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宗卻毫不在意,在陳元的帶領下一桌一桌的走過,衝着那些將士們露出他親和的微笑。當仁宗來到言佔面前的時候,言佔激動的話都說不周正了!皇上來了!皇上真的站到自己面前了!
“我,我叫狗子,哦不,我是言佔,會咬人的……”
這話說的讓皇上的智慧也無法理解,仁宗愣了一下,言佔更是緊張了。陳元知道,他現在是自己說不好了,當下替他說了:“萬歲,這是我們的一個都頭,叫言佔。他的隊伍有一個綽號,叫咬人的狗。”
仁宗笑了:“爲什麼會有這個名字?”
陳元解釋道:“回萬歲,因爲他們第一任都頭叫狗子,而且他們是我們這支隊伍裡面比較能打的,就是他們第一個衝入了興州城。”
仁宗頗爲讚賞的看看言佔:“哦?好,非常好!那個狗子呢?朕要好好的嘉獎你們!”
這一桌的士兵都低下了頭,陳元說道:“他戰死了。在我們捉住党項王妃的那一站中,他帶着兄弟們衝入野利家的大院,沒能出來。”
仁宗一聲嘆息,手指言佔他們:“世美,這些人你負責安排好,死者撫卹,傷者安頓,不可有遺漏。還有這些勇士,明天把名單給我。”
言佔這時候能說話了,一下跪倒在地上:“多謝皇上!”
仁宗離開,軍士們就可以開吃了,還是那樣的好酒,沒桌又上了三罈子,董奎等人卻沒有馬上動筷子,他們紛紛斥責言佔,平日看起來挺機靈,說話一套一套的,爲什麼剛纔關鍵的時候說不出來了?
他們都說,言佔剛纔的表現丟了他們的人。
酒宴結束之後,仁宗並沒有讓陳元離去,他留下了陳元和范仲淹。仁宗也知道戰場上的戰鬥還沒有結束,這個時候形勢雖然對宋朝極爲有利,卻也絲毫馬虎不得。
把范仲淹和陳元留下來,仁宗是想知道他們對戰爭現在的看法,畢竟這兩個人是直接接觸了戰爭的人。
陳元的酒喝的有些多了,可是他能控制。這是一個成功人必須具備的條件,如果喝酒之後控制不住自己的行爲的話,如何能成功?
他和范仲淹隨那太監一起去見仁宗。范仲淹對陳元也很是欣賞:“世美,這次你做的不錯,幫了老夫大忙了。”
陳元客氣道:“哪裡,是範大人您幫了我的大忙,如果沒有您在邊關吸引李元昊二十萬大軍,我真的沒有辦法。”
范仲淹呵呵一笑:“不要再客氣了,對了,你讓我封鎖那些商戶進入黨項的通道,這一招非常的好,不亞於百萬雄兵!剛纔人多,我不方便問你,現在就你我二人,世美,你有沒有什麼辦法完全斷絕党項的物資麼?”
陳元愣了一下:“範大人這樣說是什麼意思?難道還有商人敢去党項?”
范仲淹一聲嘆息:“直接去他們是不敢了,可是這些唯利是圖之輩居然想着法子賺錢,他們把貨物從蒙古運去!若非如此,李元昊早已經敗了!”
陳元心中一陣懵懂,這個就是有辦法也不能說出來!可是范仲淹顯然已經注意到了這個問題,他顯然已經在盤查了,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他遲早能查出來的。
想了一下,陳元說道:“範大人,那些貨,是我運去蒙古的。”
范仲淹着實吃了一驚:“什麼?是你做的?”
陳元點頭:“範大人請相信我,我這樣做自然有合適的理由。我不光希望能擊敗李元昊,我希望的是我們能把他徹底打趴下,讓他永遠也爬不起來,其中詳情等見過皇上我向範大人解釋。”
范仲淹看看他,點頭。
說話間兩個人已經來到仁宗的書房,仁宗正站在一幅很大的地圖面前,臉上掛着幸福而又自信的微笑,衝他們兩個說道:“不用行禮了,你們兩個過來一下,我這裡有李元昊送來的國書,讓我把野利氏還給他,他願意退兵。”
說着把那國書拿了出來遞給范仲淹看。
仁宗笑道:“他說是無條件退兵,不知道範愛卿以爲如何?”
范仲淹微微搖頭:“萬歲,我們勝利在即,李元昊開出的這個籌碼,未免太低了!依照臣的意思,這一次要他重新承認我們大宋的地位,和遼國斷絕一切關係,我們還可以像對待他父親李德明那樣對待他。”
仁宗點頭:“嗯,朕也是範愛卿這樣想的。”
陳元急忙打斷:“萬歲,不可答應李元昊!”
他真的很着急,做了這麼多事情,只是爲了回到從前麼?如果李元昊真的是李德明,那回到從前沒有什麼不可以!李德明能因爲宋朝善待他的母親而感激宋朝一輩子,終身不做背宋之事。但是李元昊絕對不會的!
這是一隻連自己母親都能殺的狼!回到李德明的時代,只會是給這隻狼喘息的機會,等到他傷口好了,他會再撲上來的!
他當即跪了下來:“萬歲!李元昊豺狼野性,若不乘此機會將他剷除,後患無窮啊!”
