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當我是一個鬼魂吧……”姬清緩緩說道，“一個心中有着不甘和疑惑，想要回來要一個答案的鬼魂。問清楚了，就會消失的鬼魂。”
“原來是這樣……”柳菲眼中的希望熄滅，苦笑了一聲，看着姬清問道，“那你現在能想起十歲之前發生的事情嗎？還有印象嗎？”
十歲之前的記憶？
她十歲之前的記憶幾乎是一片空白，只有一些十分細碎的記憶片段，又或者在做夢的時候才能想到一些彷彿熟悉，又彷彿很陌生的場景。
搖了搖頭，姬清說道，“想不起來。”
“想不起來？”柳菲眼中明顯有幾分釋然，她輕輕的喃喃自語，“想不起來，那就好……”
轉而，她突地想到了什麼，問道，“爲什麼你會說是北堂軒害死了你？你當初不是被敵國刺客所害嗎？”
見到柳菲說道此事，姬清便知道她應該是心中也有了懷疑。
當初她的確是被刺客所害，被毀了氣海不能再修煉，可是那時候她卻並沒有死，而是被秘密送到了北堂軒的密室之中，足足在血棺之中承受了七七四十九天非人的折磨，被取走了自尊靈根之後才能得以解脫。
這個仇恨，可謂是刻骨銘心的！
姬清將當初的事情都說了出來，包括她在血棺之中受過的那些罪孽都一一說出。
她似乎還殘留着一些本能，小時候，在外面受到了什麼委屈，有什麼不開心的事情，她都喜歡跟姐姐說。聽着姐姐柔聲的撫慰，她會覺得心裡和身上的傷口都不再疼痛。
現在，似乎也是這樣。
聽到這些，柳菲眼中的神色更加複雜，“原來當初的事情，竟然是這樣……”
頓了頓，她說道，“所以，你並不是因爲我而死的，對嗎？”
她的目光之中有期待，似乎很希望姬清給她一個肯定的回答。
“是。”姬清點了點頭，“我不是因爲姐姐而死的。”
也許之前對姐姐有過很多的埋怨，甚至有過痛恨，恨她無情冷漠的背叛她。
因爲姐姐的背叛，她甚至對很多事情都抱着敵視的態度，覺得所有的人都不可相信。當別人背叛她的時候，她也無法輕易的原諒。
可是，現在她知道了這背叛背後的一切，她也懂得了姐姐的苦衷，她不會再恨。
如果非說有一個人要恨，也許她更恨自己。
“那就好。”柳菲點點頭，臉上露出一絲解脫的笑容。
真好。
壓在她心中的一塊巨石終於被搬走了。
讓她整日生活在內疚之中，只想自我懲罰來贖罪的枷鎖，終於從她的雙手雙腳上解開了。
解開了心中的包袱，柳菲原本因爲憤怒絕望而扭曲的面容，也變得平靜起來。她雖然憔悴不堪，可是那種溫柔的氣質卻極爲的令人依戀。
她看向姬清，招了招手，柔聲喊道，“清兒，來姐姐這裡。”
“好。”姬清眼眸一溼，順着柳菲的意思走到了她的身邊，跟她一起坐在了牀上。
就像是曾經無數次做過的那般，十分的自然。
姐姐喊她，她就會乖乖的走到姐姐身邊，靠在姐姐纖細的肩膀上，就像是擁有了一個完整的家。
只是，這一次，姬清並沒有靠的太近。
不是不想，而是不敢。
她不知道，姐姐是不是能接受她，會不會在心裡對她有着埋怨和恨意。
兩人並肩而坐，姬清目光落在柳菲的身上。
進入柳府之時，柳菲是十歲，如今十個年頭過去，柳菲已經二十歲了。
這個年紀的女子身段已經十分的窈窕纖美，特別她長得十分的溫婉美麗，看起來就像是一株清美的百合，楚楚可憐之中帶着一股令人極爲舒服的氣質。
她原本能嫁給一個品貌上佳的夫君，以後過着相夫教子，平靜又溫馨的生活。
只可惜……
姬清擱在膝上的雙手糾纏在一起，心裡的痛心簡直無以復加。
因爲她的任性，卻讓姐姐被那個禽獸玷污，還一欺負就是七年。
都是她的錯……
“姐姐。”姬清淚眸看向柳菲，忐忑不安的問道，“你是不是恨我？因爲我的任性，居然讓你受了這麼久的罪。可我，我竟然一直不知道……是我的錯……”
她不知道要如何道歉，有什麼言語能彌補她曾經的錯。
言語都太蒼白，她只有將姐姐從柳家的泥沼之中拉出來，讓她後半生過上好日子，也許那樣纔是真正的償還。
“不怪你。”柳菲卻搖了搖頭，臉上露出一絲溫柔的笑意，“是我命不好，纔會撞上了醉酒的柳管家，跟你無關。”
