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元一愣:“缺牙齒也不行?這是什麼規矩?”
耶律涅咕嚕搖頭:“我也不知道,祖上定下的規矩。我想,陳兄少一顆牙齒應該沒問題吧?”
陳元仔細想了一下,若是真的能推掉公主,少一顆牙齒算什麼?總比入宮要強出許多來。當下四處看了一圈。
耶律涅咕嚕很是奇怪:“陳兄,你在找什麼?”
陳元說道:“我找個東西把牙敲掉一顆。”
耶律涅咕嚕輕輕一笑:“不用這麼煩神,”話一說完,一拳朝陳元的嘴巴打了過來。人家是高手,陳元就是想躲也躲不開的,整個嘴馬上被打出血來,一顆槽牙果然嘴裡落了出來。
陳元顧不上疼痛,忙的捂住嘴巴,含糊的說了一句:“謝了!”
第二天,所有被挑選來做太子陪讀的人都到指定的宮殿前集合。
雖然是經過了海選,可是隊伍還是排的很長足有三四百人之多。若不是那公主說只要自己來,就一定讓自己當上陪讀的話,陳元相信這並不是一次輕鬆考試。
首先就是檢查身體。耶律涅咕嚕果然沒有騙陳元,身體有殘疾的馬上就被淘汰出局,包括那些並不明顯的殘疾。
還有,長相歪鼻子斜眼的也是不行,你陪着皇上的兒子讀書,若是那一副讓人見了就怕的樣貌,豈不是叫來嚇人麼。
這樣一淘汰,能進入大殿考試的就不多了。
排在陳元前面的是一個大塊頭,從後背那露出的黑毛可以判斷出,他一定滿身都是毛,不過遼人並不在乎這些,在遼人看來,滿身是毛表現的是一種威武。
等了一個多時辰,腳步慢慢的向前,陳元總算看到那檢查身體的太監的面孔了。他現在一點都不緊張,因爲他根本不想做這個太子陪讀。
“身體有什麼毛病沒有?有毛病自己說,進去再被查出來,以後就別想當官了。”那太監看着陳元前面的第三個人問道。
那人說道:“公公,在下少了一顆槽牙,應該不礙事吧?”
那太監擡起頭:“張開嘴,我來看看。”
那人把嘴張開,太監把手指伸入那人嘴中,在他牙齦繞了一圈後說道:“不行,回去吧!”
那人的神情很是悲苦:“公公,公公!就是一顆槽牙而已,不用這樣吧?”
來這裡的都是遼地的漢族人。雖然遼興宗在官場上用了很多漢族人,但是對於生活在契丹人鐵騎下的這些漢人來說,東宮陪讀,這個位置是最好的捷徑了。
可是那公公並不理會他的哀求。把手指在衣服上隨意擦了兩下:“下一個。”
到陳元前面那大塊頭了,太監問道:“有什麼毛病自己說,若是進去後背公主看到,可是前途盡毀。”
大塊頭小聲說道:“公公,我只是有痔瘡,不過已經快好了!”
太監眉頭皺了起來:“把褲子脫了,爬過來我看看。”
大塊頭有些猶豫:“公公,這裡人多,還是……”
太監大怒:“又沒有女人,你怕什麼?脫了!”
大塊頭依言脫去衣褲,趴在地上把屁股高高的撅起來。
太監又用他那根手指在大塊頭屁股上輕輕滑了兩圈,然後微微用力一按,頓時把大塊頭一下搗的慘叫一聲,然後整個人都趴下了。
太監冷冷說道:“哼,還想騙我?不合格,回去!”
說完,眼睛看着陳元,把剛纔那根手指在衣服擦了擦:“你呢?有毛病沒有?”
陳元凝視著太監的那根指頭,緊張的答道:“公公問哪方面的問題?”
太監看看名冊:“陳世美?聽不懂我話怎麼的?身體上有毛病麼?從頭到腳,小毛病也要說出來。若是進去之後公主發現了問題,可不要怨我。”
陳元現在很矛盾了,進門的時候他希望能用“缺齒”這個理由被淘汰出去。可是現在,他前面已經檢驗過兩百多人了,全都是這太監的一根指頭檢驗的。
檢查腳板用它,檢查屁股用它,檢查牙齒一樣用它!
