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也難怪莫凉東會反應如此詭異, 和陸良雪糾纏這麼久,她還是第一次打電話給他。在各種焦頭爛額的會議和談判裡,她的一句“我想你了”猶如一汪甘泉滋潤了他乾枯的心房, 所以他難得這麼掉份兒地在下屬們面前抽了一次羊癲瘋。
遠在千里之外的陸良雪自然不知道她的一通電話所造成的意外效應。她甚至有些後悔衝動地打那通電話, 尤其後來莫凉東對着電話對她說的那些沒羞沒臊的話, 更助長了他洋洋得意的氣勢, 反倒自己陷入了被動的劣勢。
不過更多的情緒還是失望, 莫凉東在電話裡說他不能按照約定的時間回去了,他要去一趟法國,要過幾天才能回來。
以前陸良雪覺得日子過得特別快, 一天似乎一眨眼就過去了。不過這幾天她終於體會到什麼叫度日如年了,上班沒心情, 吃飯沒心情, 就連睡覺也不踏實, 好像身邊缺了什麼,所以沒了安全感。
一直到莫凉東約定回國的日子, 陸良雪起了一個大早,還特別跟學校請了假。剛入春,天氣還不是特別暖和,陸良雪穿了一件很顯氣質的毛呢大衣,早上出門的時候還特意化了淡妝, 她對着鏡子有些陌生而美麗的臉龐說, 我這可不是爲了給他看, 只是想換個感覺而已。
機場裡一如既往的熱鬧, 人來人往的。這也難怪自改革開放以來江城市一直都是W省的經濟命脈, 隨着經濟的騰飛,來往的商旅不勝煩多, 機場也成了江城市最忙碌的地方。
陸良雪坐飛機的機會不多,對機場也陌生的很,找了很久才找到出站口。其實距離飛機落地還有一個多小時,但陸良雪的眼睛始終都沒離開LED屏上的時間,那上面跳躍着的好像不是簡單的數字,倒是很像她的心跳。
隨着時間一秒一秒的消失殆盡,忽然那LED瞬間黑屏,大家還沒反應過來怎麼回事,就聽見廣播裡連喊了幾聲肅靜,待現場安靜下來了纔開始宣佈,“由於不明原因,現地面接收不到來自XXX航班的信息,望XXX航班乘客的親友們稍安勿躁……”
廣播裡循環播放着XXX航班的信息,但此刻陸良雪只覺得耳聾目眩,天旋地轉,什麼都聽不見了。早在幾天前莫凉東訂完機票就把乘坐哪個航班幾點落地都告訴了她,她的記性一直很好,所以她清楚地知道莫凉東所乘坐的航班就是XXX,落地的時間應該在一個小時以後,可是現在……
XXX航班乘客的親友們頓時都難以相信自己耳朵所聽到的,好好的一個航班怎麼會失聯呢,各種恐慌伴隨着各種猜測漫天鋪地地襲來。
陸良雪沒有心情去琢磨飛機爲什麼不見了,她更關心的是結果,飛機上的人到底怎麼樣了?安不安全?可是隨着時間的流逝,整整一天關於XXX航班還是沒有任何消息,漸漸的,等待的人都失去了耐性或者是絕望了,歇斯底里的哭聲連綿不絕,整個機場籠罩在一片灰色的悲痛中。
陸良雪忘記自己是怎麼來的莫家老宅,等她有了意識的時候身邊的陌生人告訴她他們都是莫凉東的家人。陸良雪想微笑地表示一下禮貌,可勉強了好半天,僵硬的臉部也沒有擠出一絲微笑,只是這眼淚“吧嗒吧嗒”像斷了線的珠子似的,止都止不住。
“小雪,東子的事我們都知道了,你先別急着哭,也許事情並沒有我們想象的那麼糟。”說話的是莫凉東的大哥,這話明顯是安慰,其實大家心裡都跟明鏡兒似的,只有比想象的更糟,平安無事的機率大概比中□□的機率還小吧。
