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旨太監手裡拿着明黃色的聖旨宣讀朗聲宣讀,大體不過是將賢貴妃貶黜爲答應,而她卻被封爲皇宸妃,嘖嘖,宸妃本就是皇后下面第一的位次,再次加封,不是位同副後嗎?
明眸睜開,望向遠處隨風顫動的竹葉,像極了被命運玩弄的女人,男人高興了願意寵你,你就是高高在上的寵妃,當男人另結新歡對你不感興趣,你就是地底下骯髒的泥土,一朝一夕的變動,改變了你的人生,只因男人的一句話。
紅脣譏誚的勾起,男人果然是靠不住。
青兒代主子接過聖旨,便聽那小太監恭聲說:“娘娘,皇上問您願不願搬回青松苑?”
“不用了,這兒挺好。”竹影深深,有些破敗的院落一身白衣黑髮披肩的女子,傲然秀立的身影將這座院子襯得格格不入,渾身的氣勢也讓人不敢小覷,小太監得了答覆,便低頭哈腰回去覆命。
秦月蟬深吸口氣,頭也不回的招呼青兒:“本宮餓了。”便走進正堂。
不知二師兄此時在做什麼,昨日的一見他消瘦的臉不時在眼前浮現,紅脣輕抿,按捺住想要飛奔去見他的衝動,怕自己稍有不慎便會置他於死地,畢竟柳庭沛知道她與六個人關係,作爲一個帝王,有他容忍的限度。
三天後,她的身體已經痊癒,而二師兄也要離開。
三天內,清林苑被幾千御林軍圍的水泄不通,她出不去,二師兄進不來,於是柳庭沛帶着她送行時,一雙眸子被淚水淹沒,迷濛中他消瘦的俊顏沒有了往日的如青竹般高傲飄渺,鳳目只有淡淡的悲傷。
空無一人的官道,身後持刀威武的御林軍,秋日的清晨有些冷,秦月蟬目光注視在他的身上,深深的印在腦海中,千里寶馬一側,是白衣飄飛的男子,背影筆直,一人一馬,說不出的孤獨寂寥。
柳庭沛不顧身後的隨行的儀仗,大手極具獨佔欲的攬住她的纖腰,輪廓分明的臉上噙着炫耀,“二師兄放心,庭沛會好好照顧小師姐。”
聞言,她有一絲的反抗,腰間的力道更大,幾乎要將她折斷,他意味不明的轉頭笑道:“月兒真調皮,看朕回去怎麼收拾你。”收拾二字加重了語氣,彷彿在跟二師兄宣佈她的所有權。
朱銘泉三日沒有見到她,大大的眸子裡那份依依不捨令他心碎,可是那日在清林苑,她突然的厭惡推拒更令他迷茫,那種表情不是她會有的,當他欲查探時,卻被住所周圍突然出現的綿長氣息困住,有高手在監視他!而且不止一個,看來柳庭沛爲了防他,竟然不惜動用皇家暗衛!儘管他武功高強,但也絕對不是一羣高手的對手,所以,只能先回國,倒是再作打算。
他看得出柳庭沛對蟬兒的重視,只是他疑惑,老四不是說蟬兒有孕在身?那麼孩子哪兒去了?還有引起她高燒發熱的傷口,定是過度縱慾所致!想到她被沒日沒夜的折磨,一顆心就像火燒般生疼!