仁宗手輕輕一擡,讓陳元起來:“世美,我們現在只是商量一下,叫你來就是想聽聽你的意見。李元昊已經認輸了,朕覺得,大宋最大的敵人是遼國,我也知道李元昊的性情,我是想,讓他去打遼國豈不是更好?”
陳元搖頭:“皇上,遼國雖然已經大不如前,但是絕對不是蒙古人女真人和党項人能撼動的。最少在短期內,他們只能給遼國增加一些麻煩而已。但是李元昊若是藉着這個機會恢復了元氣,很難保證我們將來不會同時面對兩個敵人。”
仁宗聽後點頭,然後看了陳元一眼:“世美,你是不是有什麼想法了?”
陳元猶豫了一下:“臣正想請示皇上,關於那李元昊的事情。範大人剛纔還問我,有人從蒙古把一些物資賣到党項,這事情,是臣做的。”
仁宗聽了卻沒有多少驚訝,這事情他早就知道。
陳世美是什麼人?陳世美是即將和趙懿成親的人,爲了自己女兒的幸福,仁宗早已經暗中摸過陳元的底子。他是皇上,當他要調查陳元的時候陳元根本沒有什麼秘密可言了。
在他看來,陳元還不錯,雖然有些貪財,但是還算一個有用的人。特別是陳元處理長公主的事情,讓仁宗很是滿意。
所以貪財這一點點小毛病仁宗是可以容忍的。
在仁宗看來陳元賣物資給党項不過是因爲貪財罷了,只要他做的守住分寸,不要對戰局有什麼決定性影響,不要讓言官們知道,仁宗都可以裝作什麼事情也沒有。
可是現在陳元說出來了,當着范仲淹的面說出來了,仁宗很是好奇:“哦?那你說說,你爲什麼這麼做?”
陳元理清思路,他知道現在和仁宗說這些顯得有些倉促,按照陳元原先的計劃,是先說服仁宗支持耶律宗元,讓宋朝嚐到一些甜頭,然後再商議党項的決策,這樣可能會順利一些,但是現在,事情可能要倒着來了。
他很想和仁宗說一下經濟戰爭,和范仲淹說一些控制一個國家經濟命脈的好處,但是他知道,宋朝的商業現在遠遠沒有日後那樣健全,自己如果拿出二十一世紀的商業理論,可能他們根本不會理解,於是慢慢說道:“皇上,臣敢問範大人一聲,有沒有把握一戰而平党項?”
范仲淹搖頭,衝仁宗抱拳:“萬歲,党項雖然面臨困境,可是李元昊幾代人的經營可謂根基深厚,想一戰而定根本沒有可能,韓琦所說不過是一廂情願罷了。”
李元昊不姓李,他應該姓拓跋。他的姓氏是唐朝賜給他的祖先的,從那個時候起,他們家族就在經營着西北,若是論年代,比之大宋還要久遠。
陳元說道:“李元昊爲了這次戰爭,準備了八十萬貫,又從我們大宋搶去一些。如果我們不賣東西給他,李元昊的這場戰爭早就打不下去了。可那個時候是什麼情境?咱們並沒有平定党項,那一百多萬還是一百多萬,還在李元昊的手裡。”
范仲淹和仁宗好像都明白了一些,卻還沒有完全懂。兩個人相互看了一眼,仁宗說道:“繼續說。”
陳元道:“即便我們強行繼續打下去,歷經五年十年之後打贏了,大宋也必然傷亡慘重。臣在打仗的時候經常思考這個問題,臣以爲皇上說的很對,我們最大敵人是遼國,所以和党項的這一站,非但要徹底幾杯李元昊,還要儘量讓我大宋的損失降到最低的地步!”
他說道這裡又頓了一下,看看仁宗和范仲淹的臉色,然後繼續說道:“所以我把李元昊需要的那些東西的價錢擡的很高,讓他一百多萬只能當作二三十萬來花,這樣的話,戰爭結束之後他就像一個受傷的鬥士,手裡卻根本沒有錢買藥來恢復這一戰中被咱們撕裂的傷口!”
仁宗先是一呆,接着看看范仲淹,陳元儘量用這個時代他們能接受的語言敘述着,范仲淹懂了一些,想了片刻說道:“皇上,微臣以爲世美的辦法完全可行!李元昊已經沒有了物資,這場戰爭結束之後党項必然千瘡百孔等着他去修補,只是臣還有些不明白,既然如此,爲什麼不能接受李元昊的求和?”
陳元馬上說道:“皇上,臣是想徹底解決西疆的問題。這次從党項臣賺的不少,刨去本錢和路上的開銷之外,應該在三十萬的樣子,這些錢,臣打算給李仕彬將軍,讓他重新拉起隊伍。李仕彬對李元昊現在窩着一肚子的火,臣相信,如果他有能力的話,絕對不會放過任何一個讓李元昊難受的機會!”
仁宗看看范仲淹,范仲淹當即說道:“萬歲,微臣以爲,不光李仕彬將軍可以一用,吐番首領角廝羅和李元昊也是世仇,只要我們給他們幫助,他們絕對不會讓李元昊安身的!”
仁宗本就是一個意志並不堅定的人,但陳元和范仲淹都贊成的時候,他去也就動心了,陳元馬上接口:“我大宋在這一段時間卻可以休養生息,把因爲李元昊偷襲而被破壞的防線重新建立起來,等咱們準備好了,李元昊只有等死的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