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良雪不管表兄妹們詫異的目光, 穿着拖鞋慌慌張張地衝了出去。北方的冬天要比南方冷的多,江城的冬天是難得見到雪的,但北方不一樣, 到處都是白茫茫的雪。他就穿了一件單薄的外套, 裡面僅穿了一件毛衣, 連個圍脖都沒有, 一人一車茫然地站在雪地裡, 那畫面看上去既狼狽又滑稽。
他整張臉凍得通紅,呼出的白灼氣體像一縷縷炊煙似的,莫凉東這樣鄉村範兒的一面陸良雪還真是頭回見, 跟平常高高在上的模樣真的是天壤之別。
看的凍得那可憐巴巴的模樣,陸良雪心裡暗罵活該, 這就是要風度不要溫度的代價。但走到他跟前, 他的寒氣迎面襲來, 陸良雪話到嘴邊忽然轉了彎,“你傻不傻?這麼冷的天怎麼不在車裡坐着?”
“你傻不傻, 穿成這樣就出來了?”莫凉東指着她腳下的拖鞋,“腳還在露在外面呢,趕緊回屋吧!”
陸良雪是得回屋,但也不能把他丟在外面吧,於是只能帶着他一起進屋了。莫凉東屁顛顛地跟在後面, 也不覺得冷了, 整個人像沐浴在春天的陽光裡一樣暖洋洋的。
陸父陸母和一大堆親戚見陸良雪出去一趟還帶回來一個男人都大吃一驚, 陸良雪杵在門口面對大家驚奇的目光尷尬得無地自容, 倒是莫凉東自來熟, 挨個打招呼,一點也不像第一次光顧似的。
陸母最先反應過來, “丫頭,這位是……”
陸良雪剛要開口解釋,就被莫凉東把話搶了過去,“你沒家裡人說嗎?”
“說什麼?”陸良雪徹底糊塗了。
陸父看出點眉頭了,心裡竊喜,臉上卻很淡定,“你是小雪的男朋友?”
莫凉東看出來了,整個陸家最上道的還是陸父,笑嘻嘻地走過去,“叔叔你好,我叫莫凉東,您叫我東子就行,我和小雪在一起有段時間了,這次沒什麼準備就冒昧過來了,希望您不要介意。”
陸父上下打量了一番,果然相貌堂堂氣質出衆,確實是佳婿人選呀,“不介意不介意,莫先生……啊……不,東子呀,這麼冷的天怎麼穿的這麼少呀,快,趕緊進屋。”
年長的表姐們一臉欣慰地打量着她和莫凉東,然後感嘆一句,果然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對呀。年幼一些的表妹們各個都是一臉的豔羨,懷疑她上輩子是不是拯救了銀河系?
莫凉東走南闖北這些年,除了一本生意經練得滾瓜爛熟的就是這嘴皮子了,東南西北都吃得開,老少三輩兒人都能哄得眉開眼笑的,不到十分鐘,一屋子都圍着他扯東扯西地聊天。
陸良雪在廚房幫陸母摘菜,陸母對莫凉東滿意的沒話說,埋怨她不早點跟家裡說。
陸良雪一邊摘芹菜葉子一邊漫不經心地解釋,“交往還不到一年,以後什麼樣還不一定呢,我想定下來再跟家裡說。”
“我看東子這孩子不錯,年紀輕輕的看着還挺踏實的,對你也挺好的,這大冷天一個人開一小天的車趕過來看你,也挺不容易的。東子家庭條件應該不錯吧,不知道他家有沒有門戶之見。”
這也正是陸良雪所顧忌的,泄氣地放下手裡的芹菜,“他家我沒有去過,也不知道他家人什麼態度。”
