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里布，杜梅岬莊園。
清晨時分。
已經是11月，洛杉磯依舊不會給人任何冬日的感覺。
穿了一套黑色運動套裝的維羅妮卡·約翰斯頓在杜梅岬莊園西側的私人海灘慢跑到旭日初昇，沿着崖畔的木製階梯返回貝殼別墅所在高地，本來要直接穿過別墅前的小廣場，注意到莊園北側臨近花園的一處人工挖掘的小池旁，一個小小的人兒坐在池畔，望着池中暢遊嬉戲的兩隻斑嘴野鴨，很有些憂鬱的小模樣。
於是走了過去。
打發走守在孩子旁邊的一位短髮女侍，維羅妮卡在墨爾本旁邊坐下，摸了摸小傢伙腦袋，順着他目光一起看向兩隻野鴨。
墨爾本小臉上依舊帶着心事，不過還是很有禮貌地招呼道：“早上好，NaNa。”
孩子習慣了某個稱呼，這些年容顏幾乎沒怎麼改變的維羅妮卡也同樣如此，同樣到了聲早安，問道：“墨爾，遇到什麼事情了嗎？”
墨爾本擡手指向水池裡兩隻經過三個月成長已經顯出成年體型的斑嘴野鴨，說道：“昨晚爸爸和我說，等傑克和艾瑪長到100天大，就要把它們送走。”
因爲丹妮莉絲娛樂的年報審覈，維羅妮卡已經在洛杉磯待了一個多月，只是並沒有住在貝殼別墅內，而是別墅西側的一棟公寓。工作之外，她也只是每天早晚過來和大家一起用餐。此時聽到墨爾本的話語，維羅妮卡問道：“爲什麼要這麼做？”
墨爾本希冀地看向維羅妮卡，說道：“爸爸說，鴨鴨現在已經長大了，就應該離開家園獨立生活，爸爸還說，將來我長到18歲，也要這樣。”
維羅妮卡又輕輕摸了摸孩子的腦袋：“你認爲爸爸說的對嗎？”
墨爾本遲疑了一小下，還是點點頭，不過很快又道：“可是，我不想傑克和艾瑪離開。”
維羅妮卡想了想，說道：“墨爾，NaNa也覺得爸爸的做法沒錯，兩隻鴨鴨已經長大了，應該回到他們本來的生存環境中自由生活。”
見維羅妮卡也不支持自己，墨爾本很快搖着腦袋：“不是，不是這樣的。”
維羅妮卡連忙把孩子摟過來，安撫道：“嗯，不要急，慢慢告訴NaNa。”
墨爾本被維羅妮卡摟着，靠在她身上，揚起腦袋道：“我知道爸爸說的沒錯，不過，我在電視上看到，在野外，會有獵人把傑克和艾瑪殺掉，很危險。”
“這個啊，墨爾可以放心，爸爸肯定會選擇一個不允許獵人傷害鴨鴨的地方，就是動物保護區，我們在澳洲的時候去過這種地方的，墨爾還記得嗎？”
“記得，”小傢伙點頭，又道：“可是，還有鱷魚，豹子，它們也會傷害鴨鴨。”
維羅妮卡耐心道：“爸爸也會挑選沒有鱷魚和豹子的地方，墨爾，你應該相信爸爸。”
小傢伙顯然還是沒有被維羅妮卡說服：“NaNa，就算爸爸挑選了很安全的地方，傑克和艾瑪還是會到處亂飛的，就像上次差點跑出莊園一樣，然後遇到壞人。”
維羅妮卡這次有些沉默。
她當然清楚兩隻野鴨在戶外會遇到怎麼樣的危險，加州大部分地區都不禁獵，野鴨恰好是每年被獵殺最多的物種。
墨爾本見維羅妮卡不再說話，又繼續道：“NaNa，其實墨爾知道呢，爸爸是想要用兩隻鴨鴨教育墨爾將來長大了也要離開爸爸媽媽獨力生活。不過，就算墨爾長大了，遇到危險，爸爸媽媽，珍妮阿姨，還有NaNa，還有外祖父外祖母，你們都會保護墨爾的，對不對？”
維羅妮卡毫不遲疑地點頭，側過臉龐溫柔地在小傢伙腦袋上貼了貼：“當然。”
“那麼，”小傢伙稍微頓了下，似乎在組織語言，說道：“爸爸媽媽，還有大家，哪怕墨爾長大了，也會保護墨爾。現在鴨鴨長大了，我同樣也可以繼續保護它們，不是嗎？”
“嗯。”
“所以，我想讓鴨鴨繼續留下來，NaNa，我們家很大呢，傑克和艾瑪，也很乖，不會給大家添麻煩，我想要永遠保護它們。”
說到這裡，小傢伙目光稍微閃爍了下，顯然是想起上次兩隻鴨子差點跑出莊園，折騰得好多人都去找尋的場景，有些心虛。
