樑冬覺得很憋屈,鼓勵他推門而入的幾個好友,似乎也同樣很不滿。
野園的飯菜確實是色香味據全,餐廳的裝潢也確實很令人賞心悅目,可這並不能滿足大家族子弟高人一等的倨傲。
除了在這裡,樑冬的哪一次會和小市民一樣,在這種大食堂式的地方填肚皮?除了在這裡,又有哪一次用餐的時候,會沒有漂亮侍者候立在一邊?
最可氣的是,明明聽說這位炒得一手好菜的大廚,是位異族美女,可吃了這麼多天飯,居然連這個廚師的面都沒見着,這太不可思議了。
要在人類的地盤裡,樑冬可是想見誰就能見誰的大人物,哪有人敢這麼不給面子?
所以當看到兩個好似人類的傢伙,被侍者帶着進入了只有異族才能進入包廂,當看到一個疑是大廚的美女,端着菜盤走進同一個包廂之後,樑冬在幾個同樣倍感憤然的好友的互相鼓勵下,第一個站了起來。
質問的理由看上去都是無法辯駁的,但其實樑冬根本不在意這幾位的回答,他只是如願的看到了野園的大廚確實比想象中的漂亮,也得意的瞧見了幾位就餐者眼中的愕然。
“這位是?”蘇亦如收起了面頰上的笑容,很不高興的對着樑冬的身後問道。
“這是人類東區樑家的二公子。”制止不了樑冬進入的侍者,一臉的尷尬和無可奈何。
“我說樑公子,你家不是買鹹鹽的嗎?怎麼改賣醋了,一推門就飄進來滿屋子酸。”陸鱈雖是一貫大大咧咧,到也不是不會說話的女人,笑盈盈的一瞥之後,鋒利的言詞如刀般削了過去。
樑冬沒理會嘴上掛着一嘴油膩的粗魯女人,得意洋洋的踏前一步,幾乎頂在蘇亦如的胸前,逼問道:“怎麼,大廚小姐,你不解釋一下?”
樑冬一讓位置,門口頓時空出了一個寬敞的視角,身後大廳中唯恐天下不亂的世家公子小姐們,頓時將門口的情況瞧了個清楚。本就鬧得和菜市場沒什麼兩樣的大廳,頓時變做捱了一棒槌的馬蜂窩。戲謔的口哨聲,興奮的拍桌子聲,讓原本沒注意這個角落的所有人,都放下了筷勺。
在這些樑冬最喜歡的喝彩聲中,他幾乎就把自己那可以迷醉任何女人的氣息,噴在了美女大廚的臉上。可預料中的慌亂並沒有出現,他僅僅收穫到了異族美女一蹙眉的動人一刻,隨即一把槍就頂在了他的腦袋上。
沒能令蘇亦如慌亂的後退,已然讓樑冬覺得很沒面子,又因爲美人蹙眉的一瞬間的失神,而被滿嘴油膩的女人用槍頂住了腦門,這更讓樑冬覺得,自己在背後的花花公子團中丟了大臉,遮醜的想法讓他腦子比平時靈巧了不少,豪爽的哈哈一笑,他對陸鱈道:“你們異族還在用這種沒用的東西嗎?改良槍支?再改還能改到什麼地步?來來來,讓你三槍,隨便打哪。”
“哦?”陸鱈翩然一笑,樑冬忽然覺得這女人似乎也有那麼一點不錯的魅力。
可很遺憾,笑過之後,拿槍的女人並沒有把注意力放在豪氣沖天的樑冬身上,而是帶着一絲饒有興趣的表情,把腦袋轉向了餐桌上的唯一男人。
莫知鴻接任了槍械知識導師之後,陸鱈從來沒有閒着,這把槍就是她在莫知鴻的工作室中鬧騰了數天後的收穫。而莫知鴻出品的武器,其中所蘊涵的威力,絕對不是某人想象中的那麼沒用。
陸鱈很想看看,當莫知鴻感覺到被侮辱之後的反應。
陸鱈的表情和想法,是樑冬絕對不可能體會的。當樑冬順着陸鱈的目光也掉轉了視線之後,他的心中忽然揚起了無法壓抑的憤怒——太沒天理了。
進門之初完全被蘇亦如吸引住視線的樑冬,這才發現,座位上的另外三個女人,居然各具特色:
最小的姑娘雖然也是滿嘴油膩,手中筷子不停,但勝在處於天真童稚的年齡,且有一張粉嫩圓潤的臉龐,這一番看似粗魯的舉動,在她手中另有一番別樣的風情;
在她身邊另一個稍大些的姑娘,雖然始終都低着頭無所動作,讓人無法看清全貌,可從發茬下隱約可見的眉宇中,卻仍舊流淌出恬靜而溫和的美態,叫人不由自主的生出愛憐之心;
最後一個完全背對自己的女人,打扮的同樣淡薄文靜,但僅僅是看那身材曲線,已然讓人浮想聯翩,樑冬可以肯定,只要這女人五官沒有錯位,她就一定也是一等一的美女。
樑冬的憤怒自然不可能是來自美女,用他一貫以來的浪子口吻來形容的話。美女都是用來放在掌心呵護的,怎麼能用打罵來招呼?
