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雲從面無表情,但此刻的他,冷漠中赫然流露出一股濃重的戾氣,彷彿兇刃出鞘。
朱永嘿然冷笑一聲,全身上下也有殺意涌動,但卻凝而不發,令人不易察覺。
他爲將多年,從小便跟朱洪武上戰場,在沙場軍營里長大,也是見慣了鮮血殺戮的人物。
趙歡攔在周雲從面前:“周師弟,冷靜,他在故意激怒你,想要你失去參加法會的資格。”
“他也會失去資格的。”周雲從一邊說道,一邊已經邁步走向朱永。
趙歡愣了一下後,隨即反應過來,周雲從的意思赫然是他有能力擊殺朱永,從而觸動弘法堂禁制,造成朱永也跟他一起出局。
朱永冷笑看着周雲從,兩隻手已經握成拳,全身武道氣血之力開始翻涌,雖然被弘法堂將修爲境界壓到和周雲從一樣的築基後期,但朱永絲毫不慌,多年征戰已經將他的信心磨礪得純粹而又堅定。
周圍還有尚未進入星空寶塔的修士,大都好奇的停下腳步,想要觀看這一場尚未正式開始,就先一步上演的同組人全武行大戲。
但就在這時,周雲從眉頭突然微微蹙了一下,一貫冷漠的目光中少有的出現惱怒之色,只是這惱怒卻不是針對朱永,倒更像是針對他自己而發。
諸天大殿內,楊清的視線一直注視着周雲從,這時也眉頭緊蹙,臉上露出無奈的神情:“偏偏在這個時候發作,發作時間又提前了。”
蕭焱、朱易等人對視一眼,法力傳音給楊清:“五師弟?”
楊清搖了搖頭:“雲從的神通法力進步太快。於是發作週期越來越短了。”
林鋒神色平靜如常,從容不迫的說道:“天昊在下面,雲從不會有事,這次法會,對他而言。是一種難得的歷練,於他有益。”
楊清點點頭:“師父說的是。”
弘法堂內,周雲從腳步稍微頓了頓後,還是朝着朱永繼續走去。
這時,此前在雙方爭執時,一直沒有介入的石天昊出現在他身旁。一把按住他的肩膀。
周雲從猛然扭頭,毫不畏懼同石天昊對視着,石天昊法力壓住他,直接將他按得坐在地上,不緊不慢的說道:“立刻行功。你現在盲目動手,圖了一時痛快,事後有你的苦頭吃。”
周雲從默然不語,雙目中隱隱浮現不甘和憤怒之色,但最終還是按照石天昊的吩咐,盤膝坐地,竟然是完全不管面前的朱永,還是自顧自的打坐練氣了。
周圍人愣了愣。半晌後纔回過神來,臉上都浮現古怪之色,彷彿在壓制臉上的笑意。
很多人雖然控制自己的表情。但他們的目光此刻盯着周雲從,卻明顯流露出鄙夷之色。
朱永看着周雲從,失聲笑道:“你該不會是自己走火入魔了吧?裝出一副氣勢洶洶的模樣,原來是個紙老虎,你這還不如一開始就當縮頭烏龜呢。”
其他人雖然不像朱永表現的這麼直白,但顯然大多數人心中所想都是一樣的。
連帶着他們看趙歡等其他玄門天宗弟子的目光都變得怪異起來。
你們玄門天宗不是吧?就派這麼一個貨色來參加法會?這還是你們提前選出來的種子選手?
看起來還像模像樣。結果卻是虛張聲勢,都不用別人動手。自己就先出問題了。
這些話沒人說出口,但很多人心中都生出了這樣的想法。
諸天大殿內。一衆元神大佬們面面相覷,氣氛一時之間也有些尷尬,他們倒是沒有露出鄙夷之色,一個築基期弟子也當不得他們的鄙夷,衆多元神強者們只是用探究的目光望向林鋒師徒。
只是這樣的目光,本身就很讓人難堪。
尤其是作爲周雲從師父的楊清,此刻就更是尷尬無比。
不過楊清自己情緒仍然平穩,心境波瀾不驚,只是稍稍感到有些無奈:“唉,時機來得真不是時候。”
蕭焱轉頭看向他:“索性就讓雲從此刻去渡劫好了,一鼓作氣,反而有把握成功!”