維羅妮卡沒有注意到孩子的心虛，反而突然想到了什麼，莫名紅了眼眶，低頭在小傢伙額頭是吻了下，拉着孩子起身道：“走吧，NaNa帶你一起和爸爸說，不把鴨鴨送走。”
墨爾本跟着維羅妮卡起身，拉着她的手，一邊又道：“還有，媽媽。”
“嗯？”
“媽媽，上次鴨鴨亂跑，她很生氣，說要吃烤鴨。”
維羅妮卡拉着小傢伙的手一起走向別墅，保證道：“不會的，媽媽只是說說。”
“媽媽不是說說，”小傢伙很是篤定地反駁道：“不過，媽媽只要不吃傑克和艾瑪就可以了，我只要保護傑克和艾瑪。嗯，就像，這個世界上有很多很多的人，墨爾將來長大了，不可能保護所有人，墨爾只會保護家人和朋友。”
“這樣就很好，”維羅妮卡聲音又柔和了許多，突然停下腳步：“要NaNa抱嗎，墨爾小時候最喜歡NaNa抱抱？”
小傢伙有些期待，但還是搖頭：“墨爾已經長大了，而且，爸爸看到了會生氣。”
繼承了父母的良好基因，墨爾本下個月才滿四歲，身高卻已經達到112釐米，也比同齡孩子健壯很多。
維羅妮卡這次沒有理會孩子的擔憂，見墨爾本目光期待，伸手把小傢伙抱了起來，說道：“我們小心點，不讓你爸爸看到。”
墨爾本腦袋埋在維羅妮卡肩頭，感受着某種熟悉而溫馨的氣息，小聲道：“爸爸應該在餐廳了，NaNa，我可以在餐廳門外下來。”
“嗯。”
一大一小說着話，剛剛進入別墅大廳，維羅妮卡就看到被珍妮特親暱地挽着手臂正一起走向餐廳的西蒙。
孩子的直覺總是非常敏銳，察覺到維羅妮卡微微停頓的動作，墨爾本立刻意識到什麼，稍稍用力就想要從維羅妮卡懷裡出溜下來，從稍微有所記憶開始，小傢伙就知道父親最不喜歡看到的場景就是NaNa抱自己。
不過，維羅妮卡這次卻沒有放孩子下來，稍微用力繼續抱住，還在安撫地在小傢伙背上拍了拍，說道：“以後墨爾就真的長大了呢，今天最後抱一次，爸爸不會生氣的。”
男孩腦袋再次埋入維羅妮卡肩頭，不敢扭頭去看，還忍不住小聲反駁：“一定會的。”
“那麼，吃過早餐，NaNa帶墨爾出去玩，等爸爸不生氣了再回來。”
小傢伙覺得這是個很好的解決方案，輕輕嗯了一聲。
反正今天是週六，不需要上學。
這麼說着，維羅妮卡已經抱着墨爾本穿過大廳，和西蒙夫婦一起在別墅西側的餐廳門口匯合，對於西蒙冷冷的目光和珍妮特玩味的笑容視而不見，直接走入餐廳。
正帶着幾位女侍給大家分餐順便照顧餐桌旁西雅圖和小尼克兩個小傢伙的珍妮弗見維羅妮卡抱着墨爾本進來，正要調笑兩句，見西蒙兩人隨後跟進來，又收住了話語，只是微笑着和維羅妮卡道了聲早安，又隨手把要順着幼兒特製座椅爬到餐桌上的小尼克放回座椅裡。
即使達不到妹妹西雅圖的程度，同樣非常聰明早早就明白很多事情的墨爾本其實很喜歡自己父親，或者應該說崇拜，從稍稍懂事起，即使不刻意，身邊人總是或多或少透露父親是多麼厲害的一個人。
小小的孩子，本能地生出親近之感。
不過，很多時候又有些畏懼，就像這次，被NaNa抱着讓父親抓包，以往經常會坐在父親身邊一起用餐的小傢伙這次就只敢小心翼翼地賴在維羅妮卡身旁。
一家人在餐桌旁坐好，剛剛開始用餐，維羅妮卡主動看向餐桌對面的一家之主，說道：“墨爾剛剛和我說，他希望兩隻鴨子能夠留下來，不被送走，我覺得可以。”
西蒙低頭切着面前的早餐，淡淡道：“理由呢？”
維羅妮卡正要開口，對面聲音又淡淡地補充道：“讓他自己說。”
察覺到身旁小身子緊張地微微靠過來，維羅妮卡乾脆把墨爾本抱到自己腿上，卻沒有理會西蒙的話語，堅持道：“墨爾說他明白你想通過放生傑克和艾瑪教育他將來長大了要獨立，不過，他希望兩隻鴨子能夠留下來，永遠保護它們，就像他將來長大了，也會保護自己的家人一樣。”
坐在維羅妮卡腿上的墨爾本發現NaNa說得並不是自己的原話，不過，似乎，這麼說應該更容易說服自己父親，於是小心擡眼瞄過去，只是因爲膽怯，還沒等看清父親的表情，就下意識收回來。