前面那大漢黑乎乎的屁股還在陳元的腦海中沒有揮去,是去見公主,還是讓這太監用那根手指在自己的嘴巴里轉上一圈?真的很難抉擇。
直到那太監又問一遍的時候,陳元凝視著太監的那根指頭,很乾脆的答道:“沒問題,公公,我一點問題也沒有。”
最終,眼前的恐懼還是讓陳元選擇了屈服,進宮就進宮吧,反正自己也沒打算長住,大不了就是事後逃跑的時候要計劃周詳一些罷了!總比讓這太監的指頭在自己嘴裡摸一下的好。
過了所謂的體檢這一關,然後就只剩下所謂的文才測試。
陳元踏入那內殿的第一眼,就看見耶律縷伶高高的坐在正前方的椅子上,面帶一種勝利者的笑容看着他。
他向前走了幾步,確保耶律縷伶能清楚的聽到他的聲音,看到他的表情之後,才抱拳鞠躬:“公主,在下來了。”
耶律縷伶從那椅子上站了起來,慢慢的走向陳元。
她今天穿的是契丹人的長袍,就是生活在契丹的原先宋朝的裁縫,在融合了契丹民族特色的基礎上,按照宋朝長袍的樣式改了一下。
底擺比宋朝女子的要短許多,爲的是方便契丹女子騎馬。正因爲短,陳元能見她那被馬靴裹出的腿型來。
她的小腿應該是圓潤的,從比例上說,小腿可能稍微短了那麼一點點,不過這並不影響美觀,若是自己日後弄一個內增高的馬靴給她穿上,定會讓她的身材看上去更好一些。
耶律縷伶的笑容越來越濃烈:“我已經通知衙門放人了,現在你的那些夥計應該在客棧等着你了。”
陳元再度抱拳:“多謝公主。”
耶律縷伶呵呵一笑:“這是我們之間的約定,陳世美,你到底是不是心甘情願來東宮伴讀呢?”
陳元沒有擡頭:“公主這話是什麼意思?”
耶律縷伶用手按在陳元的肩膀上,腦袋慢慢的靠向陳元的耳邊,嘴中吐氣如蘭,可是那話卻讓人很不舒服:“我九哥說,你這樣人如果不是真心投靠,必然不會真心做事,我怕你帶壞我弟弟。你告訴我,有什麼辦法可以讓我相信你是真心的?”
陳元沒有直接回答,卻很輕鬆的說道:“小人斗膽,有句話,問了生怕公主生氣。”
耶律縷伶的手微微用力一壓肩膀:“我九哥說你有時候膽大包天,果然不假,我問你的話你還沒回答,居然有話問我?好,我恕你無罪。”
陳元輕輕問道:“敢問公主,您是不是心甘情願嫁給那李元昊呢?”
話音剛落,忽然陳元的肩膀傳來一陣劇痛,緊接着那公主一腳踢來,把陳元整個人踢翻在地上:“陳世美!我的事情也是你可以過問的麼?”
陳元從地上爬了起來,擡起眼睛看着耶律縷伶,她很憤怒,但是在她那憤怒的表情之下,有內心的不安,有對未來的惶恐,還有更多的是無奈。她的表現很激烈,這說明她心虛,說明自己觸動了她的痛處。
他微微一笑:“公主的事情在下不能過問,而在下的事情,公主是可以做主的。”
耶律縷伶愣了片刻,陳元接着說道:“其實,在下要感謝公主纔是。”
耶律縷伶回過神來,冷冷說道:“你謝我什麼?謝我給你官做麼?”
陳元搖頭:“前一陣,在下心中有一難題始終未解。從我到汴京的時候,不管做什麼事情,做的總不是那麼順心,一些麻煩總是不斷的來打斷,這讓在下很是苦惱,爲此甚至怨天尤人。直到前日公主給小人下了命令之後,我忽然明白了。”
他說道這裡頓了一下,公主很是好奇的問道:“你明白了什麼?”
陳元笑着走近公主,在她身前三步的地方停了下來:“若真的要什麼就有什麼,我們的人生還有意義麼?公主讓在下明白的就是,人生的精彩就在於不斷而來的意外。當我們把那些我們不想做的事情做到很成功的時候,我們這個人,就算是成功了。”
耶律縷伶整個人忽然呆住了,陳元這番話深深的震撼了她的內心,她忽然想到,這陳世美不願意入朝做官,自己又何時真心要嫁給那李元昊了?人生當真就是如此,總是必須去做一些不想做,卻又不得不做的事情。
耶律縷伶看陳元的眼色慢慢的變了,嘴角輕輕的動了兩下,心中很想吐露一些心事出來,可是眼前這個人雖然說動了自己的心事,卻畢竟是個外人,還是一個宋人。
過了一會,她長長出了口氣:“你回去吧,”
陳元心中大喜,莫不是她就這麼放過自己了?笑容還沒有綻開的時候,那公主接着說道:“回去以後呆住客棧不要亂走,下午會有人去接你進宮,從今天下午開始,你就陪我弟弟唸書吧。”
陳元一陣失落,卻也只能接受這個他不想做的事情:“是,在下聽命。”
回到客棧,夥計們真的都回來了。遠遠的看見陳元要進門的時候,他們從客棧裡面跑出來,排成兩列長隊,像迎接一個英雄一樣把陳元接入客棧裡面。
從他們的笑臉上借來一點好心情,陳元這才也笑了起來。不管怎麼樣事情還不算太壞,這就話是陳元經常說的。
雖然很麻煩,但是相對完成任務的機會也大了很多。最重要的是,自己感覺到麻煩的最基本的條件是自己還活着,只要還活着,麻煩總會有辦法解決的。
龐喜對他這一趟的結果最是擔心,扒開一衆夥計,湊上來問道:“怎麼樣?”
陳元呵呵一笑:“不錯!一切順利,下午我就可以進皇宮去陪讀了。”
他是笑着說的,可是他說完之後,整個大堂忽然安靜了下來。胡靜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輕輕握住他的手,那些夥計們也是一個一個的熱淚盈眶。劉田哽咽了兩聲:“掌櫃的,都是我們連累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