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陽郡主被宜兒逗得哈哈大笑,點着宜兒的額頭道:“你啊……真是個小孩子。”
宜兒搖着華陽的臂膀,帶着幾分撒嬌的語調道:“母親!”
“好好好,母親不說,不說。我家宛茗上得廳堂,下得廚房,哪裡需要同那起子廚娘去爭個功勞?”
宜兒笑嘻嘻的昂了頭,道:“本來就是,還是母親瞭解媳婦。”
婆媳二人笑鬧了一陣,華陽郡主看着宜兒,道:“我見你照顧小殿下,對小孩子的喜愛親近,都是由衷而發的,怎麼,很喜歡小孩麼?”
宜兒道:“媳婦只是覺得,小孩子的喜怒哀樂是最純粹的,不懂掩飾,也不知迂迴。而且,他們那麼可愛,笑起來咯咯咯的,任誰都能感覺到他們的快樂,媳婦確實很喜歡他們。”
華陽笑道:“喜歡小孩就好,說起來,我們這偌大的國公府,已有好多年沒有添過丁了,你和宥兒也多努力努力,母親現在可只有一個盼頭了,那就是抱我的乖孫兒,你們可不能讓母親等得久了哦。”
宜兒一怔,剎那間臉上緋紅一片,哪裡想到華陽郡主這忽然間竟說出這般的話來,當即就嬌羞的垂了頭,又惹得華陽郡主一陣大笑。
宜睿院裡,華陽郡主和宜兒在一起,竟時時的開懷大笑,到引了原國公府的一干僕隨側首驚訝,在她們的記憶裡,華陽郡主頗具威嚴,沉穩有度,哪裡有如今日這般簡直連笑聲都沒有斷過的時候?
接下來的日子宜兒一面照看着小殿下,一面又上心着郡主府裡韓小姐的病情,閒暇了就會去寧豐院晨昏定省,日子到也過的緊湊。
十一月中,冬月十五,昀都終於迎來了這個冬季的第一場雪,只是雪下得小,歷時又短,不到個把時辰,雪就收了,換成淅淅瀝瀝的小雨,天上是烏雲密佈,陰沉得厲害,風也大,冷冰冰的,刮在人身上,悽瀝瀝的疼。
說起來,這昀都的天氣真的讓人有些無語,感覺前幾日天氣都還有些小熱,這轉瞬之間,就讓人感受到了冬日的淒冷,彷彿夏天和冬季之間,完全是無縫對接的,說什麼秋高氣爽,在昀都,根本就看不到秋天的影子。
這樣的天氣裡,好像在人的心頭蒙了一層陰影一般,宜兒是沒來由的覺得有些許的不踏實,姜宥上朝未歸,宜兒不由在想,要不然,或許窩在他的懷裡,會舒服許多。
只是這一日對宜兒來講,是註定不平常的!
剛剛午後,小雨變成了大雨,瓢潑大雨,傾盆而下,那屋檐上的雨水彷彿都跑不及了,仿若有人站在屋頂傾倒一般,是又兇又急,連青漓都皺着眉頭對宜兒道:“都進了冬日了,下這般大的雨,可還真是少見。”
宜兒望着窗外的大雨出神,心底有些空落落的,那種極不踏實的感覺是越來越重。
青漓走上前來,道:“小姐,奴婢把窗戶支矮一點吧,這雨嚇人,要是飄進窗了,可得溼衣了。”
宜兒搖了搖頭,道:“別關,我再看一會。”
青漓自也發現宜兒的情緒有些異常,不敢多話,只拿了一件鶴壁大衣,輕輕的給宜兒披在身上。
屋外有嬰孩的啼哭,聲音越來越近,宜兒收回了目光,緩了緩神,向門外看去。
青漓早已開了門,將周媽媽迎了進來,周媽媽懷裡的小殿下楊奕尤自大哭不止,周媽媽一進屋,都來不及給宜兒施上全禮,便急聲道:“世子妃,這小殿下也不知是怎麼了,從一刻鐘前就一直哭鬧,奴婢是想盡了辦法,可是……”
宜兒伸手將小殿下接了過來,皺了皺眉,道:“周媽媽也是糊塗了,外邊雨下得這般大,雖說離得近,可是到底也要過幾條抄手遊廊,一處簪花院子的,這要是淋着了小殿下,可怎生使得?”
周媽媽愣了一下,宜兒向來性子好,少有開口訓人的時候,雖說這話說得也不重,可是在宜兒身上,卻是反常得很,周媽媽不敢冒然回話,只偷偷的往青漓望去,青漓微微搖了搖頭,做了個噤聲的口勢,周媽媽更不敢分辨了,只得垂首道:“都是奴婢考慮不周。”
宜兒道:“小殿下年紀尚幼,身子又一直不太利索,可是馬虎不得。像今日這般的天氣,即便有事,也該讓人過來回我,我出去走這一趟總比你們抱着他過來尋我的便宜。”
周媽媽點頭應是,不敢多言。
宜兒抱着小殿下哄了一陣,這小東西今日也不知是怎麼回事,就是到了宜兒的手上,也是收不住聲,宜兒仔細查看了一下,又沒見到哪裡不妥,只得耐着性子,繼續顛搖着帶哄。
這邊小殿下還沒消停下來,那邊濺淚又急匆匆的衝了進來,向宜兒福了身,就道:“小姐,銀鎖讓人帶了話過來,說韓小姐她……她像是不行了。”
宜兒全身一緊,張目就朝濺淚望了過來。
濺淚道:“消息是剛剛傳進來的,那回話的小幺子這會還在垂花門外候着,小姐可是要見一見?”
