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車緩行中,孫慧敏忽然說了句話,“我看只有一種方法。”
“什麼方法?”
“通過公檢法強制執行拆遷。”
“這是把社會矛盾推向政府的一種無奈選擇,也是推卸責任的一種做法,雖然可以人爲的擺脫一定責任,但這大概是趙市長也不願意去觸碰的紅線。”
孫慧敏擔憂道:“可這事你拿得下來嗎?我看這個姓遊的油鹽不進,死豬不怕開水燙,而且他身後又有兩個身患絕症的老人,這……”
郭小洲正要說話,他身上的電話響了起來。他一看號碼,微微一怔,對孫慧敏做了個手勢,便接通電話,“宋廠長好!”
宋爲成的聲音和他的人一樣,永遠那麼謙和淡定,“郭廠長,我沒有打擾你吧。”
“沒有。”
“我想請你過來坐一坐。說起來你也算是太和廠重回輝煌的大功臣,我一直想找機會對你表示我誠摯的謝意。順便我也想就棉倉儲中心的工程和你做個交接。”
郭小洲沒有任何猶豫,“您說地方,我馬上過來。”
“青雲養生館。”宋爲成說,“我在泥浴館等你。”說完他便掛斷電話。
“青雲養身館?孫姐您知道這個地方吧?”郭小洲雖說來周康已經幾個月,但對周康的瞭解遠沒有本地人清楚。
“青雲養身館?宋爲成竟然約你在這種地方見面?”一向有耐心的孫慧敏忍不住隱隱露出怒色。
“哦!這個地方有什麼問題?”
“對男人來說一點問題都沒有。”孫慧敏默默打了把方向盤,車筆直地上大禹路。然後莫名其妙地說了一句話,“聽說那的女人挺多……”
郭小洲笑道:“宋爲成不至於喊我一起幹那啥吧,我們之間還遠沒有到一起犯錯誤的情分上。”
孫慧敏露出嬌嗔的表情,“你完全可以拒絕他。”
郭小洲沒多想便開了句玩笑,“孫姐是擔心我被糖衣美女腐蝕了?”說完他便後悔。廣漢KTV酒醉餘毒未解之前,孫慧敏,朱穎,豐嬈都是潛在對象。想到這裡,他還條件發射似的看了看孫慧敏的胸腹,腦子裡還浮現起她柔白的肌膚,豐腴的大腿、水蜜桃形的肉臀……
在他的注視下,孫慧敏玉臉逐漸泛紅,甚至呼吸也開始急促起來。
好半晌,她纔開口道:“宋爲成在工信委是著名的老狐狸,好事永遠少不了他,麻煩事他總能脫身。”
“他畢竟是太和廠的一把手,是我的直接領導。我可以和嚴大寬硬碰硬,但不能和他硬頂。作爲一個有抱負的下屬,最好的方法是用技巧推行自己的決策,不能在領導面前做刺蝟。”郭小洲說到這裡,笑了笑,“當然,我可以不買賬,也可以和稀泥,這得看我追求的是高度、厚度還是廣度,高度要中庸,厚度要接受,廣度是調和。”
孫慧敏從側面打量着他年輕而英俊面龐,忍不住咬脣道:“你這叫鑽營,是投其所好。”
“不,這叫技巧和能力,我和他的目的不一樣,採取的手段自然也不一樣。”
孫慧敏臉上浮出現詼諧的笑容,口吻也變得活潑俏皮了,“好吧,我承認我永遠也說不過你,你是未來的省部級高官嘛!”
郭小洲打了個哈哈,笑而不語。
車很快抵達青雲養身館的門前,碩大的霓虹燈刺人眼睛,一排排轎車彰顯着養身館的生意有多麼好。
“嗯!你去吧。”孫慧敏本想補充一句,“注意點……”但一想他的心思之縝密,反應之機敏,宋爲成雖然老辣,但和他玩心機,似乎還差了點兒。
“慢點開車。”郭小洲拍了拍車靠,邁開兩條勻稱的長腿下了車,徑直走進這座金碧輝煌的養身館。
站在大廳看了看示意圖,他來到了三樓的泥浴館。
映入眼簾的是一個巨大的白色圓形拱門,門上是燙金的“土耳其熱療館”招牌,拱頂門下站着四個身穿旗袍的熱辣女郎,看到他齊齊彎腰鞠躬:“歡迎光臨!”
“請問先生有熟悉的技師嗎?”
“請問需要什麼服務?”