柳庭沛見他的目光一直投注在身旁的人兒,輕咳一聲笑道說:“二師兄快些趕路吧,不然天黑之前怕趕不回青龍國國都。”
秦月蟬不想去看他皮笑肉不笑的臉,望着二師兄,輕輕點了點頭,一切都在不言中。
朱銘泉不着痕跡的彎了嘴角,狹長的鳳目最後看她一眼,翩然上馬,居高臨下看向柳庭沛,竟然有種睥睨天下的氣勢,“柳師弟,望你好好對待蟬兒,不然……”話沒說完,便猛地一緊繮繩像一道白色的閃電疾馳而去。
半晌,柳庭沛轉過頭來笑了,“愛妃,你可真是個禍水。”
她還沒從二師兄離開的悲傷裡掙脫出來,也無暇迴應他半真半假的玩笑,手扶着額頭,皺起秀眉:“臣妾有些暈……”
他心疼的抱緊懷裡的溫香暖玉,“都怪朕,一大早就帶你出來受凍。”說着將她攔腰抱起進了龍攆。
一路朝行宮走去,馬車裡盪漾着淡淡的幽香,被柳庭沛視若珍寶的圈在懷裡,輕柔的撫摸肩頭的長髮。
“月兒,咱們回宮可好?”他貪婪的聞着她的體香說道,一趟提前的圍獵,不僅遇上了雨季,還令她生了一場大病,再留在這裡怕會再生事端。
她輕輕搖頭,“臣妾還沒試過去圍場打獵呢,就這麼回去多可惜。”既然是禍國妖妃,總不能對不起這名號,反正這兒比皇宮不知好多少,先拉着他陪她玩上個把月再說。
柳庭沛不知她真實想法,只道她貪玩,便皺眉說道:“只是你的身體……”
“臣妾早已病癒,皇上儘可以一試啊。”說着握住他的手放在豐盈上,巧笑言兮。
他已六七日沒碰過她,身上早已按捺不住,哪裡能經得起這等誘惑,剛想將她的衣衫脫盡在龍攆上激情一番,便聽外面太監高喊一聲到了!
起身將懷裡媚眼如絲如妖精般的女子抱起下車,大步朝行宮青松苑走去。
兩人一直糾纏到中午,抱着她吃了午膳,才讓人擡了轎子將嬌弱無力的美人送回清林苑,本想與她整日纏綿,可是行宮外跪着的大臣已經等候了一上午,不得已而爲之。
秦月蟬在轎子上睏倦的扶着小腦袋,美眸微眯看着周圍的景兒,突然聽到前面有一羣人的腳步聲,竟然是一羣臣子,而帶頭的不正是馮丞相與容太尉嗎?
原本敵對的兩人,終於隨着容太尉之女賢貴妃的被貶,而擰成了一股繩,兩方勢力合二爲一共同勸解皇上殺了妖妃,說是勸解,不如說是要挾。
衆位大臣見到迎面而來的皇宸妃,氣勢不禁一滯,眼前的妖女糾纏着皇上,害他們在宮門外跪了一上午,早已心生怨言,臉色都有些陰沉。
走近羣臣,他們沒有要讓路的意思也沒有行禮,轎子停下她慵懶的坐直了身子,含笑不語。
馮丞相與容太尉對視一眼,那雙滿是精光的眸子高聲說道:“勞累皇宸妃伺候皇上了。”言語間竟像在跟個玩物說話,不恭不敬輕蔑非常。
八人高擡的轎子上,秦月蟬把玩着胸前的一縷長髮,嬌美的小臉隱隱含着笑,卻不達眼底,“馮丞相真是人越老精神越好呢,跪了半天看起來居然臉不紅心不跳的。”
衆位臣子解釋浸淫兩朝官場,早已是心肝透亮的人精,何況她的話意十分明顯,便是嫌他們跪的時間太短。
馮丞相不屑的怒哼,吹起鼻子下灰白的鬍鬚,“囂張跋扈,但是你要記好了,誰纔是真正的中宮之主,你不過是個玩物罷了,到時失寵,老夫倒要看看你的下場!”有他跟容太尉帶領的滿朝文官,不信不能將她扳倒,就算皇上寵愛她捨不得下手,自然會有忠心的官員血濺當場!到時,皇上若不同意必然戴上昏君的帽子,那麼他們……
秦月蟬居高臨下的睥向馮丞相,“您不說還好,本宮都快忘記還有中宮這麼一回事了,馮丞相放心,很快中宮就會易主,本宮等着你的賀禮!”說着竟然笑起來,一時間風華絕代,令一些年輕的官員把不住心神,紛紛將目光凝聚在那張巧笑嫣然的美顏。
“你!妖妃……”吹鬍子瞪眼的指着她,不可思議她竟敢如此膽大包天。
此時容太尉制止了他要脫口而出的咒罵,臨近四十的臉上有些高深,“臣下與皇上有要事相商,皇宸妃自便。”說着,給了馮丞相一個眼神,便欲離開。
“慢着。”女子柔媚的聲音響起,帶着不容質疑語氣。
秦月蟬美眸裡彷彿藏了一汪水,令人看不清眼珠兒,巴掌大的小臉不施粉黛依然美絕人寰,她目光瞟向容太尉,笑道:“太尉別忘了如今的一切是誰給的,如果您忘了,本宮會不辭辛勞去提醒下榮答應。”
話音剛落,容致遠竟然聽出了其中的殺伐之氣,一下一驚,擡起頭來看去,見那八擡大轎已經走遠,而那種驚駭的感覺卻依然滯留在原地,滯留在他的身上。
她脣邊含着不易察覺的笑容,腦海裡謀劃着該如何將這兩個權臣拉下馬,換成她的人,可是想來想去,似乎都不是一時之事,從長計議吧。
因清林苑位置很偏,幾乎處於行宮的一角,所以一行人從青松苑出來幾乎繞了大半個行宮,經過一條小路時,不小心撇到遠處的一個亭子,星眸眯起,是百花園的那個亭子?
