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蘭飄想着,鬱悶的閉上了嘴,而蕭然卻說:“你若喜歡下雪,等到下雪的時候我陪你一同看就是。”
“真的嗎?”賀蘭飄立馬開心的問:“蕭然你真好!”
“只是小事罷了,你不必這樣高興。”
“可是你真的對我很好嘛!”
“呵……”
隔着白布,賀蘭飄望不見蕭然他的神情,只是看到他的嘴角有一絲弧度,煞是好看。在蕭然的微笑下,賀蘭飄的心也慢慢的柔軟了起來。
這時,有人走到園中爲蕭然送上湯藥,賀蘭飄望着來人,卻意外的發現他竟然是蕭墨身邊很是紅火的陳太醫。雖然她的面容有所改變,但她見到故人,心還是情不自禁的一驚。所幸,陳太醫並未對她多加留意,只是沉穩的對蕭然說:“王爺,該喝藥了。”
“知道了。放下吧。”
“是。”
陳太醫顯然對這樣病人很是放心,把藥碗放下後就離去了。賀蘭飄皺着眉望着烏黑的、散發着苦氣的藥水,苦惱的撅起了嘴,心中暗想這樣的藥便是殺了她她也不喝的。
可是,蕭然好像佔了眼盲的便宜般,一言不發的就朝桌上摸索。他摸索了許久都沒摸到藥碗的方向,賀蘭飄到底不忍,忙把藥碗拿在手中,對他笑道:“王爺能答應我一件事嗎?”
“你說。”
“能不能讓我餵你喝藥?”
這個是我餵你喝藥又不傷你自尊唯一能想出來的法子了……
“你這丫頭又想做什麼?”蕭然聲音平靜,聽不出喜怒,卻到底有了一絲寵溺的味道。
“就是想看看你是不是真的能把那麼苦的藥喝下去嘛。來,張嘴。”
蕭然居然真的就乖乖的張開嘴來。
賀蘭飄一勺一勺的舀出藥水,放在脣邊吹涼,然後送到蕭然的脣邊。烏黑的藥汁順着潔白的瓷勺流入蕭然的口中,他毫不停頓的喝着,而賀蘭飄終於懷疑這藥水是不是不苦,甚至還有些甘甜。蕭然看不見東西,所以她偷偷的喝了一口藥,脣齒間立馬滿是苦澀,苦的她都說不出話來。
好苦……可蕭然爲什麼那麼平靜的喝下去,還害得我好奇心大起,去嘗這勞什子?想不到蕭然也會騙人!
賀蘭飄暗暗咂嘴,急忙四下尋找可入口的清水或蜜餞,死活撐着不敢讓蕭然知道自己做的丟臉事。可是,蕭然的眼睛好像能看見一樣,從身上掏出一個軍用的水囊,對她說:“這是織機山上的泉水,清甜可口,給你嚐嚐。”
“謝謝。”
他應該沒看到吧……應該沒看到吧……
賀蘭飄心中碎碎念,急忙接過蕭然手中的水囊,咕嘟咕嘟的喝了起來。待一袋水下肚,她口中的苦澀終於淡了許多。她用衣袖擦拭脣角的水跡,而蕭然貌似漫不經心的說:“在安城,水質最好的是隻有王族才能去的琳琅山,只可惜前段時間琳琅山突遭塌方,山體損壞,那裡的瀑布、小溪也被石塊阻塞而乾涸骯髒了。你沒能喝到琳琅山上溪水炮製的茶水真是可惜。”
“琳琅山塌方……那有沒有人員傷亡?和我一起掉下山崖的還有別人嗎?”
“難道還有其他人與你一起?”蕭然突然逼近:“賀蘭,你又是如何會出現在琳琅山的山腳下?你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蕭然,可以不要問嗎?”賀蘭飄痛苦的捂住了頭:“蕭墨他……可好?”
“阿墨很好。”蕭然淡淡的說:“你放心,他在金鑾殿中好好的做他的皇帝,身體康健的很。他體恤我眼盲,還特地派了親信爲我醫治眼睛,也算是仁至義盡了。”
記憶中的蕭然並不是尖酸刻薄之人,但他說起蕭墨的時候似乎帶有些許的諷刺意味,也讓賀蘭飄的心一驚。她很快想到蕭然一定是記恨蕭墨把他放逐到如此苦寒的邊關,一時之間倒也不知道說什麼好,只是問:“你的眼睛還能復原嗎?”
“太醫的說法模棱兩可,我也無所謂這些。”
“這個怎麼能無所謂!”
“就算我能看見滿世界的美景,也看不透你的心,不是嗎?”蕭然微微一笑:“況且,若我沒瞎的話你也不會這樣坐在我身邊了,呵呵。”
賀蘭飄沉默了。
她知道自己一向是一個懦弱、愛逃避的女人,沒有花慕容的驚人美麗,更沒有花慕容的瀟灑果決。她做事看似瀟灑,其實顧忌太多。她厭惡戰爭,熱愛自由,不忍傷害每一個對她好的人。
而蕭然,似乎是她註定要傷害的那個人了。
“蕭然,我……”
“沒事。”蕭然淡漠的說,伸手摸摸她的頭:“說到底,你還只是一個孩子罷了……”
“我也二十一歲了好不好!許多女人像我這樣大的年紀都有娃兒了!”
