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草的休息了一下後,天色已然漸漸明亮起來。
今天乃是錢家老爺子正是出殯的日子,是以天還未盡大亮,便已有不少親朋好友陸續前來相送。
在華夏,新人迎娶、死人送行的習俗都是極爲重要的,絲毫馬虎不得。可由於錢家主事的父子三人—錢老爺子及兩個兒子死的死、拘的拘,這喪事也只好由長孫錢龍勉爲其難的硬撐着了。
只是耐人尋味的是,這出殯的時辰馬上就要到了,可竟然沒有一個海州城內有頭有臉的商政兩界中人前來走動。
秦一白心思一轉便已明白了。
想來在錢家未曾失勢時,雖然在海州及省內是首屈一指的大戶,但那些屈居錢家之下的富戶豪門們,大概也是三分的羨慕與敬畏,卻有着七分的嫉妒與憤恨。如今一見錢家走了背字兒,只要不來踩上幾腳,在他們想來大約已經是十分仁慈了,更何談前來捧場呢!
而至於那些玩兒政治的公僕們,大多就是些有奶便是孃的垃圾貨色。所謂心奸、手滑、臉皮厚,便是這些厚黑高手們的特色與本性,你指望他們大仁大義、扶老愛幼、雪中送炭,那便真是平白瞎了眼睛!
撇着嘴角冷然一笑,秦一白對這些趨炎附勢的小人們實在提不起多少興趣,只因對這種世態炎涼、牆倒衆人推的卑劣人性他已經見識的太多了。
就在出殯的隊伍已經準備完畢,就要走出大門的時候,只聽院外直通主路的水泥路上,一陣“轟轟”的大排量跑車特有的引擎聲嘶鳴着傳來。
兩輛掛着京牌的豪華跑車如箭一般飛馳而至,前一輛紅色的寶馬竟然速度絲毫不減,直到距錢宅大門十幾米時才猛然“吱嘎”一聲剎車爆響,隨見這輛風騷的寶馬便如一個吃了**的**一般一甩屁股,來了一個一百八十度的完美漂移,車頭調轉後“嘎吱”一聲停在了錢家大院的正門之前。
錢家送殯隊伍剛走出大門的幾人,在這跑車極速的衝擊之下猛地向後急閃,有兩人竟狼狽地摔倒在地。
這意外情況的發生,立刻使得原本寂靜肅穆的送行隊伍響起一片譁然之聲。
就在這時,那完成華麗轉身的紅色寶馬車門一開,從中跳出了一個油頭粉面的半大小子。只見其極其囂張的甩了甩頭上的兩簇紅毛兒,然後一路小跑兒着來到了後邊已停穩的黑色保時捷旁,彎腰打開了車門。
隨即,不緊不慢的從車中走下了一個一臉陰柔刻薄的年輕人。看其年歲也就二十上下,但那雙充滿陰狠狡詐之色的眼睛,卻完全透露着與之年紀不甚相符的老辣。
“風哥,請!”
那油頭粉面的二流子無比噁心地拍着馬屁,隨後卻是人模狗樣地跟在了後面。
但見這被稱爲風哥之人極其悠閒地走到了錢家大門口兒,見到院內出殯衆人紛紛鬧鬧的景象,似乎頗感意外,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對面前的送殯之人說道:
“咦?有人死了嘛?這麼快!不過也別急着送殯嘛,等等吧,等等好…等着過會兒一起送,省的還要麻煩你們幾回。”
這番話可是說的歹毒無比,其意明顯就是在說錢家馬上還會有人死翹翹,甚至不止一個。
這送殯人之中不乏錢家嫡系的青壯子弟,此時聽了這惡言惡語那還忍得住,分開人羣便向這口出不遜的風哥衝去。
可這,正是這一臉奸狡之色的風哥極其期待的景緻,因此他見了這情形竟是灑然一笑,滿不在乎的掏出煙來,就着那紅毛兒早已舉到面前的火機點燃,輕輕地吐出一口煙霧,面帶冷笑地看着已衝到他面前、揮拳向他打來的幾人,面色極其詭異。
下一刻,就在那些錢家棒小夥兒的鐵拳就要捱到面帶譏笑的風哥衣角時,一聲輕微的破空聲陡然響起,突兀地,在那風哥的身旁就這麼憑空地出現了一個全身灰布麻衣的人影。同時,幾個錢家子弟狠命擊出的拳頭,竟如被一張透明的網兜住了般再也無法前進一分!