餐桌上的氣氛稍微沉默了片刻，才又有一個男聲開口道：“好吧。”
氣氛重新放鬆下來。
維羅妮卡低頭在墨爾本耳邊說了句什麼，小傢伙擡頭，看向自己父親：“謝謝爸爸。”
見餐桌對面的父親微微點了點頭，男孩鬼使神差地又主動從維羅妮卡腿上跳下來，一邊道：“NaNa，我自己坐就可以了。”
維羅妮卡微笑着看男孩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伸手過去揉了揉他腦袋，又說道：“這兩天我打算帶墨爾出去玩。”
“不行。”
“……”
見氣氛重新有些冷，珍妮特又一副笑盈盈看大戲的模樣，珍妮弗只好開口圓場道：“墨爾好久都沒有出去玩了，可以放鬆一下的。”
西蒙依舊沒有鬆口。
維羅妮卡這次沒有退讓，和西蒙對視片刻，堅持道：“我已經和墨爾約定好了，只是通知你。”
咔嚓。
突然的碎裂聲，大家一起看去，西蒙面前的昂貴骨瓷餐盤已經變成了兩半，男人還保持着切煎蛋的姿勢。
見此情形，珍妮特不再看熱鬧，連忙湊過來抱住自己男人：“好啦好啦，小傢伙願意去玩就去玩吧，反正已經長大了，嗯，你今天也可以出去玩，維密秀哦，找一大堆妖精圍着你。”說着不忘扭頭對印度女郎道：“阿麗雅，去告訴A準備航班，西蒙早餐後就出發去紐約。”
印度女郎見其他人特別是男主人都沒有異議，點點頭，放輕腳步退了出去。
珍妮弗此時也站起身，白了不着調的珍妮特一眼，很快把西蒙面前碎掉的餐盤和灑出的早餐收拾掉，換好新的，然後也貼着男人坐下，似乎擔心某個傢伙會暴起傷人。
餐桌對面，維羅妮卡見西蒙切碎了餐盤，頓時也有些後悔剛剛不該和他硬頂。
於是放柔了語氣，找了個理由主動緩和道：“我會看着墨爾準時完成功課，不會拉下。”
早餐到底在有些冷場的氛圍裡結束。
吃過早餐，珍妮特親自拖着西蒙離開別墅，送男人上車，直接趕去機場飛往東海岸。
今天是11月11日。
週六。
第四屆維多利亞的秘密大秀今晚在紐約舉行。
西蒙這次本不打算參加，原計劃留在杜梅岬莊園陪家人一起過週末，不過，早餐之後，珍妮特覺得，還是把某個傢伙遠遠趕開最好。
等男人座駕離開莊園，珍妮特返回別墅，來到大廳東側一間起居室，似乎大忙了一場地撲在沙發上，看着珍妮弗和兩位女侍照顧四個大大小小的孩子。期間維羅妮卡拉着已經換了衣服揹着一個小書包的墨爾本過來道別，珍妮特也只是在沙發上擺擺手，很是勞心勞力的模樣。
女助理給斯諾和格林尼治雙胞胎餵過奶，看兩個小不點在嬰兒牀上睡着，又確認在佐伊照顧下埋在一堆積木玩具裡的小尼克沒有吞下什麼東西，最後在乖巧地坐在靠窗圓桌旁翻閱一本大部頭百科全書的女兒臉蛋上吻了下，這纔來到珍妮特身旁。
放鬆地在珍妮特所在沙發前面的地毯上坐下，珍妮弗湊過去臉頰和珍妮特貼了貼，笑着輕聲道：“我還是有些不太明白呢。”
還有其他女侍在，珍妮特也放輕了聲音，小聲道：“嫉妒。”
珍妮弗還是有些想笑，和珍妮特咬着耳朵：“感覺像小孩子鬧脾氣。”
“誰說不是呢。”
“呵呵，看來這個家裡只有我一個成年人，心好累。”
珍妮特沒有反駁，還摟住珍妮弗脖子故意學着小孩子語氣開始撒嬌：“媽媽媽媽，我要喝蘋果汁，鮮榨的。”
珍妮弗按住珍妮特手臂，無奈道：“讓我休息一下啊，好了，我讓佐伊給你去弄。”
說着喚來佐伊·帕克斯，交代一句，等女侍離開，又忍不住望着珍妮特道：“纔在家一個星期，又被你趕走了。”
“不趕走，萬一出什麼事情，那就更麻煩了。”
珍妮特說的隱晦，珍妮弗當然明白，卻是搖頭道：“我覺得不會的，怎麼可能。”
珍妮特倒是想起什麼，已經是好些年之前的事情，但也不適合與珍妮弗說起，只是摟着女助理的手臂緊了緊，笑盈盈道：“反正我們倆就足夠了，今晚我們一起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