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況記不得他,他可記得,一見到王況,同樣是和前面幾個老頭一樣的口吻,開口就是問是不是又有改樓船的新法子。王況剛剛說了不少的話,本來就懶的他,現在也覺得說得夠累了,就讓許老頭幫他說。
這下人總算到齊了,許老頭這才正了正身子,將手背在後面,頭高高的仰着,斜斜的目視着後來的幾個,嗯哼了一聲,纔開口說話:“你們說,誰能在天上飛呀?”
王霖泊一聽這話就樂了,偷偷的扯了扯王況:“走,建安侯,咱們找個清靜地方坐着罷,許老這一賣關子啊,起碼是一頓飯的工夫才能說到正點子上去,反正剛剛您也都將事情說清了,再有不明白的地方,他們那打破砂鍋聞到底的性子,定會主動找上門來請教於您的,總好過您說他們聽,您說的話,有的他們懂了的,你說了也是浪費力氣,而有些他們不懂的,您又以爲他們懂了而沒說,等他們問起又要說一遍,不若就讓他們去鑽,他們有活幹纔不會成天的想着這裡要搗鼓,那裡要拆什麼的,要不是他們的性子,將每艘樓船都當做了試驗品的話,朝廷要的出海大樓船,恐怕早就造好了。”
王況也站累了,想到徐國緒和黃大他們在塔樓上,就也想去看一看,便隨了王霖泊走,王霖泊的話裡,他是有些不贊同的,不過所謂隔行如隔山,王霖泊作爲一個軍事將領,並不能理解技術人員的心思,同樣的,作爲技術出身的王況,也不大可能在軍事上和王霖泊這樣的高級將領能有多深的探討,不管是哪一行,往深了鑽研進去,都是一門大學問,以王況這個什麼都懂一點,但什麼都不精的人來說,實在不適合與專業人士探討更深的問題,他所憑藉的就只是領先了他們一千四百多年的技術積累和常識。
從王況先前所站的位置到塔樓,足有一百多丈遠,而甲板上每隔十來丈就有一個喇叭口,應該就是傳聲所用,這麼近的距離一個,就是防備要是海上風浪大,聲音嘈雜而傳不遠所設。纔到一半的路,就聽得不遠處一個喇叭口傳出一聲:“船廠的諸位聽好咯,晚上下了工,都去富來客棧,某家請客,哦,不對不對,是富來客棧請客,這事黃將軍佐證,黃將軍你們知道罷?就是那個一刀定東瀛的刀神黃將軍,要是他的話作不得數的話,那就你們建州水軍總管王霖泊王將軍做保。”不是徐國緒的聲音又是誰的聲音?
真是敗家子啊,這船廠裡幾千號人呢,不要說東治的富來分號,就是將建州和福州這兩個地方所有的富來客棧都加一塊也同時坐不下這麼多人啊?王況頓時一頭黑線,不是他捨不得請客,實在是這動靜鬧得太大了些,也幸好船廠是半封閉型管理,而且進船廠幹活的人都發過重誓,不將在船廠裡看到,聽到的任何事情說出去,在船廠裡面發生的一切,出了船廠,就必須當做沒發生過的一樣,這個年頭,不需要什麼立字爲證,有規則擺在那,又是人人對信字看得極重的,加上船廠裡的待遇那不是一般的好,因此倒也不用擔心徐國緒這麼嚷嚷會把王況來了東治港的消息傳了出去。
“死胖子,樂過頭了。”王況低低的罵一聲,要是富來客棧被徐吃貨這麼一攪和,萬一今晚一個招待不週,必定會對富來客棧的名聲有所影響的,這幾千號人要怎麼安排?就是輪流來等到全部吃完了,怕也是半夜了吧?
