敞開的大門前,趙天豪站在一衆人的最前面,後面是5個年輕男女,除了趙月靈外,其他幾人對莫知鴻來說,都是陌生面孔。
車方停穩,趙月笙便一馬當先下車迎向自己的父親,擡手微笑,趙月笙以很久就沒有過的禮貌親切的和父親打着招呼。還沒等趙天豪反應過來,一句明知故問的話又讓他的臉色難看起來:“老……爸,這麼早就出來散步啊?你的心情真不錯啊!”
莫知鴻沒有趙月笙那樣厚重的血親關係做擋箭牌,加之對趙天豪也不是很反感,緊跟着上前恭敬地微微彎腰道:“趙先生,不必那麼鄭重。”
“那是看你有用,”趙月笙搶在父親前頭答了話,也不看此刻父親是怎樣的臉色,不管不顧地一個人先走了進去:“這是給你的歡迎儀式,我就不參合了,你們慢慢聊。”
“你還嫌參合得不夠啊?”貓王這樣的反問,也是趙天豪此時的心聲。
“見笑了,”趙天豪花了好一番功夫才讓跌宕的心又平靜了下來:“介紹一下你認識將來在小女身邊的一些工作夥伴。”
“這傢伙爲了這麼點小事特意迎到門口,”貓王問莫知鴻道:“他是想你感恩戴德嗎?”
“我想,這些事於我沒有太大關係。”莫知鴻也覺得這個家主好像有點閒得無聊,但對於他的目的,莫知鴻也沒準備去花時間猜測。
“小女趙月靈。你們已經見過不只一次了。”
趙月靈衝莫知鴻輕點頭,面無表情的這一動作,讓任何人看着都能判斷出這純屬禮節性。
莫知鴻對這種感覺最是敏感,即便是眼鏡擋住了對方部分的眼神,但他依然能夠觸碰得到對方的冷漠。
被這種感覺刺痛的莫知鴻,當下連回應的功夫都免了,只是上下打量一下這個天之嬌女,便算作對趙天豪介紹後的迴應。
“這是新進的小夥子——莫知鴻,他會和大家一起上天空。”趙天豪一指莫知鴻簡單道。
“這位是紅玉。”
這和莫知鴻差不多打扮的女人,一直站在趙月靈的右側,低頭沉默無聲,看不清長相,趙天豪介紹之後,她也不見什麼動作,偏立一邊,不動不搖。
對上冷漠如同天生的這一女子,趙天豪不以爲意地繼續去介紹下一位,莫知鴻也同樣沒做停留。
“這位是祝融。”
與上古火神同名的女子喜愛火紅的裝扮,那一身連貫到底的連衣裙,讓人懷疑這樣的人是否是做保鏢的合適人選。見到趙天豪介紹到她,看上去在幾人裡面最年輕的她嫣然一笑,像極了怒放的花兒。微啓朱脣,祝融笑顏未去:“很高興認識你。”
莫知鴻同樣報以微笑,客氣的回答道:“也很高興認識你。”
“這位是帝江。”
魁梧的漢子幾乎有莫知鴻兩倍體形,健壯的身軀通過黝黑的塊狀肌肉,張揚地顯示自己的力量。見說到自己,漢子豪爽一笑,朗聲道:“兄弟帝江,屬於沒什麼大腦,只能做做力氣活的人物,以後拜託多關照。”
無論何時,這樣豪爽的人均能給人以舒心的感覺,莫知鴻笑容不改,主動伸手上去道:“同樣很高興能認識你。”
帝江哈哈一笑,卻並沒有和莫知鴻握手,用手和他用力一擊手掌:“合作愉快。”
“我叫琨晤,”還沒等走到面前的趙天豪介紹,輕衫飄長的消瘦男子率先開口道:“聽玲瓏說,你很沒用。”
“琨晤!”平淡語氣讓趙天豪聽不出琨晤說這句話的用意所在,喝了一句。
“今天看到你一人搞定入學證明,覺得她的話有些不妥。”琨晤對趙天豪的喝止全無感覺,依舊語氣平平道:“我很希望,我們能夠真心合作。”
“應該會的。”莫知鴻對這樣說話不陰不陽的人沒什麼好感。
琨晤的髮型很是奇怪,厚重的前端有紅黑黃三種色彩,側在一邊,擋住了全部的右眼和半邊臉龐。
貓王給他的評價尖刻無比:“既然要搞個這種造型,他媽就不用給他多生一隻眼睛了。”
介紹完畢,莫知鴻先提出了疑問:“趙先生,家族一共5張金卡,趙玲瓏不去了嗎?”