“我喜歡你這樣單純、沒有心事的生活着。這是福氣,要珍惜。”
“是啊……經歷了那麼多,方感覺到‘平淡是福’這句話真是太貼切不過了。蕭然,其實你能遠離權力的鬥爭,在這裡自在的生活也是一種福氣——蕭墨他就沒有這個福氣。”
“你怎麼知道阿墨他沒有這樣的福氣?”蕭然反問。
“雖然他不是任何女人的良人,但他是個好皇帝。大周是他的,但他也是大周的。他必須爲大周而生,爲大周而死。”
“阿墨他……愛你。”
“不是這樣的。”賀蘭飄苦笑:“也許他是愛我,但帝王的愛太涼薄,太沉重,我要不起。”
“你還在恨他奪去你孩子的事情?你可知道,他也難過。”
“我理解他……他毀掉孩子是爲了讓我活下去,他把犬戎滅族是爲了剷除異己永保江山,把賀蘭家滅族更是賀蘭家咎由自取。我理解他,但這並不代表我能接受他的所作所爲。”
“爲什麼?”
“我只是一個女子罷了,我和他要的東西不一樣。”賀蘭飄淺淺的笑着:“他要的是整個天下,而我要的只是一個男子的真心,絲毫不參雜算計。蕭然,我認識一個女孩,她年紀輕輕便支撐起了一片沉重的天空,真是耀眼的宛若天神一般。
我敬慕她,但我也可憐她。也許你會笑我,但我最大的願望便是安安靜靜的生活在鄉間,粗茶淡飯,一世平安。很好笑吧,呵呵……”
“不好笑……賀蘭,你確實長大了。”
蕭然感慨的一嘆,用手輕摸賀蘭飄柔順的髮絲,而賀蘭飄也閉上了眼睛,任由眼淚靜靜的流淌。她深吸一口氣,悄無聲息的擦擦眼淚,用盡量歡快的語氣說:“不要光說我了,不知道王爺這些年可遇到什麼心儀的女子?”
“有啊。”
“誰?”賀蘭飄只覺得心中一緊,也莫名其妙的緊張了起來。
“到了適當的時候我會告訴你的。”
“蕭然..”
“呵……”
日子在平淡中慢慢過去了。
賀蘭飄原想陪伴蕭然一月左右的時間,待他眼睛或者心情好轉就回到齊國,但後來卻慢慢的留戀起安王府平靜的生活,有些樂不思蜀了。
她曾託人給齊國王宮帶了一封信去,時隔半月,終於收到了回信。可是,前來送信的不是信使,卻是她精心飼養的夜鶯。
一大清早,賀蘭飄只覺得自己臉上被人輕啄,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卻見一隻灰撲撲的肥碩小鳥正在她的臉上啄的正歡。她一個激靈急忙起身,好奇的望着在自己身上跳舞的鳥兒,終於不可置信的說:“你……是我家夜鶯嗎?怎麼變得那麼胖了?”
“噗通!”
夜鶯頓時撲地不起。
“喳喳,喳喳!”
你上次看到我的時候我還只是幼年的形態,我也會長大的好不好!真是個笨女人!
也許是太過憤怒,夜鶯居然忘記了自己是有着絕美嗓音的神鳥,就好像麻雀一樣叫喚了起來。
賀蘭飄一把把比在齊國王宮時塊頭擴大了兩倍的夜鶯捉在手中,掂掂分量,發現還真是挺沉。她沒好氣的在那胖鳥的肚子上一捏,卻意外的發現它的腳上有一個精緻的銅環。打開一看,果然是一封書信。
“狼(娘)親:我是錯兒,我和夫(父)王都十一分蛋(擔)心你。呵命(鶴鳴)叔叔一直在找你。夫(父)王不讓我告訴它(他)你在哪裡。夫(父)王讓你好好玩,淚(累)了就回家。我們等你。錯兒字。”
“傻小子……”賀蘭飄笑着,眼中卻涌出淚光:“字都不會寫,真是小笨蛋!我也想念你們啊……”
在齊國的時候,她與花錯閒來無事曾把這夜鶯當作信鴿與獵狗來訓練,教它記住賀蘭飄與花錯的氣味。原來只是想把它作爲母子間傳信的遊戲工具,卻沒想到它真的不負衆望,能飛躍千里來到大周找到賀蘭飄的所在。
賀蘭飄望着它,就好像看見了自己那個古靈精怪的臭小子,疼愛之心大起。她不由得把它摟在懷中,親了一口道:“小灰真乖,還知道來看我。在這裡住幾天,然後給錯兒回信好不好?我會介紹母鴿子給你認識的。”
夜鶯:我不想叫小灰那樣土氣的名字……還有,我是尊貴的啼血夜鶯,我不要母鴿子啊啊啊!我不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