“東子這孩子從小就不讓人省心,你說好好的給弄個什麼公司,整天的不着家,東南西北的到處亂竄,這好端端的又去什麼法國呀……”樑秋鳳的兩隻眼睛腫的跟燈籠似的,眼淚都快哭幹了。
“行了行了,別在那裡抱怨了,早幹嘛去了,都是你慣的……這事得先瞞着爸,最近他的心臟病又犯了,萬一知道東子出事,我怕會刺激他。”莫祥國一臉的凝重,眼中藏着無語言表的傷痛。
他們一家人又七七八八地說了半天,陸良雪插不上話,只覺得很疲憊,大腦轟隆隆的,眼前一黑就沒了意識。
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醒過來的時候眼睛澀澀發疼,大約是哭的。她躺在一個陌生的房間裡,應該是莫家的客房,身邊圍着一幫人,當然都是莫家的人,還有一個醫生,是莫家的私人醫生。
陸良雪還沒徹底醒過來的時候就聽見醫生囑咐,“她現在身子虛弱,精神狀態又不好,這樣下去很容易……我開了一些安神補氣的藥,多吃一些營養品……”
樑秋鳳端着一碗黑乎乎的湯水喂陸良雪,“好孩子,出了這樣的事我們跟你一樣傷心,可人是鐵飯吃鋼,把人熬壞了也解決不了什麼問題了,何況你現在不是一個人,你不吃你肚子裡的能不吃嗎?”
陸良雪一陣昏眩,隨即反應過來了,“你是說……我……我懷……懷孕了。”
“差不多兩個月了,醫生說你現在身體太虛弱了,再這樣下去肚子的孩子也受不了……”說着說着,樑秋鳳放下藥碗開始抹眼淚,“現在東子出了事,你要再有什麼事叫我可怎麼活呀?你肚子的孩子萬一有什麼差池,東子回來了我這個做媽的該怎麼跟他交代呀?”
陸良雪手輕輕地撫摸着依舊平坦的小腹,很難想象這裡已經有了一條鮮活的生命,她和莫凉東的骨肉。以前曾有人跟她說,孩子是這世界上最奇妙的紐帶,是兩個陌生的男女血脈交融的混合物。因爲有這個紐帶,他們之間永遠都有一條隱形的錢牽連着。
這個孩子來的意外之極,趕上這個時機陸良雪沒有太多喜悅,但也沒有排斥的意思,更多的是迷茫。
如果他在該多好,他喜歡聽我想你,那就說給他聽又怎麼樣呢?以前她總是很煩他,總覺得跟他在一起很委屈,可現在想想真的委屈吧,更多的是不願意承認自己對他的感覺罷了,所以總是通過抵抗的情緒來紓解心中的鬱結。
陸良雪眼睛盯着天花板,腦海裡突然冒出大話西遊裡的一句經典臺詞,“曾經有一段真摯的愛情放在我面前,我沒有珍惜,如果上天再給我一次機會,我想對他說我愛你,如果非要給這份愛加個期間的話,我希望是一萬年……”
一萬年?太遙遠了,是她的目光和想象都觸及不到的地方,她只要一輩子,一輩子就好。她沒有至尊寶那麼貪心,那麼老天爺會不會給她這次機會呢?
一個星期悄然無聲的過去了,莫家老宅因爲莫凉東變得死氣沉沉的,像一座墳墓。陸良雪像個活死人似的躺在牀上除了必要的解決生理問題,其他的時間都在發呆。
皮包裡的電話“嗡嗡嗡”震動了老半天,她才反應過來,瘦弱無骨的手連拿手機都顯得有幾分吃力,是一個陌生來電。
難道跟XXX航班有關?這個時候的她已經沒有那麼的思考能力,但凡是有一點情況,她都會聯繫起XXX航班。她打起精神,劃開屏幕接通了電話,“喂!”
“是我!怎麼?都沒聽出來你爺們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