但見這灰衣人影伸手一揮,幾個身高體壯的錢家子弟便如稻草人般紛紛拋飛而出,倒飛回錢家大院兒之內,一個個的口鼻中鮮血狂噴,掙扎着竟然無法站起身來。
“就憑你們這種貨色也敢對我齊家之人出手?一個個真是不知死活!”
這灰衣人一掌揮出,彷彿驅走了幾隻蒼蠅般皺着眉頭,貌似這種小事好像根本不值得他出手,一邊拍打着手掌,一邊卻是還十分不屑地咕噥着。
此時錢龍已經分開人羣來到了大門前,急急查看了一下受傷幾人的傷勢後,吩咐衆人趕緊擡進去救治,然後才轉身面對着那齊家的三人。
“我錢家主事的人,我爺爺被你們氣死了,我老子錢從文、我二叔錢從武全被你們請去喝茶了,以致他們連老父的喪事也無法親手料理,你們竟然還不肯罷休麼?難不成,這就是京城九大世家獨領風騷的大家風範麼?難道你們就不怕因果報應麼?”
那面色陰柔的風哥此時卻是一彈手中的菸灰,衝着錢龍嘿嘿一笑,陰陽怪氣的說道:
“今天說什麼也沒用,什麼狗屁報應!那只是弱者給自己找的遮羞布而已。我告訴你,今兒個你們不給我齊家一個準話,那麼從今往後,海州就不會再有錢家一說。我齊家行事一向就是這麼霸道,你能拿我怎麼樣?”
說完這狂得沒邊兒、氣焰沖天的一番話,這小子竟有是把嘴一撇囂張的大笑起來,而旁邊那油頭粉面的二流子也湊趣兒似的哏兒哏兒地怪笑着,撲棱着頭頂兩簇紅毛便如剛下了蛋的老母雞相似。
站在門口兒的錢龍,雙手咯嘣嘣地攥的咔咔直響。一種深入骨髓的羞辱感,便像是一根根毒刺一般不停地紮在他的心頭,憋得他幾欲發狂。
可是,又能如何呢?形勢比人強啊,老子、叔兒還在人家手裡呢!慢說是錢家了,就算是整個華夏,又有幾個人家配跟齊家叫板的!雖不甘心又能如何?
便在這時,於那兩個傢伙仍在肆意張狂的大笑聲中,一陣不屑的譏嘲聲傳過了在場每一個人的耳朵。聲音雖不大,但所有人無不聽得清清楚楚、真真切切。
“齊家,很了不起麼?我怎麼看到的都是一羣垃圾呢!不,比垃圾都不如!垃圾還可回收利用做點肥料呢,可你們是什麼?就連回收的價值都沒有!我就納悶兒了,瞧瞧你們那比狗屎還讓人噁心的德性,怎麼就還好意思出來得瑟呢?”
那被叫做風哥的年輕人聽這話聲便是笑容一斂,眼中殺意閃現,如豺狼般惡狠狠地盯着緩緩從人羣中踱了出來的秦一白,看其架勢,簡直要把秦一白立馬撕成碎片。
“齊甲,給我廢了他!拔了舌頭,叫他知道知道多嘴多舌的下場。”
聽到吩咐,站在一旁的灰衣人卻是眼露驚疑之色,有些狐疑地看着秦一白,竟沒有立刻出手,反而一抱拳打了一個江湖禮節道:
“這位朋友,敢問走的哪條路?與這錢家有舊麼?”