這裡站着的,連同趙月靈已經滿員,眼見趙天豪這是在提前對相關事情做出交代,剛剛被趙月笙提及的趙玲瓏,莫知鴻不能不問。
“小女是用自己的普通入學證明。”對自己體弱的女兒,能在天都普通選拔的體能測試中脫穎而出,趙天豪不無得意。
令他得意的並不只於此,天都普通考測選拔出的學生中,普遍有對這些憑藉着一技之長或是家勢龐大勢力而獲得金卡的學生有輕視的情緒,這種情緒也逐漸從天空瀰漫至繁城,導致各大家族有點本事的兒女,都不屑於用金卡進入天都。
女兒憑藉自己的本事考試,並且證明了自己的實力,做父親的自然高興,說起話來,也流露出無法掩飾的欣喜。
“呵呵,玲瓏說她不想來,”帝江果然用實際行動證明了自己是沒什麼大腦的人物,在趙天豪難堪的神色中,毫無感覺般繼續補充自己還未說完的話:“誰都叫不到她來。”
“多可愛的一個大塊頭啊!”貓王嘖嘖讚歎兩聲,陰陽怪氣地表揚道:“你說這樣的保鏢要是被個聰明的傢伙套幾句話,不是有什麼就說什麼的那種?”
莫知鴻倒是沒注意老鼠這番話,皺眉沉思起另一個問題:這女孩,怎麼如此誇張地表現自己的愛憎?
“早晨把你們叫在一起的意思,也就是讓你們互相認識一下,畢竟以後得在天都互相合作。”趙天豪惱怒卻又不好開口責罵,只好瞪了一眼依舊沒有明白自己說錯話的帝江,幫他叉開話題。
“我想這東西已經能夠證明我過關了,”莫知鴻又一次掏出黑卡晃了晃,在一般人眼中千金難求的無姓名黑卡,被他很是隨意地遞到了趙天豪手中:“那麼,請不要繼續用那些低檔的東西招待我了,可以嗎?”
儘管低檔的東西吃在嘴裡,莫知鴻也感覺味道不錯,但他對這方面,並不怎麼在意,之所以說這句話,完全是爲了不住在自己耳邊嘮叨這事的貓王。
“身材比不上帝江,但大腦差不離。”貓王完全沒有感到這點,沒心沒肺地指責徒弟。
趙天豪忽然發覺自己已然能夠明白趙月笙爲什麼要搶着去接這年輕人,兩人的確有對胃口的地方——說起話來,一樣讓他下不了臺。
“人已經見過了,如果還要開會的話,我不參加。”祝融笑語嫣嫣說出的話,卻是斬釘截鐵的堅決。長髮一揚,姑娘衝着莫知鴻一個點頭,便直接邁起了步子:“今天難得這麼早起,天氣看樣子也不錯,我想去逛一整天街。”
“那我也不參加了,你們有什麼決定,直接和我說就是了,反正我也發表不出什麼意見。”說這話的,自然是無話不可說的帝江,大黑個子笑得憨憨然,讓人實在無法對他發什麼脾氣。
“小琨晤,你陪我逛街嗎?”家主的尊嚴在這裡好像並沒有什麼作用,從人羣裡邁出的祝融又回頭衝琨晤嫣然一笑,還要再拉人離開。
“上次的虧我不想再吃第二次了,小姐。”琨晤微微欠身道:“你看看是讓帝江還是莫知鴻陪你去吧!”