“不，是我的錯。”姬清哽咽着搖頭，“姐姐，我不知道要說什麼才能請求你的原諒。但是……我會帶着你走，帶着你遠遠的離開這裡，不再讓任何人傷到你！”
“你怎麼帶走我呢？”柳菲問道，“你也只是一個孤魂野鬼，又能帶着我去哪裡呢？”
她的臉上滿是苦笑，分明覺得姬清口中的話十分的孩子氣。
姬清怔住。
是啊，在姐姐的眼中，她只是一個孤魂野鬼而已，根本不能給她任何的安全感，甚至不能帶着她離開這裡。
她究竟要怎麼說服姐姐呢？
姬清苦思了片刻，突地眼眸之中綻放出一道亮光。
有了！
也許只有將自己重生的事情告訴姐姐，姐姐知道了她現在有能保護她的能力，纔會相信她能保護她，纔會答應跟着她一起走吧。
再說，就算現在她不說，以後總不能一輩子都瞞着姐姐。只要長久相處下去，姐姐必定會和拓跋烈一樣，心中存在着疑惑。
之前不願意將事情的真相告訴拓跋烈，是因爲怕他會覺得自己是妖孽，而無法解釋。
可漸漸的，她也想通了。
親人和愛人之間，坦誠很重要，只有擁有了坦誠，纔不會滋生誤會和傷痛。
何況姐姐對她那麼好，對她的好甚至超過了她自己，姐姐一定能接受她現在的樣子，一定不會覺得她是妖魔鬼怪的。
她很有信心。
在心中下定了決心，姬清開口說道，“姐姐，你摸摸我的手。”
她伸出纖細白皙的手，握住了柳菲的手。
兩人的手都冷冰冰的，可是交握在一起的時候，卻慢慢的有了熱度。
再一次握住姐姐的手，姬清的眼中帶上了幾分笑意，可是柳菲的眼神卻已經凝固住，愣愣的看向微笑的姬清。
姬清擡眸看向柳菲，“姐姐，你是不是很詫異？”
柳菲木然的點頭，垂着的眼簾遮擋住眼中的神色，看不出她的情緒。
“你感覺得到吧，我的手是熱的，我的血也是熱的，如果我是鬼，你根本觸摸不到我，對不好？”姬清眼中含着一絲期待，“你想知道這是爲什麼嗎？”
“想。”柳菲的聲音十分的乾澀，很明顯有些受驚。
可是因爲她並沒有甩開姬清的手，姬清只以爲她是被這事實驚嚇到了而已。
很正常。
當初她在重生之初，如果不是遇到了緊急情況，根本不容許她思考什麼驚訝不驚訝的問題，她一定也會被深深的震驚。姐姐現在這樣的反應，在姬清看來十分的正常。
在柳菲木然而震驚的眼神之中，姬清再度開口說道，“因爲我重生了。”
“重生？”
“是的。”姬清點點頭，“當北堂軒將我身體之中的至尊靈根取走之後，我的靈魂離體，我甚至看到了我自己躺在血棺之中的樣子。可是接着，我便發現我在另外一個少女的身體之中醒來，不僅活了下來，甚至還接受了她的記憶……姐姐，你說是不是上天垂憐，覺得我們姐妹的遭遇太可憐，所以纔會給我們這樣的安排？”
柳菲沒有回答，卻問道，“你是在另外一個少女的身體之中醒來？意思是，你清醒之後，就發現自己成爲了另外一個人，佔據了另外一個人的身體……借屍還魂，還是你搶奪了別人的身體？”
借屍還魂，還是搶奪了別人的身體？
這有什麼區別嗎？
姬清凝眸思考了一陣，倏地有些明白了過來。
原來，姐姐是在問她，有沒有對身體原主造成不利的情況。
她搖頭，說道，“應該是借屍還魂，我重生到現在這個身體之中的時候，接受了原主的記憶，發現她在我佔據她的身體之前，就已經因爲過度驚嚇而嚇死了。所以，也就便宜了我。”
忍不住，姬清臉上露出一絲慶幸。
“雖然不知道這一切是怎麼回事，但是我真的很感激有這樣重來一次的機會。”她帶着憧憬說道，“姐姐，我們姐妹現在還能相聚，而不是天人兩隔，也算是老天爺對我們的補償吧？你放心，以後我一定會好好照顧你的，不會再讓你受到委屈。”
“你既然從別人的身體之中醒來，爲什麼還是清兒的樣子？”柳菲卻沒有接話，反而在問自己想問的問題。
她的眼神逐漸變了，可是姬清卻並沒有感覺到。
“哦……這個啊？”姬清摸了摸臉，有些得意的笑着說道，“這個是因爲我用了一件法寶，將容貌變成了原來的容貌，這樣姐姐才能一眼就將我認出來啊。”
“原來是這樣……”柳菲臉上卻並沒有什麼高興的神色，反倒眼神複雜的看向姬清，“所以，你又再一次的搶奪了別人的身體，是嗎？”
再一次？
姬清愣住，姐姐這話是什麼意思？