宜兒起了身,道:“還見什麼見,讓人備車,我要回郡主府去。”
濺淚打眼看了一下窗外,雨下得正猛,這般的情形,即便經驗豐富的車伕也不敢冒然趕車上路的,一時就有些猶豫。
青漓也道:“小姐,要不等雨勢小點再往郡主府趕吧?你看小殿下這會還尤自哭過不休,小姐總不能這個天氣趕路還將小殿下帶上吧。”
宜兒也知青漓說得不虛,低頭看了看懷裡還在小聲哼哼着的小殿下楊奕,無奈的嘆了口氣,搖了搖頭,道:“罷了罷了,你讓回話的那個小幺子進來,我問一問情況再說吧。”
濺淚大喜,忙着退了出去。
到那小幺子進屋回話,宜兒擡頭看了一眼,那小幺子不過十二,三歲光景,微垂着頭,畢恭畢竟的,模樣到是機靈,一身制袍,卻是整整齊齊,看着很是精神。
宜兒就有些意外,外面下這麼大的雨,這人從郡主府來了國公府,身上竟是乾乾淨淨,一點都沒有雨溼的痕跡,不由得多看了幾眼。
小幺子走得近了,雙膝一彎,重重的跪倒在宜兒面前,磕了頭道:“奴才莽子給郡主請安。”
“莽子?你叫莽子?”
莽子點頭道:“奴才是孤兒,原本沒有名字,小時候又生得莽,他們便叫我莽子,這名也就這麼叫開了。”
宜兒到被這小幺子逗樂了,笑道:“生得莽?我瞧你現在一副機靈樣,哪裡生得莽了?再說了,你今兒纔多大一個人,也好意思說小時候怎樣怎樣?一副小大人模樣,也不怕人笑話你?”
莽子伸手撓了撓頭,有些尷尬的笑了笑,那樣子,到是透出了一股子憨樣,宜兒見這人不笑的時候看着挺精明的一個小子,一笑卻又是截然相反的一個樣子,尋思着這怕便是莽子這名的由來吧,便道:“莽子這名不好,我重新給你起一個名吧,你可願意了?”
莽子大喜過望,忙不慌的連連給宜兒磕了三個頭,道:“奴才願意,奴才願意,奴才謝郡主賞名。”
宜兒見這人看着莽憨,實則到是聰明,心裡存了些好感,就道:“古人云大巧若拙,大智若愚,你看着癡憨,我卻希望你是存了大智慧的,以後就喚你若愚吧,你看看可還喜歡?”
“若愚?這名兒真好聽,奴才喜歡,奴才喜歡,多謝郡主賞名,多謝郡主賞名。”
宜兒笑道:“行了,也別顧着磕頭了,起來回話吧。”
若愚卻是又磕了個頭,這才爬了起來。
宜兒道:“韓小姐現在究竟怎麼樣了?你仔細點,給我說清楚。”
若愚應了,醞釀了一下,這才道:“韓小姐是巳時過半的時候發的病,不到片刻,人就昏迷了過去。銀鎖姐姐慌忙讓人去請了鄭太醫,鄭太醫過府切了脈後,只是搖頭,並說韓小姐怕是熬不過今日了,銀鎖姐姐這纔有些慌了,雨又下得大,不好趕車,便差了奴才,一路小跑,來給郡主回話。”
宜兒在心裡嘆了一口氣,其實韓小姐的病情日漸加重,宜兒心中便已有了最壞的準備,如今聽了若愚的這番話,心裡到底還是有些唏噓不已。過了會,擡頭看向若愚,道:“你這身衣裳可是進府的時候才換過的?”
若愚憨憨的笑了笑,道:“奴才這是第一次到郡主身前回話,心裡想着,總不能溼漉漉一身,冒失狼狽的給郡主回話吧,所以出門的時候就多帶了一身衣服,揣在胸前捂着,所幸到國公府的時候還沒有打溼。”
宜兒就道:“你銀鎖姐姐差你過來回話,本就是火急的事,你如此折騰,就不怕誤了時辰,壞了事麼?”
若愚大驚失色,連忙搖頭道:“不會的不會的,奴才這些東西平時都是收拾好了的,銀鎖姐姐吩咐了奴才後,奴才提着東西就開跑,保證一點時間也沒有耽擱,進了國公府,奴才候在垂花門外,左右都是無事,便借地換了衣,奴才知道郡主不一定會見奴才,可萬一要奴才進府回話呢,奴才換了衣裳,人顯得精神一些,想着郡主見了,心情也會好一些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