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域之中的廢墟悲愴又神秘。
被一片茫茫白雪環繞的,絲毫沒有染上雪花的廢墟在火光照耀之下彷彿鍍上了一層赤金色的光芒,無論是斷壁殘桓,還是在天光之下顯得冷硬沉黑的殘劍盔甲也都染上了篝火的橘色火光,似乎隨時都能燃燒起來,就連上面乾涸的血跡和鐵鏽都像是在流動一般。
怎麼可能會有能量從天地之間涌入陣法,殘破的陣法又怎麼可能擁有自主修復的能力?
這個發現讓姬清十分的震驚,幾乎不敢置信。
她忍不住想,也許傳送陣也是被火光照耀,所以纔會出現那一道神秘莫測的流光?
不,不可能!
姬清腦海之中冒出這個念頭之後,便很快的將這個想法給排除出去。
傳送陣是用岩石磚土建造在地面之上的,沒有一絲金屬夾雜其中,也沒有任何能反射光芒的其他存在。並且那一道流光出現的間隙非常的長,隱隱還藏着某種規律……所以說,沒有別的可能,只可能是傳送陣自身發出的光芒。
剛纔她在陣法之境下觀察到的那一切並不是幻覺,而是真真實實存在的。
想到這裡,姬清不禁回想到嚴珂白日裡說的那句話。
“也許這個傳送陣能通向神界!神界,說不定就是現在我們口中的靈界,我們能直接過去!”
真的會是這樣嗎?
“怎麼樣?”拓跋烈低沉冷靜的聲音響起。
“我們的觀察沒有錯。”姬清收回目光,轉眸看向拓跋烈,“那個傳送陣……它正在緩慢地修復自己,現在看着破敗,可是我覺得這個修復的時間並不會需要很久。”
這個傳送陣的自我修復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但姬清能推測出來,現在是傳送陣之所以還是這種破敗不堪的模樣,多半是爲了掩藏。
就算建造傳送陣的圓臺再怎麼破敗,那有什麼影響呢?
只要陣法順利修補,傳送陣以什麼媒介爲承載物根本沒有任何的區別。
“在修復?”拓跋烈劍眉微凝,問出了一個和她白日裡問出的,相差無幾的疑問,“這個傳送陣是通往哪裡的,神界,還是魔界?若是修復這個傳送陣的話,是不是能直接去往傳送陣溝通的另外一個空間?”
“我白天也想過這個可能,但是現在能確定的只是傳送陣正在自我修復,而不能確定傳送陣另一端在哪……”說道這裡,姬清突地怔住。
她目光愣愣地再度看向廢墟之中的傳送陣,眼睛裡陡然竄起一絲不敢置信的光芒。
她沒有再繼續和拓跋烈說話,而是徑直進入了陣法之境,開始更加認真仔細的觀察起有異常的傳送陣來。一炷香時間過去,兩柱香時間過去……
萬籟俱寂,夜色之中篝火迷離。
姬清沉浸在陣法之境中,瞪大眼睛看着不遠處的傳送陣,而拓跋烈則靜默的站在一旁,爲不打擾到她就連呼吸都放得很緩。
不知道過了多久,姬清這纔像是如夢初醒一般的回過神來,轉頭看向一直等着她的拓跋烈,她清澈黑亮的杏眸之中滿是驚訝,“阿烈……”
她的嗓子有一些發乾,神色有些怔怔的。
伸出舌頭舔了舔脣之後,她卻忽地自嘲地笑了笑,長睫微垂斂住眼中的神色,她白皙清麗的臉上寫滿了失落,“這個傳送陣真的是精妙到了巔峰,也許也是我對陣法的研究真的只是膚淺,我竟然怎麼也研究不透。”
“看不透?”
“看不透。”姬清搖了搖頭,“也許只有蘇言和嚴珂才能看懂。”
忍不住又低聲的感嘆,“我還以爲能發現什麼,卻沒有想到居然什麼都沒有發現……可能我真的沒有陣法天賦……”
“別想了,也許剛纔我們看到的流光只是篝火白雪映照上去的。”拓跋烈拍了拍姬清的頭,低聲安慰,“陣法本就不是你所精通的東西,以後交給蘇言和嚴珂便行。”
“我自己也想研究一二。”
“若是事事都要你全能全知,那還要他們兩人做什麼?”
拓跋烈略微有些霸道的一句話,卻說明了一個極爲淺顯的道理。誰都不會是全知全能的,就算再怎麼強大的存在也總有自己的短板,只有合作纔是彌補短板的最快捷方法,所以人類纔會習慣羣居。
“嗯。”姬清臉上綻開一抹笑意,明顯有些不滿足,可是卻也無可奈何。
安靜的夜色之中,再也沒有人說話。
姬清和拓跋烈並肩站立,安靜的看着蘇言和嚴珂忙碌。
時間不知不覺過去。
很快便月上中天,到了午夜時分。
將最後的陣法線條勾勒完成,蘇言從地上起身,清雋的雙眸仔仔細細、認認真真的再審視了一遍,確認了修復陣法再沒有什麼遺漏之後,清俊的面容上才緩緩揚開一絲淺笑。
“終於完成了!”嚴珂慵懶地伸了一個懶腰,邪肆的黑眸之中漾開一絲得意的笑容,略微有些挑釁的看向姬清,“怎麼樣,我這點比你強吧?”