楊清搖了搖頭:“時機還未到,眼下盲目嘗試,最多隻有五成把握。”
李元放和洛輕舞對視一眼,他們對於周雲從的情況瞭解不多。
看見兩人目光中的疑惑之色,朱易解釋道:“五師弟座下弟子周雲從,先天體質特殊,使得他修習道法,一生中會遇上一個巨大的難關。”
“雲從一旦結丹成功,晉升金丹期,就會在結成金丹後,立刻自行引動陰火之劫。”
李元放、洛輕舞都爲之愕然:“那豈不是說……”
朱易點點頭:“雲從不結丹則以,一旦試圖晉級金丹期,如果成功連渡兩道關卡,那麼直接就是金丹中期,知着通天的境界。”
如果不成功,那自然就是死在陰火之劫下,身死道消。
許多金丹初期修士,沒有把握渡過陰火之劫,寧肯一輩子都停留在金丹初期的境界。
大多數金丹初期修士,都要經過長時間的準備,打磨法力,揣摩道法,積蓄足夠後纔會挑戰陰火之劫,而周雲從沒得選擇,也沒有準備的時間,他一旦結丹成功,緊接着立刻就會迎來陰火之劫。
朱易看了李元放和洛輕舞一眼,徐徐說道:“算上加速時間洞天內修練的時間,雲從入本門學道已經接近十年,甚至比你們兩個還要久,但其實他在築基後期已經滯留很長時間了。”
“要不是因爲這個難關,他和你們一樣,也會是金丹期修士。”
楊清在一旁嘆息道:“師父給出瞭解決方案,我這些年來依照方案一邊教導雲從,一邊也在幫他不斷積蓄改良法力,等到準備充分後。就有很大機會一舉闖過難關。”
“只不過這樣一直壓抑雲從的法力境界,自然會有副作用,每隔一段時間就會發作一次,隨着雲從修爲日漸提升,發作週期也越來越短。我原先計算着,應該是交流法會結束後,纔會再次發作,誰知這一次提前了太多,遠遠超過預期。”
汪林一直沒說話,靜靜看着光影中的周雲從:“這也是對他的一次磨練。心性意志上的磨練。”
楊清苦笑一聲,汪林說得輕巧,這磨練可當真讓人難受。
本來氣勢高漲要與敵人一戰,誰知自身卻出了問題,結果被人當成虛張聲勢的軟腳蝦。承受敵人翻過頭來加倍的羞辱和周圍人鄙夷的目光。
這感覺,當真已經不是憋屈兩個字可以形容了。
朱永看着周雲從,蔑然一笑,擡頭看向石天昊:“石長老,貴宗這名弟子,應該直接取消法會資格吧?”
“既然修練過程中出了問題,那自然首先應該保證安全,解決問題。否則參加法會過程中再出點什麼意外,於人於己都沒什麼益處。”
石天昊看了他一眼,慢條斯理的說道:“不錯。確實應該先解決問題,所以他現在就在這裡行功,行功完畢後,再進入星空寶塔。”
“同組的人不想在這裡等,那可以自己先行登塔,到了塔頂等他就行了。”
朱永臉色微微一變:“這怎麼可以?”
“沒什麼不可以。”石天昊不徐不疾。悠然一笑:“若是其他人和雲從分配到了一組,也是相同的結果。”
朱永沉聲說道:“你們這是要包庇偏袒自家門人了?”
“若是你出了問題。你同組其他人,包括雲從和小歡子。也都要等你,規則制定了,對所有人都一視同仁,若想不守規則,那就滾蛋,想破壞規則,你還不配。”
石天昊直接轉身離開,不再理會朱永,別看朱永和朱易是同父兄弟,實際年齡比他還大,石天昊根本沒拿他當作和自己同層次的人。
所以趙歡和朱永針鋒相對的時候,石天昊纔沒有插手,朱永被弘法堂將修爲壓制到築基期,石天昊就放手讓趙歡跟他放對,這對於自家弟子也是鍛鍊。
趙歡朝着同組另外兩人拱了拱手:“二位道兄,抱歉了。”說罷就一盤腿,直接坐在周雲從身邊,笑嘻嘻的看着朱永。
朱永讓石天昊噎得說不出話來,深吸一口氣才緩過勁兒來,再看地上的周雲從,他頓時感覺一陣陣蛋疼。
換了其他組的人行功走火入魔不得不打坐調息,朱永完全不介意痛打落水狗,攻擊對方觸發弘法堂保護禁制,直接送對方出局。
但偏偏周雲從和他同組,他反而打不得罵不得,他以言語主動挑釁激怒趙歡和周雲從是一回事,讓他自己給玄門天宗弟子陪葬,朱永是萬萬不幹的。
結果現在他就只能瞪大了眼睛幹看着周雲從在那裡行功,彷彿自己也變成了周雲從的護法。
這種感覺,讓朱永有種蛋蛋的憂傷,他現在衷心希望其他組的修士,能來賞地上這小子一下,送周雲從出局,這樣自己這一組人就不用計算周雲從的成績了。
但其他人也不傻,很容易就能想清楚其中道理,有周雲從在,他這一組人就必須等他,沒了周雲從,朱永等人反而少了個包袱。
於是朱永只能眼睜睜看着其他十五組人全部進入星空寶塔,一顆心漸漸沉落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