“我不用了,”帝江連忙擺擺手,連等家主應允的功夫都沒有,飛似的往趙宅裡面跑:“火大姐還是找新認識的朋友吧!”
見祝融毫不在意地把望向帝江的目光轉向自己,莫知鴻很沒紳士風度地直接闡明瞭兩個重點:“我沒錢,一點都沒有。我沒興趣,也是一點都沒有。”
“唉,”祝融悠長嘆息一聲:“和我在一起的,都是什麼樣的男人啊!”
“這估計就是像妖精的那種女人,我被她搞出了一身雞皮疙瘩!”貓王悻悻道:“她真的不是從紅燈區裡出來的嗎?”
其實嘴巴最沒遮掩的,就是莫知鴻口袋裡的寶貝。只可惜,貓王的評價,從來也就只能肆虐莫知鴻一個人的耳朵。
“人少了一半,沒有什麼開會的必要了吧?”琨晤禮貌的向家主詢問。
還沒等趙天豪開口,莫知鴻就搶先向趙天豪說道:“我有點要求。”
“什麼事?”
“我這幾天,想學學改槍,能讓那位老人教教我嗎?”莫知鴻的記憶力確實不怎麼樣,只是幾天的光景,就忘記了對老陳的稱呼。
“改槍?”趙天豪對莫知鴻這樣的情趣難以理解,反問道:“以你的本事,那些槍械再怎麼改也傷不了你吧?”
“只是感興趣而已。”莫知鴻聳聳肩膀,對於趙天豪,他不想做太多的解釋。
“你還沒有放棄想在子彈上附着內氣的想法?”貓王不滿道:“我和你說過,這是不可能成功的,你還不相信我?”
“我已經沒有這樣的想法了,這方面,我相信你是權威”,莫知鴻總算說了句讓貓王高興的話:“我想加強一下配槍的威力,用來實施你提倡的低調。”
“這樣啊!”偶然被拍一下,貓王還是感覺不錯的,何況貓王本來就需要這種讚揚。飄飄然的老鼠,以一種學識淵博的語氣故作姿態道:“年輕人,多學點東西總是好的!我非常贊成你去嘗試一下。”
“我和老陳說說,回頭就把宅子裡的通行證給你,”趙天豪不在意道:“還有你的持槍證,也已經辦好了,等會我叫人一起給你送去。”
貓王忽然想到了一個問題,連忙追問道:“你打算這半個月的時間一直都在槍房裡學改槍?”
“恩。”
“那你幫我問問這裡有沒有閱覽室,我想看看最近10年的各種情況,與世隔絕太久,感覺有很多事情都變了樣了,”貓王話語中不乏對歲月蹉跎的感慨:“我再不看看書,真的就和這世界脫軌了。”
“這裡有閱覽室嗎?”莫知鴻又向趙天豪問道:“如果需要通行證明的話,可以給我送一張來嗎?”