“我姓郭,有位姓宋的先生……”
“哦!郭先生是嗎?宋先生在六號房,請跟我來。”
郭小洲跟着一個妖嬈的旗袍小姐來到一排木門前,她輕輕敲了敲門,帶着職業的溫柔聲線喊道:“宋先生嗎?您的朋友來了。”
“請他進來。”
旗袍小姐輕輕推開木門,郭小洲當即感到一股濃厚的煙霧溼氣飄了出來,帶着泥土的芬香,走進去一看,是個類似桑拿房的房間,房間中央是兩個狹長的大理石池子,池子裡是冒着熱氣的黑色泥土,兩池之間有個精緻的木幾,几上擺放着茶水和果盤等物。
宋爲成正躺在右側的泥池裡,除了臉上,全身都裹着黑泥中,他伸手指了指隔壁的泥池,“小郭,先泡泡泥池,這東西不錯,據說是火山能量泥,形成於上億年前。刺激皮膚可以調節呼吸系統疾病,對哮喘、支氣管炎、心腦血管系統疾病、心臟病、高血壓都有療效,我不信它們吹噓,但燃燒身體多餘脂肪,緩解疲勞還是很有效果的。”
“難怪宋廠的體型保持得如此年輕……”
宋爲成打斷郭小洲的話,“我只是一個月洗一次泥浴,主要的還是堅持鍛鍊,你是第一次來吧,先去小房間更衣,衝個澡,再進來邊泡邊聊。”
通過宋爲成的手勢和動作以及語氣,無不在彰顯他領導者的地位。郭小洲也不多話,進去更衣洗澡後穿着浴衣走出來,宋爲成不知在假寐還是在閉目養神,竟沒有睜眼說話。
郭小洲鑽入溼熱的泥池,腦袋靠在石膏枕頭上,正在琢磨宋爲成找他來的目的,宋爲成卻突然開口說話,“這次工程籌建組的工作調整,你沒怪我吧。”
郭小洲笑着說,“怎麼會,我非常感謝領導對我的信任,讓我挑擔子,再說,若沒有宋廠長和孫書記的支持和努力,太和廠絕對沒有現在的成績。”
“好!到底是大市下來的幹部啊,說話有水平,覺悟也高。對了,聽說你寫了份建議書給市政府?”宋爲成眯起眼睛問道。
郭小洲心中一緊,關於組建太和集團的改制方案,目前知道的人並不多,他和孫慧敏,趙衛國的秘書張正也瞭解點。這是個一發動全身的大事,馬虎不得,一旦開弓就沒有回頭箭,務必一擊而中,絕不能拖泥帶水。爲此,趙衛國還專門對他們下了禁口令。
宋爲成這句問話,還真難住了郭小洲。照實說,一來違背了趙衛國的命令,二來不知道宋爲成知道後會有什麼動作;如果隱瞞,一旦實施起來,宋爲成遲早都會知道……
正在這時,門外響起敲門聲,“宋先生,您已經超過了二十分鐘,請您注意肌膚產生失水現象……”
宋爲成“哦”了一聲,“知道了,我馬上起來。”說到這裡,他慢慢爬出泥浴池,自嘲道:“這玩意好是好,就是太麻煩,不能多泡,還得去大廳補充糖分鹽分飲料,我先出去……”
“您先去。”郭小洲點頭回道。
宋爲成去裡間洗去泥渣後,穿着浴衣走出來,果然是滿面紅光,臉色光澤紅潤,他對郭小洲道:“想點什麼儘管點,這裡的單已經有相關的棉麻公司買了全套,不用太浪費。我在小廳等你。
宋爲成出去後,郭小洲安心享受泥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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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分鐘後,他在服務員的提示下,離開泥浴池,沖洗完畢後,果然精神氣爽,疲憊感一掃而空,整個人也顯得特別有精神。
穿着浴衣來到小廳,宋爲成正躺在躺椅上喝茶,看到郭小洲,眼睛裡露出古怪的神光,要說外表和精神氣,他還找不出幾個年輕人能和郭小洲相比的,特別是郭小洲還是極有前途的掛職幹部,按道理說,這樣的女婿打燈籠都難找,可是……
宋爲成暗暗嘆了口氣,郭小洲既是異地年輕幹部,又是農村出身,一二年後將肯定回到廣漢,他就這麼一個寶貝女兒,可捨不得讓她遠嫁廣漢,當然,如果郭小洲沒有得罪了嚴大寬,一切都還有商量餘地。
嚴大寬是什麼人,他太清楚。他壓抑了多年,終於等到實職一把手的機會,頭上彷彿晴出了一片天,如果因爲女兒因爲郭小洲被牽連,太不划算。
想到這裡,他彷彿下了什麼決心,微微起身招呼郭小洲喝茶,一邊對領班做了個手勢,“叫幾個年輕漂亮點的技師,好好伺候我這位朋友。”
郭小洲聞言心頭打鼓,暗想,這老東西該不是想對我下套吧?可轉念一想,他和宋爲成一起來的青雲養身館,他出了問題,宋爲成也脫不了干係,況且,他還是宋爲成邀請過來的。
可是,除了這個原因,宋爲成爲什麼要刻意這樣做?討好他?還是因爲棉倉儲基建的事情補償他?
但是不管怎麼樣,郭小洲都覺得不妥,他婉拒道:“不用了,我現在很乏,只想睡覺,您去玩,不用管我。”
“來了就要徹底放鬆,要想工作好,身體是基礎。你這個年輕人還不如我這個老頭子放得開。”宋爲成不等他說話就意簡言駭地揮手道:“聽我的安排,難道我還能害了你不成。這裡很安全……”
宋爲成不提“安全”兩個字,郭小洲還有些犯迷糊,既然“安全”開道,後面的東西就不言而喻了。
郭小洲還想說什麼,忽然,他似乎想通了,默默躺了下去。
他想,如果在這個場合於宋爲成爭辯或者鬧僵,這事兒傳出去就是太和廠的大笑話。堂堂兩大正副廠長在青雲養身館爭風吃醋啥的……他不如以靜制動,反正堅決不搞那骯髒事,想搞他的名堂也沒用。
再說,他如果和宋爲成一起“嫖過娼”,他總不能再厚着臉皮當他岳父大人吧。這何嘗不是擺脫宋小麗的好辦法。
在這一點上,兩人算是不謀而合。
宋爲成心想,你當着我的面幹那事,將來總不能厚着臉皮要當我女婿吧。
《仕途法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