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間,就下了一場夏日裡特有的雷陣雨。之後,雨過天晴。整個城市都被沖刷的很乾淨。凌小詩懶懶散散的躺在牀上,看着窗外的一片葉子。一滴晶瑩的水珠,緩緩的聚集在葉尖,晃晃悠悠的,似乎馬上就要掉下來。她盯着那水珠,目不轉睛。一陣微風,很輕很輕的,帶動了空氣,水珠晃了晃,終於,滴了下來。一切都像是賽場上回放的慢動作。
好不容易捱到了週末,她卻又突然覺得無事可做。看了眼枕邊的鬧鐘,已經臨近中午了,這才覺得餓了,拿起牀頭的電話,叫了個黃金披薩的外賣。
“叮咚。。。。。叮咚”有人按着門鈴。
她以爲是披薩到了,就直接打開了門。
她猛的開門,他怔住,隨後笑了,晶亮的圓眼睛彎了個好看的弧。
她也愣了半響,沒想到是他。
門外的唐韜一挑眉,“還不快讓路?”
她看看他,繼續着她的門神姿態,“我還以爲是送外賣的。”
裝的滿滿的大包小包晃動着在她眼前和她打招呼,他則衝她嘻嘻哈哈,“凌小詩,我沒錢了,今兒就讓我在這兒跟你蹭頓飯吧~來日,滴水之恩,定當涌泉相報。”
一句話,她就被他逗笑,側過身,讓他進來。他沒錢?輪到他沒錢的那天,那可真是胳膊可以拗過大腿,就連太陽也可以打西邊升起來的日子。從他手裡接過袋子,她愕然。超市裡最大號的塑料袋,整整3袋,裝滿了紅紅綠綠的新鮮蔬菜。
“怎麼買這麼多菜?”她問他。
他順手關好門,側過頭,脣角微牽,眼神半挑釁式的,衝她樂呵呵,“突然想吃滿漢全席了,行不行?”
她看他一眼,把菜拿進廚房裡。他尾隨其後,跟了進來,隨意的往臺子上一靠,又是一個風流倜儻的POSE,看着坐在矮矮的小板凳上忙忙碌碌的她,眼角彎彎,開始點將,“涼菜嘛,咱就吃涼拌蟄皮,嗆三絲兒。熱菜嘛,水晶蝦仁、飄香排骨、再加一蒜蓉通心菜、糖醋藕片吧。”隨後又想了想,“差點把西湖牛肉羹給忘了。”
她停下手裡的動作,扭過頭來,看他繼續得意忘形。他還真是拿自己不當外人。
“唐家的少爺,“她叫他,低眉順目的繼續把菜分類。“本人強烈建議你到飯店用餐,出門左轉200米處就有一家。”
他蹲下來,帶着一股清清涼涼淡淡的香氣。湊過俊臉,眼神清亮,她還記得她小的時候就一度很嫉妒唐韜,他的眼睛總是孩子般的黑白分明,放着晶亮,輪廓也很好看。他看着她笑的若隱若現,隨手拿了根青菜,在手裡搖了搖,“我沒錢啊!你別這麼不待見窮人行不行?”
她衝他笑笑,“我就是太待見窮人了,所以說,老老實實和我一起吃外賣披薩吧。除了我,你還看見過誰,請窮人吃披薩的?”
他依舊樂呵呵的,“嘁,老實說,你是不會做吧?”說着直起身,站了起來,“行了,在你家,你說的算,吃披薩也成。”
她看着他走出去,不知道爲什麼,突然心就軟了。
算了,她拍拍手,心裡想,反正披薩她也叫的小,就這幾個菜,給他炒了吧。
其實,她對他的突然造訪,早已經習慣了,自從她搬來這房子,他每個月都要來那麼一兩次,就像領導的定期視察,但是,也並不像今天一樣的“蹭飯”。
她看着眼前鋪滿一地的花花綠綠,突然,哭笑不得。她想,他肯定是把超市裡架上的蔬菜水果,一樣不落的全買回來了。
剛泡上了切好的藕片,突然想起來,那天自己做涼拌西紅柿的時候把僅剩的那點兒糖全給用完了。
“唐韜。”她扭過頭去叫他,想讓他到樓下的便利超市去買袋白砂糖回來。
隔了一會兒,沒人答應。
她納悶,探出頭去,尋人。
她看見了他。客廳的陽臺上,正午時分,光線柔柔和和的在他身上籠了層淡金色。他背對着她,有點悠然,兩隻手懶散的搭在欄杆上,慵懶裡透着那麼點兒骨子裡的貴氣和驕傲,只留給她一個線條優美的背影。她第一次這麼靜態的看着他,沒來由的心裡一暖。她笑笑,用手指輕輕的敲了敲窗臺上的玻璃。
他聽到聲音,他才發現她,沒有回頭看,只是輕笑着說她。
“凌小詩,你趕緊着增肥吧,走路都沒聲兒,跟貓似的。”
她扒着門邊,衝他做了個鬼臉“行啊,吃成恐龍那樣兒的,搬你家樓上住去,天天走路像砸坑。”
他笑着不語。
她輕輕的站到他身邊“剛纔看什麼呢?”
“樓下有美女唄。”他淡淡的說了句,眉宇輕揚,英俊的臉上是淡淡的玩味。
她皺眉“樓下那小護士?”她扒着陽臺的欄杆,往樓下看看,沒有人,想必人已經走的遠了。
他笑着縱縱肩。
“好色之徒。”她白了他一眼,扭過頭去,不看他。
他覺得她有意思,於是,哈哈大笑,笑的眼淚都要流出來,她小時候生起氣來就是這樣的,雷聲不大,雨點也小。反而不像是生氣,像是在撒嬌。他曾經總是羨慕姜成睿,可以和她如此親暱,可以看着她任性。此刻,她就站在他身邊,微微蹙着眉,陽光鋪在她的半個側臉上,照的她的皮膚瑩白到透明,她的髮質本來就不黑,陽光下呈現出栗色,一縷髮絲,輕飄飄的滑落,正好頑皮的垂在耳邊,她一手拖了下巴,斜着頭,眯起眼睛看着他,樣子好像氣勢凌人,實質看在他眼裡卻是愈加的溫存可愛。他看着她,突然心裡一動,由着心,暖洋洋的笑容鋪灑了一臉。
不知道爲什麼,她就這麼站在他旁邊,突然感覺到心安,就這樣斜睨着陽光下笑的爽朗的他,突然感覺一陣陣的恍惚,她覺得是夏天太熱的緣故。他身上有好聞的薄荷香,涼涼甜甜的,讓她感覺清爽。其實她並不討厭他,從小到大都不討厭,她只是怕他,他就像個囂張的霸王,她怕惹上他,可是現在,當她走近他,才發現,原來,他們可以親近如此,原來,他一直都沒有那麼駭人。她迷迷離離的笑着,輕聲對他說“唐韜,家裡沒糖了。”
他輕聲的笑出來,“我去買。”然後,轉身出了陽臺。
她回到廚房,溫溫的水,嘩嘩的放下來,衝着綠油油的通心菜。她有點心不在焉,居然像個孩子一樣,嘴角生笑,玩起了水。泛着溫氣的水流過瑩白的皮膚,款款的滑下來,她笑得像夏天最清涼的百合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