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存勖低着頭,一言不發,聆聽父親的教誨。李克用的腰板挺得筆直:
“對於我的交代,你做的很好,爲父都已經知道了。但是自從你登基之後,爲什麼整個人都變了呢。玩物喪志啊!”
這評價挺準確的,因爲唱戲丟了江山的皇帝,就憑這一點兒,李存勖就足以成爲後世幾千年的笑柄,而且這個笑話還將會繼續流傳下去。
“可是,玩物喪志還不是爲父對你最傷心的事兒,你怎麼能夠忘恩負義呢?”
“呃,父親此言怎講?”
“她對你有救命之恩,你怎麼可以辜負她呢?”
“辜負……”
這詞兒用的,李存勖真想要和老爹好好解釋解釋,自己的姓取向沒有任何問題。憐花對李存勖已經不僅僅是尊敬那麼簡單了,明顯有着其他的味道嘛!
李存勖非常堅定的認爲自己的性別男,愛好是女。如果是個美女對自己表達愛慕之心,他絕對不會拒絕,就算姿色平常也能夠讓他沾沾自喜,可是,在身後跪着的是個爺們啊!
李克用沒有繼續和李存勖說話,將視線落在了憐花的身上,只是這稱呼……
“姑娘……”
鬼魅能夠連人的性別都搞錯,李存勖真是感覺着不可思議,只是這個時候他可不想讓老爹出醜,連忙搶着說道:
“呃,爹,他不是姑娘,而是小夥子……”
“呃……啊?”
李克用瞪大了眼睛,仔細看着憐花。慢慢的憐花擡起頭,臉上已經滿是淚水,這帶雨梨花的樣子,還真有我見猶憐的味道。
“啓稟太上皇得知,憐花只恨此生不是女兒身,但願來世能夠成爲一個真正的女子……”
李克用呆呆的站在原地,半晌沒說出一個字來,看到憐花的時候,他一門心思的琢磨着自己如何能夠發佈任務。對憐花看都沒正眼看過。加上憐花的這身裝扮,他直接就將憐花當作是一個女子了。
“這叫什麼事兒啊!”
李克用說完,轉身就走,他是個好面子的人,今天這醜算是出大了。很快,身影就消失在李存勖的面前,本來還有很多話要和兒子說呢,現在什麼心情都沒了!
“轉世投胎去吧,下輩子當個真正的女人!”
看到老爹走了李存勖的心裡有幾分失落。憐花卻非常固執,依舊跪在地上沒有站起來:
“能夠和萬歲同臺演出,達成奴婢的夙願之後,奴婢就去轉世投胎!”
“唱個戲真的那麼重要麼?”
“難道不重要麼?”
李存勖的話音剛剛落下,憐花就猛的擡起頭,不再躲避李存勖的眼睛,而是勇敢的和他對視着。
忽然爆發的憐花,讓李存勖愣了一下。
“重要麼?不重要麼?”
不同的聲音不斷的在他的腦海中盤旋。
唱戲對於尋常百姓來說,不過就是一種消遣,算不上是生活必需品。但是,如果沒有了這個,生活卻又失去了很多色彩,少了很多的樂趣。
因爲唱戲而丟了江山的皇帝現在腦海中十分糾結,對於很多人來說,這根本就不是個問題,但是對於他……
“啊!”
一聲大吼,李存勖緊緊抱住腦袋,頭痛欲裂。在他的大吼聲還沒有落下的時候,憐花的身影已經慢慢的在眼前消失了。
喊聲驚動了在門口正在和主治醫師說話的華佗。這老頭充分發揚了三人行必有我師的精神理念,見到任何一個和醫學有關的人,都會上去請教,即使非常明白對方的醫學水平比自己差了不只是幾條街也不會輕視同行。
慌慌張張的衝進了病房,就看到李存勖抱着腦袋在牀上翻滾,非常痛苦的樣子。
“老李,老李,怎麼了,怎麼了?”
在華佗的召喚聲中,李存勖猛的做了起來,睜開了眼睛,周圍沒有憐花和父親的影子,滿眼看去一片雪白,頭頂的日光燈散發着要死不活的光芒。
“應該,應該是做噩夢了,呃,不是夢……”
從噩夢中驚醒,對於李存勖來說已經不算個事兒了,自從當了皇帝之後,他經常有這樣的經歷,只有全情投入到唱戲中的時候,那種無數厲鬼遊蕩在身邊索命的感覺才能夠稍微好一些。在他的心中,寧願永遠生活在戲劇中才是莫大的幸福。
可是,他忽然想到了在中介所中他親眼看到了老爹和憐花的鬼魂,那就說明自己剛纔看到的不是夢。老爹和憐花就在他現在的這個病房中。
想到這裡,他緊張的看着周圍,只是除了華佗和跟着華佗一同走進來的主治醫師之外,沒有其他的身影。
“沒什麼事兒,就是做了個噩夢罷了!”
