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宗果然向龐吉走來:“太師,這幾日爲何沒有進宮看朕?”
龐吉抱拳:“回皇上,自從皇上下旨讓臣大辦壽宴,這兩日我一直忙於此事,還請皇上贖罪。”
仁宗呵呵一笑:“太師何罪之有?”
這時候龐娘娘忽然拉了一下仁宗,在仁宗的耳邊小聲的說了一句什麼,眼睛卻看向站在龐吉身後的龐喜,仁宗聽完之後面露喜色,眼光果然看向了龐喜:“哦?你就是龐喜?”
龐喜馬上很利索的單膝跪下:“小人龐喜,見過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仁宗微微點頭:“起來吧,聽說你在遼國一個人殺了遼人上百員大將,可有其事?”
宋仁宗聽到的只是民間的誤傳,在這樣口對口的傳說中,不光龐喜被神化成一個怪物般的超級高手,就連陳元也被形容爲文可比諸葛孔明,武藝堪比趙雲的文武全才。
龐喜忙的說道:“皇上,那都是民間謠傳,不能當真的。”
仁宗當然沒當真,不然他早就會召見龐喜了。不過聽龐喜這樣說來,還是哈哈一笑,上去扶起龐喜:“起來吧。”
龐喜順勢起來,努力挺直了自己的身體,仁宗看的點頭:“好,好!果然有一番氣度!這樣吧,我們這裡這麼多人大多聽到的都是民間所傳,今日你不妨把事情到底如何說一下,也好解去我等心中疑惑。”
這件事情遼國是保密的,因爲這對他們來說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情,所以一些具體的情況沒有人知道,中間情節的連貫全部都是傳誦之人的臆測而已。
龐喜忙的說道:“是!”
來到客廳,一衆大臣兩邊坐下,仁宗端坐中間,龐喜站在大廳上開始說起了他的故事。
龐喜雖然沒有陳元口齒伶俐,可是這個故事龐吉早就讓人按照最精彩的方式進行了編排,強迫龐喜背了下去。加上他本身就是當事人,說起來讓人有種身臨其境的感覺。
當龐喜從陳元挑撥南北院爭鬥,又忽然轉入發現耶律宗元也要殺他們的時候,所有人都感覺自己的心猛的一沉。
說起那個晚上幾個人發誓同生共死,一定要和遼人鬥到最後,范仲淹忍不住拍了一下桌子,誇讚此乃義舉。
到最後更是跌宕起伏,衆人在最後一刻從生到死,再從死到生,更是讓整個大廳鴉雀無聲。
直到龐喜說完,宋仁宗這才一聲嘆息:“唉!雖然沒有民間傳誦的那般神奇,可其中的驚險也是蕩人心魄,只是聽你轉述,就已經如此,若是身臨其境,能堅持下來着實不易,我很想知道,是什麼讓你們選擇了同生共死?”
龐喜苦苦一笑:“無他,別無選擇罷了。若是我們一個一個逃走,被丟下的人誠然要死,逃走的也不一定能走出遼地。”
宋仁宗一如龐吉所料,讚賞的看了龐喜一眼:“這樣吧,你們替朕解決了一個大麻煩,朕要好好的獎勵你們。龐總管想要什麼,儘管開口!”
龐喜正待開口的時候,范仲淹卻忽然站了出來:“皇上,臣有要是稟報。”
龐吉心中一陣緊張,事情在按着他們的計劃發展着,他早就知道範仲淹不會束手待斃的,這老兒現在反擊了,他會用什麼方法呢?
仁宗看了范仲淹一眼:“範愛卿,有話就說吧。”
范仲淹馬上說道:“皇上,當初是微臣一力保舉宋祁出使遼國,現在看來是在是用人失當,爲臣向皇上請罪。”
龐吉頓時就愣住了,他替范仲淹想了所有可以擺脫的辦法,卻惟獨沒有想到他居然把這罪名一力擔下。
老龐偷偷的看了呂夷簡一眼,發現呂夷簡現在也是神情頗爲驚訝,事情完全出乎了他們兩個的預料,
他們不是范仲淹,他們是小人,小人想的是如何推卸責任。所以他們從一個小人的角度替范仲淹考慮了所有退路,卻根本沒有想到范仲淹居然不退。范仲淹是君子,君子要做的是勇敢擔當。
當范仲淹真的勇敢的把責任擔起來的時候,龐吉和呂夷簡忽然發現,自己佈置的一套又一套打擊對手的策略就被范仲淹這輕輕的一招化解。
他們憤怒,可是他們真的無話可說了,他們千方百計的算計,也不過就是想扳倒夏竦和范仲淹,現在人家自己出來了,如果他們這時候還說什麼的話,就會給仁宗留下一個落井下石的印象。
仁宗到是非常的大度:“宋祁一事,我們早就說過了麼?範大人不必多言,如果說你舉人失當,那朕用人豈不是更失當?”
范仲淹依然沒有起來:“臣啓奏萬歲,當日議事之時,臣也認爲宋祁遼國之行完全是事不可爲,但是現陳世美和龐總管等人以一介商賈的身份尚能爲之,便可觀出宋祁不是未盡全力,就是能力不及。臣相信宋大人必然已經全力而爲,所以微臣認爲,微臣舉人不當,當負全責,還請皇上降罪!”