樑冬的憤怒,陸鱈的失望,其實此刻都來源於同一個人——莫知鴻。
身處美人環繞的妙境之中,這個男人居然熟視無睹,反而趁着自己進入,美女分神這段時間,左手刀叉右手筷子,對桌上的飯菜發起了猛攻,好似上輩子投胎的對象是個豬頭。
如此表現,讓自詡翩翩君子的樑冬如何能不憤怒?
自己的作品被人貶得如同地攤貨,這個男人居然置若罔聞,倒是趁着自己起身的功夫,和個小姑娘一起狂掃餐盤,一個人類的頭號通緝犯,居然在這種關頭和小朋友搶吃,這都一什麼人吶!
這種作態,愣是把個脾氣暴躁的陸鱈,失望得忘記了自己是在找人類貴公子的麻煩。
而這時蘇亦如滿意的微笑,則同時被所有人忽略而過了。
樑冬衝着兩姑娘禮貌一笑,隨手一推開陸鱈手中的短槍,坐在了莫知鴻身邊,調侃道:“這位先生,你倒是泰山崩於面前而氣色不變啊!”
“哪來的回哪去。”莫知鴻正在衝着食物發泄,也沒多理會身邊這哥麼,隨口噎了他一句,繼續完成自己未完成的“大業”了。
樑冬眼睛一眯,正要發作,卻在擡頭間看見了坐在莫知鴻身邊的劉婉玉。
對曾經拒絕過自己的女人,樑冬也再不能保持一貫的心態,放冷了聲音道:“被你拒絕的時候,我還以爲劉小姐是多上檔次一女人,原來只是純粹的眼神不好啊。”
失望過後是心痛,看着一桌空空入野的餐盤,陸鱈體會着莫知鴻剛剛體會過的心情,很不客氣的挑撥道:“再見死去的愛情,莫言先生有得忙了。”
“樑先生,您自重。”劉婉玉回話平淡而清冷,就如他從來不認識這人一般。
回頭一望,樑冬看見了門口擠着的一堆看好戲的哥麼,心中的尷尬和怒氣頓時爆發了出來,胳膊一伸,隔着莫知鴻直接抓向了劉婉玉的皓腕,道:“你得和我談清楚。”
“唉,年輕人總是這麼激動,”陸鱈堵在門口,擋着一堆情趣昂然的好奇寶寶,發出瞭如同老者般的感慨。
一堆世家子弟看着這個裝腔作勢滿嘴油膩的年輕女人,很不給面子的同時給出了一個反胃的聲音。
兩根筷子喀嚓一聲插入了桌面,樑冬的手如同豬蹄一般被釘在筷子下方。
莫知鴻的動作分外的迅速,也分外的不給面子。
“樑冬,揍他,我們支持你。”“打他的臉,搶他的妞。”門口占據了最有利位置的幾個世家子弟,頓時吆五喝六起來。
小白臉能有什麼本事?看着莫知鴻扮裝的讓人嫉妒的臉,樑冬在瞬間把他歸結到和自己相同的檔次。
沒能將豬蹄抽出來的樑冬,義憤填膺的瞪了莫知鴻一眼,揮起了另一隻拳頭。好在樑冬從來就沒有把自己看得很高,在知道對方是個沒什麼本事的小白臉之後,他仍舊在揮拳的同時喊了起來:“琅邪,還不過來幫忙?”