王況自然是知道,徐國緒肯定是到了塔樓裡面,見到傳聲筒後高興了,就想吼兩句,可是呢,有先前許老頭給他的警告是言尤在耳的,而且這大樓船上那麼多人,他也不可能胡亂的喊,所以就拉了個富來客棧請客的幌子,但最根本的目的,還是爲了試一試傳聲筒好用不好用。
徐吃貨愛吃,但也愛玩,這和他所呆的環境有關,他再是自在,也只是相對於宮裡的其他寺人宮女而言的,真要論起來,他的自在程度還遠不如那些豪門大閥家中看門的門丁,只要在宮裡,睡要比皇帝嬪妃晚,起又要比他們起得早,因此在宮裡面是有點壓抑的,自然是一出了宮就要盡情的釋放。所以,徐國緒別說是說出富來客棧請客的話來,就是更離譜的話,王況也相信他能說出來,好在這個傢伙的自制力還算驚人,知道什麼話可以亂說,什麼話不能亂說,要是換了王況,恐怕早就瘋了。
宮裡出來的人,多有變*態,不是沒道理的,這是環境使然,再是正常的人,壓抑那麼長時間,心理多少都會有一點點的扭曲,不過就是看個人罷了。
不過幸好有黃大在,徐國緒才喊完,黃大趕快就接上了:“不是讓大家都去富來客棧,是讓富來客棧將酒菜送了來,大家就在船廠裡用過餐後再回家。”這艘大樓船上就不下百人,有的曾經和黃大打過不少交道的,有的雖然沒和黃大打過什麼交道,但也認識黃大,見到他跟了個胖子去了塔樓的,因此黃大的聲音一傳了出來,樓船上馬上就是一陣歡呼:“黃將軍要請客了,黃將軍要請客了。”
一傳十,十傳百的,不一刻,整個船廠就沸騰了起來,就是不認識黃大的,在船廠裡乾的哪個沒聽說過黃大那被傳得神乎其神的驚豔一刀?傳得靠譜的還好,離譜的甚至說,黃大隔了百來丈的大河,手輕輕一揮,就見刀光一閃,百千丈長的刀氣猶如蛟龍出海,天地剎那間都爲之一暗,頓時是風聲四起,鬼哭狼嚎,只因這刀罡實在太過強烈了,連天宮都怕得顫三顫,刀氣所到之處,對岸的倭奴就倒下了一大片去,他們也不想想,東瀛那彈丸之地,哪來的百丈寬大河?
王況就趕快的吩咐一直跟着他身後的圖虎:“圖虎,你快去富來客棧通知下,讓他們速速將港口上賣的食材魚鮮都買了下來,安排人手到船廠來,只留幾個照顧住店的客人即可,今天店裡就提早打佯了。”圖虎應了一聲就跑,他現在住在水軍大營裡,自然是有腰牌,來去自如的。
王霖泊也趕快的吩咐自己的親兵,讓他帶個將領去領着富來客棧的人來船廠,沒人帶領着,哪怕富來客棧是建安侯的產業,店裡的人也是不能隨意出入水軍大營的,更別提說防衛如此森嚴的船廠了。
等到王況爬上了塔樓,就聽得徐國緒的聲音還在好一陣的抱怨:“真真是氣死個人呀,某明明說的是某請客,怎麼就變成大郎你請客了呢?”敢情是因爲船廠裡的人不賣他的帳而只認黃大所致。不管怎麼說,對富來客棧而言,黃大請客和徐國緒請客沒什麼分別,都算是小東家的,但對外面人來說,那差別可就大了去了,徐國緒好不容易急中生智想出個和船廠諸人打好關交的法子,結果呢,效果是有了,但卻不是他打好了關交,人家一樣不認識他,只認黃大,將這人情記到了黃大身上,這對徐國緒來說實在是夠鬱悶的了。
進了塔樓,就只見塔樓的前面,左邊右邊三面,各一排的從底下延伸上來的竹筒很是醒目的靠壁板立在那,這些竹筒有高有低,並不是很整齊,想來應該就是根據所要傳聲的距離而設的最佳長度,不同的聲調那是有不同的頻率的,也需要不同長度的空氣柱才能達到共振的效果,從這點來看,幾個老船匠已經深得聲音傳播技藝的精髓。
每根竹筒上都有個獨立的罩子罩着筒口,這是防止聲音串了而造成雜音的,每個竹筒也都掛有刻了字的木牌,自然是對應着不同的需要讓使用者好辨認的,這也是初期才需要,等到樓船的使用者熟悉了之後,自然就可以將木牌拿走,如此一來,不懂的人就沒法明白其對應的功效,要是兩國交戰起來,樓船不幸被敵人登上了,也能在這方面佔據一些優勢,至少,調兵遣將的速度要快過敵人不是?但這在王況看來卻也是多餘,這時候的世界上,有哪個國家能有大唐如此發達的技術?別說大樓船,就是小樓船也沒有造出來的。
後世那所謂的希臘文明,不過是西方人因爲需要一種自己的精神支柱而杜撰出來的文明歷史,他們需要這樣一種歷史來和東方文明相抗衡。真正的希臘一詞,出現的時間不過是十七十八世紀,希臘這個國家,也不過是十九世紀纔出現的,更早的亞歷山大大帝是不是真的存在,一直到王況穿過來的時候,也沒有人能拿出確切的證據證明歷史上真有其人。
當然也不能說希臘文明全是杜撰出來的,這世界上最容易騙人的,就是半真話半假話,真話裡摻着假話,讓人很難分辨出來,事實也證明,西方人成功了。王況以前看西方人的考古就想笑,一個需要三個條件才能證明的事情,西方只要一證實了其中一件,就馬上興高采烈的宣佈說全部證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