趙天豪儘管開始有點厭煩,但還是很認真回答道:“宅子裡的通行證(注:疑問同上)可以通行所有公衆空間。”
莫知鴻甚至沒準備給趙天豪講話的機會,問完問題,一甩膀子,也脫離了門口的衆人:“那麻煩您儘快處理一下,我想早一點和陳老學學東西。”
身邊的玩伴對自己的影響真的不可小覷,莫知鴻不是最先離開的一個,也不是最後離開的一人,可趙月靈唯獨對他的離開極度不滿。
秀目透過鏡片直視莫知鴻離去,趙月靈並沒有把這不滿流露在臉上,由於掩飾得很好,即便是她的父親,也沒有發覺。
莫知鴻這一走人,即使要開會,也是完全無法進行了。琨晤拱拱手,也請示離開,在趙天豪的同意下,順着路離開了趙家。
待到再看不見琨晤,和父親結伴回家的趙月靈終於開口道:“父親,我始終認爲,莫知鴻是這幾個人中最不穩定的存在,若是吸引別人注意力,有祝融一個來路不明的已經夠了。”
“其實在這幾個人裡面,我除了信得過一直跟在我身邊的紅玉,其他人都信不過。”趙天豪對趙月靈的抗議一笑置之,淡然道了一句。
“趙玲瓏也信不過?”一關係到這個一起長大的好友,趙月靈就有點失去了謀斷。
“趙玲瓏太弱,信不過她是信不過她能夠保護你!”趙天豪解釋的同時,順手撫過趙月靈飄散在身後的長髮,心中感慨萬分:若不是她那年一鳴驚人的表現,自己甚至一直都沒有去關心這個微有眼疾的女兒的成長。轉眼間,當年膝下承歡的女兒,已然和自己差不多高矮了。
“其實我並不是怕這裡的其他家族對你有所傷害,我們這樣的大家族,同行之間的競爭,才真正像是冤家一樣。”趙天豪在說這些的同時,腦子裡想的卻是:這些簡單的道理,恐怕這聰明的女兒不會願意聽吧!
“‘暗夜’那次之後,你的表現,絕對讓其他四區的同行世家心生警惕,在培養一個能夠和你想抗爭的繼承人和讓你消失之間,恐怕即便是屬於的白道行業,一樣會選擇更爲簡單後者,如果是我,也一樣會這麼做。”趙天豪突然苦笑起來:“月笙在圓桌上的話,我一直在思考。很難堪的說一句,我真的認爲他對於家族的定位沒有錯誤,但我卻不能夠真正地承認他的說法。”
趙月靈擡起秀目看着這難得表現出一次軟弱的長輩。
年近五旬的父親,儘管有這些那些的補品支撐不堪重負的身體,卻還是在家族繁瑣事務的重壓下露出了疲態。兒時當作避風港灣的高大肩膀現在已經微微弓起,滿頭黑髮中也多出了幾根異色的存在。
這個在“暗夜”中轟然倒下,卻又毅然再次站起的堅強的父親,從那時起,便已不復當年的健偉。然而,也是從那時起,兄妹幾人才得以再次感受那不知從何時起消失的父愛。
父親啊,你若是早點將這遲到的愛慷慨給予我們,哥哥們也不會和你事事針鋒而對。雖然我們不是一母所生,我們卻始終是一家人。你到何時才能明白,他們敵視你的原因,並不是源自於對母親的愛。
“我無法判斷他們的來歷,這正是危險的根源,”趙天豪在頃刻間,將剛纔的疲態拋去:“從那事後,我就明白,一定要把可能的危險放在明處。”
“去安慰一下你那位被嬌慣壞了的妹妹吧!那孩子的脾氣一天比一天大了。”趙天豪又拍拍自己的女兒,把她推向另一條路上,笑道:“有時候,她給我的感覺,比你更像一個在強大家族庇護下的天之驕女。”
纖身一欠,趙月靈離開父親,走向自己的居所。根據玲瓏一貫的表現,趙月靈小小度測一番,得出的結論是:那姑娘現在肯定還沒有消火。
趙天豪望着趙月靈翩翩離去,心中堅定自語:無論如何,我終會保護你不受傷害。
“紅玉,爲什麼你不願意和月靈住一起呢?”趙天豪終於把這一直放在心裡的問題問出了口:“你要作爲她的保鏢,得和她距離近一些,月靈她和任何人都能很好相處的!”
“玲瓏,”紅玉也終於擡起一直低下的面龐,露出一張絕不輸於趙月靈的俏麗面孔,想也不想幹脆地回答道:“煩!”
“這樣啊!”趙天豪理解地笑笑,忽然間,又想起了那個在膝下,總也一刻不停地騷亂自己辦公的女兒,悠然道:“紅玉,你不應該厭惡這樣生活,細細品味,你會真正發現它的美麗。”
紅玉張大雙眼苦苦思索,終是不解地又望向了趙天豪,期望能在他的口中,得到答案。
“這種事情,要失去了,才真正的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