想起那晚秦牧寒跟她在裡面的一夜旖旎,脣邊溢出笑容,突然眼前浮現一道紅色的身影,那個叫做雲亭的美男子,呼,她怎麼給忘了呢?遂命人再次等候,她獨自一人從小路走過去。
越走越近,卻奇異的沒聞到花香,她記得這裡從早到晚都縈繞着沁人心脾的香味啊,怎麼這會兒……
直到走進百花園,見到迥然不同的景象,不禁捂住嘴驚呼出聲!
原來百花齊放、爭相鬥豔的花兒竟然全部枯萎!一片片枯枝爛葉垂落着枝頭,滿地的枯葉,秋風吹過,無比蕭瑟孤寂!
她不可思議的瞪大了美眸,環顧四周灰敗的景象,絲毫不見那抹紅色身影,腦中閃過一個可能,難道他因罪被罰,所以百花園無人照看才落得這般?
“雲亭?”“雲亭你在哪兒?”
高聲的呼喚,迴應她的只有寥寥秋風的呼嘯之聲,頹然坐在亭子的石凳上,眼角望進一抹藍色……
是那株藍色妖姬?快步走過去,便更覺怪異,它竟然生長的極好,並沒有半分枯萎的模樣?滿園枯敗,它竟然完好如初,甚至比幾日前看到的更加水靈!
手指剛碰上那片藍色的葉子,便覺一陣颶風襲來,她下意識的反抗,可是沒幾個回合居然被對方極快的速度制住手腳掐住脖子按在亭子的柱子上!
秦月蟬定睛一看,竟然是雲亭!只是初見時他是一身血色紅衣,而今日,卻換成黑色長袍,原本慘白的臉在黑衣的對比下更顯得如同白紙,烏黑的長髮被狂風吹起,豎立起來!
她驚駭的看着眼前如同鬼魅的雲亭,丹鳳眼中的澄澈不見,只有深入漩渦的黑暗!若不是長得一模一樣,她幾乎會認爲眼前的是另一個人!
雲亭手成爪狀掐住她的脖子抵在主子上,黑眸緊緊的盯着她的臉,原本冰冷的表情有一絲破裂,“你是誰?爲什麼我會這麼熟悉!”
竟然連聲音都一樣,她發現雲亭只是掐着她的脖子不曾用力,心想他並不是要傷害她,也許只是記不得了,便儘量扯開笑容,“我是楊姍姍啊,你忘了我嗎?雲亭?”
誰知話音剛落,他突然扯開一抹笑,邪魅非常,她彷彿看到了冥界的曼珠沙華,魅惑引導死亡卻美到驚人。
“我是雲洛,當然不記得你。”黑眸驀地冰冷,“說,爲何來此,爲何想要傷害紫蘭!”
手上用力,她突然喘不過氣來,奮力的掙扎着,就在她以爲自己快死的時候,脖子上那股陰寒的力道突然消失,沒有支撐點便軟軟的滑落在地上,貪婪的吸取着新鮮的空氣。
“姍姍,你在怎麼樣?爲什麼會在這兒?”焦急的聲音在耳邊想起,她喘着粗氣擡頭,見依然是那名像極了雲亭的男子,只是他的表情有些變化,那雙黑眸不見,只有澄澈如水。
她試着喚了聲,“你可是雲亭?”