夏竦跟着出來跪下:“老臣啓奏萬歲,範大人所言極是,老臣與範大人一同請罰,還請萬歲降罪。”
龐吉心頭很是惱怒,千算萬算,只想到對手會如何棄卒保車,卻沒有想到這幫腐儒們居然使出了棄車保卒的招數來。這就是君子和小人的本質區別。
范仲淹和夏竦自請將罪,不過是在棋盤上丟一個車而已,龐吉那隨意可以吃對方多少字的一招招後手全部落空,無法施展了。
不是龐吉和呂夷簡不聰明,只是站在他們的角度來看,沒有人會蠢到像范仲淹這樣。
范仲淹又給仁宗磕了一個頭:“皇上,老臣以爲,龐喜等人做了有利於我大宋的事情,理該嘉獎。而其中太師也是功不可沒,”
話沒說完,仁宗忽然一擺手:“不要說這些了,該怎麼做朕心中有數。今日是太師壽宴,我等不談政事,至於範愛卿所說的事情,明日早朝再議。”
龐吉的臉部急劇的抖動了幾下,他感覺一種手足無措,眼光死死的盯着范仲淹,這老兒明天肯定要被仁宗降職了,可是他一肩把責任挑起,將這些腐儒都給救出來了!
自己的如意算盤落空了,重新入朝雖然沒有問題,想要打擊這些人的勢力,恢復自己以往的權勢,還需要再找一個新的理由。
心中憤恨,臉上卻掛起笑容來:“皇上所言甚至,範大人,這事還是明天再說吧,今日若是誰再提起,臣請皇上罰他喝光臣府上的好酒。”
仁宗笑道:“如此最好,太師可有什麼助興的節目?”
龐吉微笑着,雙手合十一拍,門外一隊歌女娉婷進來,管樂也開始奏響。一衆小廝從兩旁彎腰閃了進來,爲衆人添酒。
范仲淹也悄悄退入一旁,衆人的情緒也在怡人的管樂和歌舞之中歡愉起來,擺脫剛纔那個沉重的話題。
唯獨韓琦和歐陽修二人,臉上卻顯得有些陰晴不定,不時互相看上幾眼,彷彿是交流着什麼。
龐吉坐在仁宗旁邊,很恭敬舉起舉杯向仁宗敬酒:“老臣感謝皇上聖眷。”
仁宗舉起舉杯,搖搖和龐吉喝了一小口,然後手指下面正在跳舞的歌女,和龐娘娘說着什麼。
龐吉喝光一杯之後坐下,等着身後的侍女給他倒酒。
那侍女見機也快,忙的拿着酒壺低頭走了過來。
龐喜看着那侍女低頭往前,心中忽然有些不詳的感覺。這個女子自己從來沒有見過,面生的很。最讓龐喜覺得不對的,是她走路的時候始終低着頭,彷彿害怕別人看清楚她的面目一般。
於是他馬上站了起來,正要攔住那女子的時候,忽然聽見外面傳來一聲慘叫,接着就是有兵器碰撞的聲音。
“有刺客!”
門外的武師大聲疾呼,這讓整個大廳裡面的官員臉上都變了顏色。這裡是太師府,今天皇上也在這裡,是誰吃了雄心豹子膽,敢在今天選擇行刺?
再說了,這刀兵一起,自己會不會被殃及?他們忙的從位子上站了起來。站起來最少可以讓自己行動方便一些,如果刺客靠近自己,也好躲開。
龐吉倒是一副處亂不驚的樣子,他平日壞事做的多,所以遇到的刺殺也多,早已經習慣這樣的突發狀況。所以衆人都有些驚慌的時候,龐吉卻坐在那裡沒動,沉聲說道:“龐喜,出去看看。”
龐喜看見那丫鬟的手有些發抖,好像是被有刺客進來的消息嚇的,當即也不再存疑,抱拳應道:“是。”
仁宗非常欣賞龐吉現在的表現,微微一笑:“太師果然沉着,來,我們再喝一杯。”
龐吉忙的起身說道:“謝皇上誇獎。”
此時那名女侍來到龐吉身旁,顫抖着雙手給龐吉倒滿了酒。可能是由於心情緊張,還灑出來一些。
龐吉倒也沒有見怪,隨手端起酒杯。
這時候龐喜已經出了門口,他放眼一看,前方果然有兩處打鬥甚至激烈,刺客都用黑巾蒙面,一身黑衣,看不清楚長相。
不過身形上看是一男一女二人,那男子手拿雙錘,舞的虎虎生風,雖然龐府的武師已經把他包圍,可是卻沒有人能靠上去。
旁邊那女子手拿一把短劍,雖然武藝不如那男子,可是仗着身手靈活也是逐漸向這裡殺了過來。
龐吉看着那拿劍的蒙面女子,微微嘆了口氣,小聲嘀咕一句:“又來了!”
說着就要衝過去生擒二人。
腳步剛剛移動,一陣勁風從頭頂吹了下來,攜帶破空之勢!龐喜心中大驚,急忙往邊上閃了一步,一把鋼鞭擦着龐喜的肩膀落了下來,順勢一撩,再度襲向龐喜的腦袋。
雖然有一身鐵布衫護身,可是龐喜知道鐵布衫再面對神兵利器或者是武林高手的時候,並沒有太大的作用,所以絲毫不敢大意,身形往後一揚躲過這一鞭,同時雙手一抖,已經把鐵環套在胳膊上了。
“你蒙臉幹什麼?”
龐喜和那刺客打鬥在一起,短短几個回合下來,他忽然一笑:“武藝長進不少,若是你明年有命再來,定然能殺了我。”
那刺客也不多說,鋼鞭一個勁的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