主治醫師簡單的瞥了一眼如同從水裡撈出來的李存勖一眼:
“憂思過多,做惡夢很正常!”
說完,轉身就走了出去。手頭上有很多重要的工作要做呢,被華佗拖着說話,已經讓他很不耐煩了。只是他知道華佗是微山別墅的人,微山別墅在山城的地位他還是非常清楚的,得罪不起。這才耐着性子和華佗解釋,現在終於有了脫身的機會,他不馬上溜之大吉纔怪。
“華神醫,華神醫,帶我離開這裡,快點兒……”
扯着華佗的胳膊,李存勖急切的說道。想到在身邊有鬼魅在不停的縈繞,他連閉上眼睛的勇氣都沒有。
“哎,別墅裡的皇帝可不只是你一個,殺人比你多的人更是不勝枚舉,還真沒發現一個怕鬼怕成這個樣子的!”
萬般無奈,在請示過了小馬哥之後,華佗終於喊來了呂布,將李存勖帶回到了別墅中。鬼王坐鎮,別墅是天底下最乾淨的地方,那些不乾淨的東西,還真沒膽量去別墅轉悠。能夠進入別墅的鬼魂,都是數得上的人物。比如閻王爺、比如烈炎,聽小馬哥說,好像之前還有個龐涓……
華佗想到這裡,對龐涓的鬼魂更加感興趣了。
做人,歷史上記載的龐涓就是一個小肚雞腸,賣友求榮的小人,和孫臏比起來那是典型的反面人物的代表,可是,做了鬼了,怎麼看上去好像更風光了呢?
李存勖半夜三更回到別墅,把小馬哥又驚動起來了,當他聽說李存勖只是因爲怕鬼而不敢留在醫院病房中的時候,他一陣的火大:
“靠,丟不丟人?虧得你也算是一個名將,居然讓鬼把你嚇成這個樣子,而且還是那種對你非常恭敬的鬼魅!”
說完,小馬哥轉身就要走,東方剛剛泛出魚肚白,天還沒有大亮呢。
“小馬哥,你見過的名將比我多,難道他們不害怕鬼魅麼?”
“白起坑殺四十萬趙卒,怕鬼?你覺得他還能像現在這樣活的這麼滋潤?知道當初老白說到鬼魅索命的時候是怎麼說的麼?活着的時候我能殺了他們,如果當鬼了還敢來找我,我就能再殺他一次!”
殺神的霸氣果然不是李存勖能夠與之相比的,即使只是聽到小馬哥的轉述,他的眼神中也迸發出了精光。
看到哈欠連天的小馬哥站起身要走,李存勖忽然想到了讓自己頭疼的問題,一把拉住了小馬哥的胳膊:
“老大,你說唱戲是不是很重要的事兒?”
別墅中其他人稱呼小馬哥是老大,李存勖也注意到了,充分發揮了入鄉隨俗的風格,拉着小馬哥的胳膊“不恥下問”!
“呃……”
小馬哥困的迷迷瞪瞪的,哪有心思和他探討這個,不過比力氣,就算是傷勢還沒有痊癒的李存勖也不是馬野能夠相比的。胳膊被捏得生疼,連睏意都沒了:
“我勒個去,放手,斷了!”
“唱戲是不是很重要啊?”
李存勖連忙重複了一遍自己的問題,從醫院回來,他一路上都在琢磨着這個問題。
唱戲重要麼?那玩意也不能當飯吃,聽說過沒飯吃餓死的,可是沒聽說過因爲沒戲聽送命的。
不重要麼?可他爲什麼就離不開呢,甚至在很多人眼中,他還因此而失去了江山。
馬野真是煩啊,就像當初馬超總是在自己耳邊嘟噥着“我要回家”一樣,現在李存勖竟然問起唱戲重不重要的問題了。本來想隨便應付一下就算了:
“唱戲,那玩意……”
隨着睏意消失,小馬哥注意到了李存勖灼熱的眼神,像餓狼一樣,讓他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對於很多人來說,那東西都是可有可無的,但是對於李存勖,絕對不是這個概念,在這個傢伙的心中,唱戲絕對不是一個消遣,而是他的生命了。
胳膊上隱約的疼痛感還沒有消失,小馬哥擔心自己的輕視會讓這貨惱羞成怒,本來還說那東西就是圖個樂的,關鍵時刻馬上改口:
“呃,那玩意……不好說,仁者見仁智者見智的問題!”
看着火熱的目光,小馬哥知道這樣的回答是應付不過去的,清咳了一聲,接着說道:
“對於有些人來說,唱戲就是一個娛樂,但是對於有些人來說,那就是生命。人不吃飯要死,那是物質食糧。同樣對於很多人來說,沒有娛樂同樣會死,那是精神食糧!”
這問題對於李存勖來說有點兒高深,當看到李存勖的眼神再次陷入迷茫的時候,小馬哥扭頭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