“要是事事都需要我全知全能,還要你做什麼?”姬清毫不客氣地用拓跋烈的話回敬了嚴珂一句。
嚴珂,“……”
似乎,想想也是這個道理。
“修復陣法銘刻完畢,事不宜遲,現在激活陣法吧。”蘇言清冷的聲音響起。
“動手。”拓跋烈淡淡頷首。
嚴珂也開口道,“我看你還精神頗好,激活陣法的事情就你來做吧,我也休息一會兒。”
對嚴珂的懶惰,蘇言並沒有什麼怨言。
激活陣法並不算難,只需要將他身體之中的靈力灌注到陣法之中,使得陣法和天地之間的靈力產生共鳴而已。不過他剛纔銘刻陣法的時候便消耗了不少的靈力,現在要激活陣法明顯有些不妥,還需要再恢復一些靈力比較好。
取出一枚上品靈石,蘇言正準備開始煉化靈石之中的靈力,突地一道清脆甜美的聲音響起,“我和你一起激活陣法吧。”
蘇言清雋黑眸中掠過一絲詫異,擡眸朝姬清看去,卻對上姬清略微有些不自然的雙眸,“那個……我還沒有嘗試過激活這樣複雜的陣法,想要感受一下。可以嗎?”
“激活陣法的時候輸入其中的靈力不能波動,不然便有可能導致無法激活陣法,或者激活陣法不完全。這樣不是很妥當,下次……我專門爲你,嗯……若是有機會的話,再讓你嘗試一下,可好?”面對姬清那雙含着期待的杏眸,饒是冷靜理智的蘇言,也有一些猶豫。
他很想答應她,不想讓她失望,可這一次卻不是兒戲,任何一點差錯都有可能導致修復神魔戰場封印陣法功虧一簣,他不能冒這個險。
“這樣啊……”姬清有些失望,轉而又想到一個解決辦法,“這樣的話,我能不能將靈力交給你引導,我只想跟着你感受一下激活這種複雜陣法的感覺。這樣還有一個好處,我的靈力很充足,你不需要吸收上品靈石的靈力就能馬上激活陣法了,這樣能節省更多的時間!”
這樣的確是可行的,既能讓姬清清楚的感受到陣法一寸寸被激活的感覺,也不會有任何風險,還能節約時間。可唯一的不妥便是這種辦法需要他和姬清有身體接觸,如此才能將她的靈力送入他的身體之中。
蘇言沉吟片刻,沒有立即答應下來,而是詢問地看向了拓跋烈。
他很想接近她,可是卻更想尊重她。
見到拓跋烈微不可查的點頭,蘇言這纔對姬清輕輕點了點頭。
他站在廢墟之中,火光沾染在他的身上,落寞又靜寂的背景讓一身青衫的他看上去更有一種遺世獨立的優雅淡然。他朝着姬清伸出修長如竹的手,清雋的黑眸看向她,淡淡開口,“如果,你想的話。”
“當然。”姬清沒有任何猶豫,朝着蘇言走去。
走到陣法之前站定,姬清將手放入蘇言的手心之中,任由着他的手牽着自己,不等蘇言開口便將存儲在丹田之中的靈力朝着蘇言體內送去。
感覺到洶涌的靈力澎湃而來,蘇言的靈力也飛快地調動起來,將姬清從掌心送入他身體之中的靈力包裹得溫順無比,緩緩的隔空注入地面銘刻的陣法之中。
相處了這麼久,姬清和蘇言之間已經有一種難言的默契,兩人配合地非常不錯,陣法也在靈力持續不斷的灌注之中一寸寸亮起來。
隨着陣法微芒亮起的,還有姬清那雙熠熠生輝的眼眸。
她驚喜感嘆地看着面前的陣法,清澈黑亮的杏眸之中倒影着篝火跳躍的光芒,猶如天邊的星子一般明亮。她微微張開雙脣,似乎沉浸在激活陣法的那種玄妙感覺之中,也在等待着陣法完全激活之後將神魔戰場封印陣法修復的奇蹟。
拓跋烈負手看着兩人,湛黑沉靜的眼眸中卻滑過一絲凝重隱晦的神色。
在姬清第二次查看傳送陣之後,她一邊抱怨着自己對陣法的理由不夠,很是沮喪,一邊不動聲色地在他掌心寫下三個字。
“不對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