秦一白若有所思的看着眼前的齊甲,上下不停地打量着,看得這齊甲竟有些心裡發毛。當齊甲現身之時,秦一白心中就是一動,因爲他現身時那一瞬間的身法,竟與前世他全家遇害時最後出現且斬斷他手臂的齊泰一模一樣,想必他們根本就是同宗同門的一丘之貉。
在之前屠滅海州馬氏的時候,秦一白對馬如龍的身法就有些眼熟的感覺。而此時卻也突然醒悟過來,原來這馬家想必是與這齊甲的師門有什麼淵源,所以在身法上有些相近之處,故而他看着眼熟。
心中雖有立刻把這齊甲滅了的衝動,可秦一白也知道現在決不是時候,當務之急還是先解決錢家的事要緊,於是打定主意先套套對方的話再說。
“你也是齊家的人?看來身手不錯,入的那個門兒、修的那條道啊?”難怪齊家敢如此囂張,感情有你們在裡面攙和着。”
“不好意思,朋友,我是齊家人不假,但這門派麼請恕我無法奉告。但我勸你一句,這錢家的渾水還是不趟爲好,免得陷進去撥不出來!”
雖然這齊甲不知憑了什麼門道覺察出了秦一白也是修行之人,但由於無法探知秦一白的深淺,又看其年齡不大,估計也就是剛入門的菜鳥吧,所以在心裡也沒把秦一白當回事兒,只是出於減少麻煩的心理,才又出言警告。
此時,那叫風哥的齊家年輕人卻已不耐的斥責起來:
“齊甲,你他麼跟這王八蛋羅嗦什麼?還不快點兒動手!”
只是還沒等他話音落地,一條虛浮的人影已如閃電般出現在了這小子面前,衆人耳輪中但聽啪的一聲脆響,這傢伙已被一個耳光扇飛了出去,而後那虛影再一晃,趕在其飛在空中的身體落地前一把把他抓在了手裡,一個轉身已輕飄飄地站在了秦一白的身後。
徐市這幾下如鬼似魅的身手,在場的大多數人根本沒有看清其動作,只是隱約感覺人影一晃,那先前囂張跋扈的傢伙已被抓到了秦一白身後。
咕咚一聲,徐市撒手便把那齊家小子扔在了地上。這小子此時便如死雞一般耷拉着腦袋,身體還不時的抽搐一下。徐市惱他對秦一白出言不遜,是以出手教訓,如不是顧念大局,怕是早已一巴掌拍死了。
站在秦一白身旁的錢龍,早已被這一連串的變故看傻了,事情的變化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之外。
而齊甲在那齊家小子被打時已是大驚,焦急之下兩腳一措便要出手,可徐市那飄忽如神蹟的身法卻令他根本無法琢磨,等到自家主子被抓到秦一白身後時,齊甲卻已是不敢出手了,因爲他那特殊的功法已感應出,這突然出現之人絕不是他可以匹敵的,況且還有一個他無法看出深淺的秦一白在。
就在這當兒,徐市卻是走到了秦一白的身旁,看了一眼齊甲說道:
“少爺,我倒是知道這傢伙的來歷。”
說着,一指齊甲,“如果我所料不錯的話,他應該是出身於鬼府!”
一句話出口,對面的齊甲卻已面色大變,震驚之下猛地退後了一步。
而徐市一瞧這情況,便已十成十的確定自己剛纔所說的沒錯了。於是,轉頭向秦一白道:
“少爺,您看怎麼處置他們?”徐市這輕飄飄的口氣,好似渾沒把對面的齊甲當盤兒菜看待。
“這小子先留這兒吧,至於他麼?”說着,秦一白看了一眼齊甲,“斷了他的兩臂,算是給剛纔受傷的人討點兒利息,然後叫他回去送信,讓齊家弄個能做主的人前來給個說法。”
齊甲聽秦一白說出此話已知不好,身形一晃便待遁走,可僅只一動,便見徐市已好整似暇地站在了他的面前。
隨後,便是兩聲淒厲的叫聲傳出。而徐市已是提着齊甲的兩條手臂緩緩地走了回來。
秦一白看着因疼痛而渾身顫抖的齊甲,對他眼中的怨毒之意視如不見,只輕聲細語地說道:
“記住了,殺人者人恆殺之!我只給你們一天的時間。一天之內,我如見不到錢家被扣的人回來,你齊家不來人給個說法,你們就多準備幾口棺材,等着給他收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