琅邪是保鏢。保鏢的職責很簡單,在受保人耍酷的時候,他只需捧場助威,在受保人倒黴的時候,他必須清場助陣。
在比樑冬更清楚的感覺到莫知鴻的實力後,不等樑冬叫出聲來,琅邪就完成了由助威者到助陣者的轉換。
能力發動。
在感覺到使者發動攻擊的同時,所有人都感覺自己的呼吸變得艱難起來,當慌亂的人們開始揮動手腳時,他們更加驚奇的發現,自己的動作好像變成了電影中的慢鏡頭播放。
能看得見使者的旁觀者,都可以看見樑冬這位保鏢身邊,浮起了一團類似泥漿的生物,正是這替身身上散發的濃濃透明氣團,將周圍的空氣變得粘稠無比。
不等周圍人開始猜測這種能力的各種變化攻擊,所有人忽然間又覺得身體一輕,異樣的狀態隨着一聲沉悶的撞擊聲不翼而飛。再扭轉頭去看樑冬的保鏢,他的替身已然消失不見,而他則軟綿綿的躺在牆角,一如剛纔他替身的造型。
直到莫知鴻又從琅邪剛剛站立的位置回到樑冬身邊,一位二世祖這才匝匝舌頭,小聲對着身邊人道:“難怪能有這麼多美女陪着……”
“噓!”聽話者趕忙伸出中指,在嘴上筆畫着制止了他繼續發言。
“你別忘了,自己始終是個人類。我們來這裡,可不單單是爲了做生意,我們是爲了人類繼續繁榮的大目標而來。”在莫知鴻離自己還有一段距離的時候,樑冬還是很鎮定的,可隨着莫知鴻的靠近,他的聲音也由剛強變成了軟弱。
“人類的繁榮發展?什麼生意?”莫知鴻停下了腳步。
“這個……反正你這種小人物沒有知道的資格。”見到莫知鴻有所反應,樑冬臉上的倨傲,頓時又在衆多表情中佔據了上風。
“我記得你剛剛說過,讓她打三槍,是這把槍吧?”不等樑冬站穩身子,莫知鴻便從陸鱈手中接過短槍,按在了這位公子的腦袋上。
“都是女王的大客戶,你得掂量一下。”莫知鴻手槍一擺,倒是擺了個架勢十足,陸鱈看得不像假動作,急忙湊到他身邊道。
“聽到沒,叫你掂量一下。”樑冬脖子一擰,面色更是猙獰,門口處幾個哥麼的表情,順着眼角落入他的眼中,頓時叫這向來把面子放在第一的帥哥怒火中燒,一時間也就忘了害怕。
放下這種挑釁話的人,一般都叫自己找死。即便本來人家有心饒過,在聽了這種話之後,怕是也要再多考慮一下了。不過好在對於樑冬表演的這一出,有沒有的結果都是一個樣。
稍一用力,莫知鴻就將樑冬從桌上按在了地上,隨即三聲連貫的槍響,這帥哥的肩膀就被穿了個對穿。從桌上抽出一塊擦嘴的毛巾,順着嘴巴的位置一綁,樑冬的痛哼聲立刻變成了沉悶的嗚咽,不再像殺豬一般難聽。
將槍還給陸鱈,莫知鴻用眼神制止了祈雪趴下觀賞的舉動,衝着氣惱的姑娘解釋道:“放心,女王應該很高興我用這傢伙做投名狀。相信後面的幾天槍械考試,女王應該能睡個安心覺了。”
“莫導師,不好了!”楓華的一位學員,就在這當口擠進了貴賓室,看着躺在血泊中的人類貴賓,一時間忘記了自己的重要任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