熱解毒吧。”
“夫人豈稀罕喝你那點破茶?”滄月立馬站在了賀蘭飄面前:“走,不要理會這個登徒子!”
“夫人的意見呢?”
蕭墨彷彿根本沒有看到滄月一般,眼睛含笑望着賀蘭飄。他的目光就好像一把利劍,透過賀蘭飄的面紗與面具,直直的刺入她的面容,也讓賀蘭飄只覺得自己好像被當場剝光了衣服一樣,尷尬而無處遁形。
她開始後悔自己隔着紗帳,沒有仔細看那個背對着自己的人的身影,習慣性的退後,習慣性的想要逃跑。可是,她的身體就好像被石化了一般,絲毫動彈不得。她望着蕭墨漆黑的見不到底的眼眸,知道自己此時逃跑的話只會引起這個男人更大的懷疑。
而且,我爲什麼要逃?難道那麼多年過去了,我在他面前還是如同以往一樣弱小嗎?
我也長大了,蕭墨。
“好。”
於是,賀蘭飄與滄月坐在石凳上,望着蕭墨姿勢熟練的爲他們煮茶。他按照那個侍女方纔煮茶的程序,把水加熱,然後均勻的撒上茶葉。待茶水散發出淡淡幽香的時候,他優雅的爲賀蘭飄盛了一杯茶水。
賀蘭飄是第一次見到蕭墨做這些下人才做的活兒,可是意外的發現他做的這樣熟練,簡直像做熟了一樣。伺候蕭墨的婢女翠兒見狀,驚喜的叫出了聲:“原來公子也會煮茶?”
“方纔見了,現學的。”蕭墨淡淡的說道。
衆人:……
“請夫人品茶。”
“多謝。”賀蘭飄故意沙啞着聲音說道。
她望着蕭墨潔白而修長的握着茶碗的手,想起了他這雙手曾經溫柔的穿過自己的髮絲,曾經溫柔的抱住她的腰肢,也曾經溫柔而不動聲色的殺了她的孩子,殺了魚島那麼多人……
一種莫名的心痛與窒息瞬間傳遍了全身,而她的呼吸也不自覺的急促了起來。
滄月敏感的
發覺到賀蘭飄的不對勁,急忙在她耳邊輕輕問道。他對賀蘭飄的親密舉動被蕭墨看在眼裡,但他還是一臉平靜。
“沒事。”
賀蘭飄深吸一口氣,忽略到耳邊溫熱的少年的氣息,接過了蕭墨手上的茶碗。她極力控制慾蕭墨的肢體接觸,卻還是不小心接觸到了蕭墨微熱的手指。一種電擊般的感覺瞬間侵襲了賀蘭飄的全身,她幾乎能聽見自己心跳的聲音。
“抱歉。”蕭墨微笑着說道。
賀蘭飄沒有理會,只是飛速的接過茶碗。若不是戴着面具又戴着面紗的話,蕭墨一定能看到她蒼白的幾乎沒有一絲血色的面頰——沒有羞澀,沒有欣喜,有的只是深深的矛盾與痛楚。
蕭墨,蕭墨……五年沒見了啊。
透過面具,賀蘭飄望着手中清澈的茶水,壓抑住心中令人窒息的情愫,把茶水輕抿一口。
原來只是食不知味的應付,但她到底沒有想到蕭墨煮茶的手藝比她訓練了四年的婢女只好不差。她有些愕然的望着這個做什麼都會做到最好的男子,再品一口,然後緩緩把茶碗放在了木桌上。透過面具,她望着許久不見的蕭墨,只覺得一切都如夢如幻。
五年了,五年了……
他變了。
雖然還是同樣的黑衣,還是同樣的俊美沉默,但他看起來更加溫文有禮,更加優雅無害——就彷彿我的離去給他帶來的只有灑脫與釋然罷了。歲月爲他的眼眸增加了幽暗的黑,他的心思我是更加看不出了。而他……到底還沒有認出我來。
真是好笑。
明明爲了躲避他而躲在齊國,明明爲了躲避他而戴上面具把自己封閉,可是我費盡心思躲避的那個人已經忘記我了……
能這樣與他品茶是我從未想到的。我望着他,手都在顫抖,而他還是那樣的悠閒自得。我是該爲我的裝扮而高興,而是該爲他的遺忘而感傷?
他果然透過我,把我當成了一個陌生人了……到頭來,一切的一切都只是我的自相情願罷了。那麼,就做陌生人吧。
賀蘭飄想着,只覺得與蕭墨之間的回憶一幕幕在自己眼前回放,而她被刻意遺忘的記憶也終於甦醒。她很想讓自己保持着雲淡風輕,但那種窒息的感覺還是把她侵襲。蕭墨在說些什麼她早已聽不清了,只是下意識的點頭。當她覺得自己終於支撐不住的時候,拉住滄月的手掙扎站起,對蕭墨抱歉的說:“對不起。”
“嗯?”
“我身子不適,請公子與我的總管談吧。”
“你沒事吧。”滄月在她耳邊問道。
賀蘭飄虛弱的朝滄月笑笑,對他擺手,然後往亭外走去。可是,她沒想到在她意識模糊之時居然會踩到自己的裙襬,整個人也以不太雅觀的姿勢朝外飛去。
好丟臉……
原以爲會與大地做親密接觸,但她的腰卻被一隻有力的大手攬住。蕭墨一把把她拉到自己身邊,見她沒事,又不動聲色的把她推開。他微笑而又憐憫的着望着賀蘭飄污損的裙襬,退後一步,得體的說:“夫人小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