誰知他竟然驚喜的點點頭,像個找到玩伴的小孩子,“姍姍你還記得我!好開心啊!”
秦月蟬皺眉,腦中閃過一個念頭,難道,雲亭有精神分裂?!
雲亭噙着笑輕柔的將她扶起坐在石凳上,剛想說話,神色便暗了下去,她以爲又要變回那個狠厲的男子,誰知他竟然蹲在一旁不理她,纖瘦的背影透着悲涼。
心中一痛,撫上他的肩膀問道:“雲亭,你怎麼了?”
他扁着嘴甕聲甕氣的說:“你是個騙子,那天傍晚明明答應人家第二天要來找我,可是我整整等了一夜,也沒見着你!”
額,想起來了,只是第二日她剛好發燒了起不來牀,一連六七日都在清林苑沒出來,便也忘記了這檔子事,見他小孩子似的跟自己賭氣,心中突然盪漾出母愛,柔聲道歉:“雲亭啊,都怪我不好,只是那天我生病了,今天才能出門,所以馬上來見你了。”
她不能說是偶爾經過,想起來了纔過來的吧……
雲亭聽了倏地站起身來,拉着她的手臂上下打量,着急道:“你生病了?哪裡不好?告訴我哪裡不舒服?”
俊臉的着急不似作假,當然,像他這種純澈的人,根本連騙人都不會吧?在異世,這些男人都口口聲聲說愛她,想得到她,可是除了二師兄,誰曾關心過她呢?陳志也曾這般疼愛關懷她,最後還不是扔下一紙休書將她拋棄?
越是如此想,便越覺得眼前的男子十分可愛,也越加感動,拉着他手笑道:“放心,神醫早就將我治好了。”
他鬆了一口氣,雙臂用力,將她猛地帶入懷中!
秦月蟬目瞪口呆的被他抱着,聞着他身上好聞的青草味,一時間竟然忘記掙脫。
雲亭在她耳邊摩挲着,“你知不知道雲亭多想你,只要不睡覺,都會在這裡守着,可是好久,你都沒有出現。”說到最後竟然哽咽……
她起身,抽出懷裡的帕子輕柔的爲他擦去晶瑩的淚珠,一顆心在此刻,也已化成了一汪水。
一種被人需要的感覺油然而生,那顆冰封的心似乎也破裂了一道縫。
一會兒,他止住了哭泣,但還是緊緊的抱着她,像小孩子遇上最好玩的玩具,愛不釋手,不許他人碰觸。
雖然秦月蟬也很喜歡被他抱着,沒有那些亂七八糟的情緒,沒有男女之間愛慾糾纏,只有他身上淡淡的青草味,沁人心脾。
可是她必須弄清楚一件事,不然她下次了不敢再來了,萬一不明不白的不小心交代在這兒,就很狗血了。
“雲亭,你知道雲洛是誰嗎?”她小心的問出口,仔細的觀察他的反應。
果然,他的身體一顫,焦急的問:“你見過哥哥?他在什麼地方?我帶你躲開他!”
俊美柔弱的臉上甚至有些驚懼,大大的警惕的環顧四周,像只慌亂的小鹿。
秦月蟬忙問:“雲洛是你哥哥?你見過他嗎?”
雲亭慌亂的表情一滯,像鬥敗的公雞垂下腦袋,懊惱的坐在一旁的石凳上,娓娓道來:“雲洛是我哥哥,從出生那日起我們就在一起,我走到哪兒他就跟到哪兒,我喜歡什麼,他就厭惡什麼。”此時,他的目光憐惜的望向滿園枯萎的花兒,輕聲嘆氣。
“可是在我五歲的時候,很多人突然說我們是怪物,要燒死我們!母妃就將我跟雲洛救出來,以後,便一直在這兒生活了。”
她抓住了母妃二字,心裡像被一口悶鍾蓋住,如何都喘不過氣來,她終於明白,爲什麼第一次見他時便感覺那麼熟悉,因爲他是柳庭沛的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