入夜了,外面的鞭炮聲震耳欲聾,窗外閃爍着耀眼的煙花,到處都是喜氣洋洋,所有人似乎也感染了這份喜氣,每個人的臉上都洋溢着溫馨的笑容。莫凉東沒守夜接過神覺得新鮮,陪着陸良雪的表姐妹們摸了幾圈麻將,當然不能實打實的玩,要放水還得放的不留痕跡,表姐妹們贏了錢更狗腿子似的在陸良雪面前說莫凉東的好話。
陸良雪越看莫凉東越覺得他像狐狸,心眼多狡猾,但看他和家人都相處的這麼愉快心裡又覺得挺欣慰的。
牌局十一點多才散,馬上十二點都各自回家準備接神了。人都走光了,剩下陸家三口人和莫凉東了,屋裡顯得冷清了一些。莫凉東在客廳裡陪着陸父聊天,政治經濟天南地北的無話不談,陸良雪在廚房探着頭偷偷地瞧着,莫凉東和父親相處的還挺融洽的。
十二點的鐘聲響起,外面的煙花鞭炮就更熱鬧了,電視裡放着春晚,陸良雪在擺碗筷,陸父在找酒盅,陸母在廚房裡忙着撈餃子。這一幅幅簡單而溫馨的畫面竟讓莫凉東有種說不出的感動。他家過年就是全家聚在一起,像開軍事會議似的,老爺子得先講幾句,然後開始用餐,吃完嘴巴一抹,保姆就收拾了,跟平常的家庭聚餐差不多,所以也就沒什麼年味了。這是莫凉東長這麼大第一次體會到過年的滋味,卻不是在自己家,想到這裡又覺得好笑。
餃子是蘑菇香肉,滑嫩可口,莫凉東幾乎是一口一個,不會兒就消滅了一盤。陸良雪在一旁一個勁兒地使眼色,心想你再餓也得裝得矜持點,這人長這麼大沒吃過餃子嗎?
陸父陸母先是一愣,隨後陸母呵呵笑着,又往莫凉東碗裡夾了幾個餃子,嘴裡還叨唸着,“吃吧,喜歡吃就多吃點,鍋裡還有呢,千萬別客氣。”
“阿姨,您的手藝比五星級酒店的廚師還棒,這餃子真好吃。”
陸良雪也不知道他是真的餓了還是爲了拍馬屁套近乎,反正他吃了將近兩盤的餃子。飯桌上的氣氛一直很好,莫凉東很健談,不光能跟陸父聊天,跟陸母也能閒話家常。
莫凉東說了幾件兒時有趣的事逗得陸母哈哈大笑,笑着笑着,忽然就傷感了起來,嘆了一口氣道:“唉!如果小呈也能回來就好了,那一家人就齊全了。你們還沒見過面吧?”
莫凉東尷尬地笑了笑,心想何止見過呀,都交過好幾次手了。
陸父見莫凉東的表情有點不自然,以爲是受陸母的情緒影響,連忙緩和氣氛,“大過年的都高高興興的,你說這個幹嘛,再說小呈不是工作忙嗎?做父母的怎麼的也得體諒不是?”
陸母也意識到自己的失態,擺了擺手道:“好好好,不提這個了,是我不好,不該大過年的竟說這些。”
氣氛瞬間又恢復到了原來的喜氣狀態,但陸良雪心裡怎麼的也歡悅不起來,如果爸媽知道眼前這個男人就是害得哥哥不能回家過年的儈子手,不知道心裡會做何感想,可悲可氣的是她還是幫兇。
雖然在陸父陸母面前他們算是確定關係了,但兩位長輩都是傳統保守之人,所以莫凉東只能心不甘情不願地抱着一牀棉被去陸良呈的房間裡借住一晚了。
莫凉東躺在牀上翻來覆去的怎麼也睡不着,尤其一想到跟陸良雪只有一牆之隔,那種螞蟻鑽心的滋味就又上來了。在牀上像烙餅似的折騰了半天,還是一點覺意都沒有,索性就翻出手機,找到陸良雪的號碼,發了一條短信。
陸良雪本來就睡得不踏實,儘管把手機調成了震動模式,但還是聽到“嗡嗡”的聲音馬上就驚醒了,打開手機一看,是一條短信,“你睡了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